转眼已经到了下班时候,王久堂领着国强来到了保安室,他将在岗的十来名保安都叫到了门口,把修围墙时发生的一幕进行了通报,并当场重申了纪律要求。
大张和小李被扣了工资和奖金,心里老大不痛快,但又不敢发作,脸上是谦卑的笑容,心里却把王久堂的祖宗八代招呼了个遍。
王久堂看在眼里,知道大张和小李心里不服,便把他俩叫出队列,训斥了一通后作势又要打:“他娘的,心里不服是不?再敢跟老子叽歪,信不信老子给厂长打声招呼,把你俩弄去烧大炉!”
锅炉工是件苦差事,除了是件重体力活,要是夏天,一个个烤得像从非洲刚回来,光凉开水一天就得喝上七八壶。而门卫则要轻松得多,也就是看着大门,防止闲杂人员进厂,外加一周熬两个夜班,和锅炉工比起来,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久堂对国强说:“小国,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他们的队长,是他们的头。对他们这帮人,说道理屁用都没有,谁要是不听你的,你就给我打。”
“我——我不敢!”小国说,“这两天我琢磨了好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哦,你有了主意?”王久堂问。
“我想采用积分考核制,他们每人完成基本任务,不迟到不早退不请假是 100 分,犯一次错,根据错误大小扣 5 到 20 分。凡是工作有成绩,比如抓到小偷等,一次加 5 到 10 分,到月底根据他们得分多少 ,拿相应的工资。比如 80 分他们就拿 80%工资,得 120 分就拿 120%的工资。”国强说完,从口袋中掏出几张写着奖惩条例的信纸递给了王久堂。
“你说啥,干不好要少拿钱?”大张叫了起来。
“要是干得好,你可以多拿钱啊!”国强道。
“我不想多拿,但也绝不能少拿。”大张不服道,“谁要是扣我钱,别怪我跟他急!”
“他娘的,这小子看起来挺老实,闷屁都不放一个,没想到却是如此蔫坏。”小李冲国强瞪起了眼。
“你们上班睡觉,啥也不干,凭什么工资一分不少?有的人从来不请假,夜里眼都不眨一下,凭什么和你拿一样多?”国强也不服,他指了指边上的几个保安说。
“王处长,您看国队长说的这方法可行吗?”有几个平时表现好的保安一脸期待。
“嗯,我事回去得好好斟酌一番。”王久堂将信纸叠好塞进了衣兜里。
“我们不干,这小子是想砸我们工人阶级的饭碗。”大张和小李一起叫道,边上还有两个保安也跟着起哄。
“你们给我看好了,这制度还没有执行,就有人给我往外跳了不是!你们再看看,跳的都是什么人……”王久堂点着大张等几人骂道,“跳的都是平时不好好工作的人,你们都怕扣钱是不?那你们平时好好表现啊?要我看,国队长这制度订得好,它就是紧箍咒,早该戴到你们头上了。回头我就给厂长汇报,看谁还敢不好好工作。”
晚上八点,国强在厂区内巡查了一遍后,向王久堂请了假,骑上自行车匆匆赶往火车站。他和周前约好,晚上一起到火车站蹲点伏击。
临时指挥部设在火车站内的民警值班室,吴中勇和黄德能在此坐阵指挥。
除了原有三个大队的四五十号刑侦队员,吴中勇又向局里申请,从各派出所抽调了大量警力增援。看似平静,人潮更叠的火车站、长途客运站站前广场和候车大厅内,140 名化妆成旅客模样的公安人员严阵以待,一百多双眼睛在人群里搜索着可疑人员。
周前和国强把车停好后,拎着旅行包在火车站站前广场上来回走动,两双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中扫视。
不知不觉中两个小时过去了,两人虽然有些失望,但丝毫不敢懈怠,周前说:“我刚才一直在想师傅的话,你说,这些拎着大包小包的女人,他们搭乘陌生男子自行车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呢?”
“周哥,我们之前调查到的结论,两名受害人都是在车站被凶手盯上后接走的,这是没有疑问的。关键是,凶手使用了什么伎俩,能把她们带离了车站呢?”
周前想了一会笑道:“有了,我们何不试验一下。”
小国一点就透,他也兴奋道:“好啊,我们一起去搭,看看怎样才能让她们上我们的车。”
周前和国强推出自行车往广场上走去。周前见一名拎着两只大包的女孩从出站口出来后,站在广场的雕塑下左顾右盼,便推着自行车走上前,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放柔了声音道:“姑娘,你这是从哪来啊?”
女孩看了周前一眼道:“你啥个意思嘛,我可是有男朋友的。”
“我到车站来接人,可我朋友今天不来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捎你一程如何?”周前怕姑娘不答应,赶紧补充道,“我不要你一分钱路费,看你深更半夜一个人不安全,我想学雷锋,想做件好事。”
“哼,你以为你是活雷锋啰?”女孩不屑道,“别看你长得高高大大、人模人样的,其实我心里明白着,像你这样的小白脸,没一个不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那,只要你答应我送你,我们就处个朋友,你看如何?”周前不想轻易放弃。
“你再不走,我可是要喊人抓流氓了!”女孩向四周看了看,准备向路人求助。
周前见没有希望,只好说:“好好,那你继续等吧,我可得回家睡觉了。”
接下来,周前又搭了几个女人,情形和刚才相似,要么对方不理他,要么骂他流氓。
周前在人群中寻找目标,国强也没闲着。他见一个四十来岁、打扮入时的女人已经在公交站台边等了半个小时,便走上前道:“阿姨,您这是等人啊?”
女人瞅了瞅国强道:“不是等人难道是在等你?!”
国强被处了个大红脸,本想调头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但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便又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说:“我想做件好事,如果没有人来接你,我送你好了,不要你钱的。”
女人翻了翻白眼道:“哦,看来你是想做好事了?”
国强忙说:“是的,我想做好事。”
“我看你是想好事吧?”女人一副鄙夷的口吻。
“我就是想做好事。”国强重复道。
“你是想好事,不是想做好事。”中年女人斜眼瞅着国强,“小伙子,你心里想的啥我比你自己都明白。”
“我想啥了?”国强不明白对方想说什么,又问,“你真能知道我想啥?”
“哈哈,你不就是想着裤裆里的那点事嘛!”女人斜眼望着国强。
“你——你胡说!”国强脸涨得通红,他急忙辩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女人更得意了,她伸出手,作势要扒国强裤子,“你到底是不是那意思,裤子扒下来就清楚了。”
“你,你是女流氓。”国强推着车子,狼狈不堪地逃开了。他听见女人在身后发出**的笑声,“想吃老娘豆腐,我看你还嫩着呢!”
国强又羞又气,他在附近找到周前后,将他刚刚的遭遇讲给周前听,听得周前也是哈哈大笑。
笑完了,周前说:“你可不能灰心丧气,我们得继续努力,一定要知道凶手用啥手段,才能把受害人骗走。”
眼看到了夜里十一点,广场上人流大都已经散尽,只有偶尔从出站口涌出的人流,让寒冷的冬夜不再寂寞孤单。
国强发现,车站东边的 18 路公交站台下,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已经站在那里将近一个小时。女孩身形娇小,她抱着双臂抵御着刺骨的寒风,纷飞的梧桐树不时打在她纤弱的身上。女孩的身边放着一只大包,一对大眼睛不停地向远方张望着……
“这么冷的天,她一定很冷吧!”国强远远地看着女孩,在心里默念着。
国强推着自行车,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女孩的身前走过了两趟,心里竟然涌出点异样的东西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国强说不清更道不明,于是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女孩依然站在瑟瑟的寒风中左顾右盼。
江滨的这个冬天异常地冷,天总是灰蒙蒙的,天气预报里总说大雪将至,可这雪总也落不下来,于是天一直就这么阴着,风也总是那么刺骨,让人心里添堵。
国强又觉得烦躁起来,他站在广场的阴暗处,一直打量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孩。
“她是在等谁呢,等她男朋友吗?她叫什么名字,是学生还是工作了……”国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想知道这个女孩的一切,心里慢慢地涌出难以名状的酸楚,还有浓浓的惆怅。
女孩像一朵在寒风瑟瑟颤抖的小花,是那样惹人怜爱。国强忽然有了冲动,他想把自己的棉衣披在女孩身上,陪着她一起走过冬夜,那怕再远,也要把她送回温暖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