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强回到厂里已经是凌晨三点,他现在是保安队长,心里还是有很大压力的,他不敢直接回去睡觉,而是在两个门卫室巡查了一遍,见门卫虽然打着盹,但都没有睡着,小国提醒了几句后便回到了值班室。他想趁天亮前赶紧睡上三四个小时,没想到打开灯后,**却躺着一个人。
国强仔细一看,竟是王久堂。
王久堂睡得并不实,灯刚打开他就醒了。他手遮着灯光,睡眼迷蒙地问:“现在几点了?”
“王处长,太谢谢您了,没想到您亲自替我代班。我下次跟他们说,以后我不去车站蹲守了。”国强一脸歉意。
王久堂已经坐起了身子,他笑道:“你现在做的那是天大的事,不能耽搁了。我嘛,也就是在厂里转上两圈,累不着我的,再说,在哪地儿睡觉不都是一样啊,你不用替我着想。”
“可是,夜里值班是我的本职工作,按我下午写的工作条例,夜班时外出脱岗,应该要扣十分,我自己当然也不能例外。”国强说。
“你已经请假了,不是私自溜班,因此你不用给自己扣分的。”王久堂想了想又说,“这制度是给那些保安制定的,你不在他们范围,用不着跟自己过不去,要是干部都跟别人一样遵守制度,谁还愿意当干部。”
“不,王处,我定下的制度,我自己首先得执行,否则他们没有人会遵守纪律的。”
“你这孩子就是死脑筋,哪有人给自己画个框框,捆住自己手脚的。”王久堂往床里挪了挪,指着空下来的地方说,“快上床睡吧,我也用不着再回家睡了,咱俩今夜就挤一宿。”
国强赶紧倒了热水洗了脸脚,拉了灯,和衣倒在**:“王处,我自己得带头执行制度,否则他们没人服我的。”
“小国啊,你年龄小,不懂得这些保安心里的小九九,你要是自己扣了自己的钱,你的威信更没了,今后更不会有人服你。”王久堂往上拉了拉被子,“这管理啊也是一门学问,要对症下药。比如你是校长,你管着一群老师,那你就要用制度,因为老师都是文化人,他们懂规矩。你要是在战场上,要是谁敢违抗你的命令,你直接掏出枪把他毙了。现在你是队长,对那些保安,你订的这些制度看似有用,其实执行起来不容易,他们保安都是大老粗,只服你一条。”
小国忙问:“哪一条?”
“就服拳头。”王久堂捏捏国强的胳膊道,“谁膀子粗,他们就服谁。”
虽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但国强丝毫没有睡意,他看着窗外清冷的树梢和西沉的半月,听着身边王久堂均匀的鼾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幕又渐渐浮现在他眼前:那个寒风中站台边纤弱的身影和飘落翻飞的梧桐树叶,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和瘦俏的脸庞,都让他后悔没有将自己的棉衣披在她身上。还有,当初我为什么骑得那么快?为什么不问她的名字,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孩?
她是谁?是哪个分局的?她,她会讨厌我么……
我为何如此喜欢她?难道,这就是小说上描写的爱情么?
只到家属院里传出第二阵鸡鸣时,国强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国强又被周前带到了专案组会议室。
一见面,周前就神秘地说:“小国,听说昨晚咱们蹲守的警察抓到一个嫌疑人,你听说了吗?”
国强脸立即红了起来,他尴尬道:“周哥,你就别拿我开心了,我看那女孩冷,我就好心想送她回家,没想到,她竟然是守候凶手的便衣警察。”
周前打趣道:“我昨晚穿的少,也快要冻死了,怎么没人送我回家?” 小国只好解释道:“你又不是女孩,还能不扛冻?”
周前上下打量国强一番,坏笑道:“那你把棉衣脱下来让我焐一会总是可以的吧?”
国强知道周前在拿他开心,便红着脸说:“可就是看她个头小,又瘦弱,这大雪憋了大半个月了,总是落不下来,天也就一直死冷死冷的,我不忍心她在寒风里吹。”
周前拍了拍国强肩膀,又神秘起来:“我说兄弟,你要是喜欢那女警,我去替你们撮合一下。但听你刚才所言,你好像只是怕她冻着才送她,对她没一点那个意思,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忙我就不帮了。”
“不是,人家是——”国强欲言又止。
“兄弟,周哥我昨晚也搭上了一个,你想知道吗?”周前依然神秘地说。
会议开始后,专案组组长吴中勇对昨晚的伏击情况进行了总结,他说:“昨晚我们出动了 140 名警力,对两站站内及广场进行严密布控,虽然发现了三名搭讪女乘客的男子,但其体貌特征都与我们之前的判断不符,特别是他们都没有骑自行车,带到指挥室搜查后,也没有从他们身上找出刀具,因此,在对他们教育后放其回家了……”
听着听着,国强渐渐走了神,他不时扭动着脑袋在身边和身后寻觅着,手也一直插在兜里,像是握着东西。周前明白他的心思,偷笑着没有点破。
吴中勇又说:“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我们终于抓到了一个,但却是一场大大的误会。”
怕吴中勇点破让国强难堪,周前急忙举手,在见到吴中勇向他示意后,周前站起身来:“昨晚我和国强同志在车站巡查了一番后,我们忽然想到,凶手要想带走陌生的受害人,必定要使出特别的手段。我和国强同志就突发奇想,我们想通过实践,看看我们怎样才能取得她们的信任,到底会有多少女性愿意上我们的自行车。”
“不错,这个主意好。”吴中勇点头肯定道,“那你说说看,你昨晚都搭讪了多少女乘客,又有多少人愿意上你们的自行车?”
“我搭了十六个,有两个愿意上我的车。”周前说。
“哦,比例还挺高的嘛!”吴中勇说,“看来并不是我们先前想象的那样,只有百分之一二的女乘客才会被凶手搭上。”
黄德能说:“吴局,这说明,凶手并不是每天晚上都到车站寻觅女性、伺机作案,他可能在特殊情况下,比如当天看了黄色小说,或者见到了漂亮女人后心痒难耐才会到车站来。”
一名侦察员接上话:“我认为,小周容易搭到女乘客是有原因的,他长得帅,容易让女孩产生好感。”
周前稍有尴尬地说:“其实也不是,我搭上的两名女乘客,一位是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我想,可能这个年龄的女性不会过多担心遭到性侵。”
“嗯,有道理,本案中的两名受害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她们应该有较强的警惕性。”吴中勇说完又问,“你搭到的另外一名女性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前回答道:“另外一个是个女学生,从北方的学校放假回江滨。”
“她是看你帅才上你车的吧?”黄德能问。
周前说:“不是,我动员了她好一阵,让他相信我,最后那女孩要我把证件给她看,她才会相信我。”
国强忽然问:“那你拿了吗?”
“拿了,我把我的警官证拿给她看了,她这才同意让我送她回家。”周前颇有些尴尬。
黄德能笑道:“这个不算,人民警察要送她回家,谁都不会有戒心嘛。”
“不对——”国强忽然插话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国强满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