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大张被王久堂和两名保安带进了保安室。

路远怒喝一声:“大张,财务室里的钱是不是你偷的?还不老实交代!”

大张微微笑道:“路厂长,我怎么会做那事呢?要是被警察抓到,那可是要吃枪子的。”

“你还敢狡辩?”路远狠狠地一拍桌子。

“要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路厂长倒是拿出证据啊?”大张出乎寻常地镇定。

冷眼旁观的国强忽然问:“大张,咱们国家法律没有那么严吧,财务室就丢了几百块钱,公安就能把小偷逮去毙了?”

大张一愣,随即嘿嘿干笑道:“国队长说得是,不会吃枪子的,也就能判个一两年吧!”

路远并不傻,他已经听出了话味。他冷笑了几声后,忽然一拍桌子,断喝道:“大张,你是怎么知道财务室里丢了几十万的?”

“我可没说丢了几十万啊?”大张开始紧张了,眼中透出了惊恐,不敢正视路远的双眼。

“不知道丢了几十万,哪你怎么说抓到了要吃枪子?”路远吼道。

“我——我是听人说丢了几十万的。”大张辩解道。

“听谁说的,交出人来。”路远的黑脸紧盯着大张,“我今天一大早就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将金库被盗的事传出去,你把告诉你的人交出来,我现在就把他找来对质。”

大张脸上的汗流了下来:“我,我听路上的人说的。是谁我不认识,他说我们厂的金库被盗了,丢了几十万。”

国强插话道:“既然你知道丢了几十万,那刚才我说就丢了几百元,你为什么又点头说‘是’?”

陈劲冷笑一声,他拿手指戳着大张脑门:“大张,你的故事继续编,快编啊?”

路远冲王久堂和两名保安吼道:“把他给我绑起来。”

王久堂扯下墙上的一根电线,和两名保安一起将大张掀翻在地,将他捆得像个大闸蟹。

国强走到大张身边:“大张,如果我没看走眼,你平时都是抽二毛九分钱一包的金马牌香烟,不出意外的话,你现在口袋里装的,一定是包好烟。”

“小国,你他妈的这是有意陷害我,公报私仇是不是?”大张骂道。

国强不置可否,他在大张的几个口袋里摸了一会,终于摸出了半包烟,他将烟递到路远面前说:“路厂长,我没抽过好烟,您瞧,这包烟值多少钱?”

路远只看了一眼便说:“这是大重九,要八毛多。”

陈劲补充道:“路厂长,您抽的那是特供,所以八毛多,这烟在黑市上是两块五一包。”

国强对路远和陈劲说:“我早就发现大张有个习惯,只要兜里有了钱就使劲花,每月发工资的那几天就是他过年,不仅要下馆子还要喝好酒抽好烟。他的工资只够他花小半个月,上个月的工资想必他早就花完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他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烟?”

“大张,你他妈的还不交待?”王久堂一脚将蹲在地上的大张踹翻,“路厂长,这种人就是贱种,你不胖揍他一顿,他是不会老老实实交待的。”

路远点了点头:“久堂,你下手要知点轻重,别弄出人命,我得想办法把钱给追回来,否则工资这关我过不去。”

“路厂长,我懂。”王久堂说。

又过了半小时,锅炉工石老二也被带了过来。他老远就听到保安室内传出大张的一声声惨叫,他愣了一下后撒脚就跑,然而路远和王久堂早有安排,十来名年轻力壮的工人立即从四周包抄上来,两个抱腿、一个抱腰,其他人一拥而上,将他掀翻在地。

被十来个人压在身底下,就算一身蛮力的石老二是张飞在世,也得束手就擒。

石老二也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两名工人押着他来到路远面前。路远挥了挥手,让人将大张带到别处去审,接着让几名工人将石老二带押进了门卫室。

路远冷笑一声问:“石老二,你慌慌张张想往哪跑呢?”

“我,我怕你,你是厂长。”石老二说。

“厂长是公仆,我这厂长是专门为你们工人服务的,你一个主人,还怕我仆人不成?”路远依然冷笑着。

“我,我听到你们在打人,我害怕你们打我。”石老二眨巴着大牛眼,有些惊恐地说。

“我他妈的还真该打。”路远忽然抓过桌上的酒瓶,甩开胳膊抡在石老二的头上。随着酒瓶“嘭”的一声四分五裂,石老二的头发里淌下了串串血珠。

“你打吧,打死我算了。”石老二来了牛脾气,他咬紧牙关,梗着脖子瞪着路远。

路远操起凳子要砸,国强急忙挡在石老二面前:“路厂长,您先别急。”

国强转到石老二身后,他抓过石老二的反绑的双手看了看道:“厂长,他就是撬保险柜的人。”

路远脸上露出喜色,但还是将信将疑:“他的手能看出来?”

“他的手心不但破了皮,还肿得老高。”国强说,“我在现场看过,金库的防盗门和两只大保险柜挺结实,不花个把多小时是撬不开的。”

“我是烧锅炉的,每天要挖上千铲子煤,我这手能不肿?”石老二辩解道。

国强道:“你每天铲煤不假,日久天长,木质的铲把只会在你的手上留下老茧。我刚才看过,你手心里老茧确实有很多,但你不会每天都把手心磨肿磨破吧?况且,那些破皮只能是金属质地的东西才能磨出来。”

“他娘的,我就不信你不吐真话。”路远又高高举起了凳子要砸。国强急忙又将他拦住,“路厂长,他这种人不怕皮肉受苦。”

“那你有好办法?”路远怒道。

“要是公安的黄队在就行了。”国强刚说完,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不行,黄队那法子也不好,况且他是公安,咱现在还不能让公安知道!”

此时,门卫室外忽然涌来了二三十位女工,带头的一个胖女工叫道:“路厂长在这,我们得问问他。”

听到外面一群女人嚷嚷着找他,路远黑着脸走出门卫室:“你们这是在找我?”

“对,路厂长,我们都找了您大半个厂子了,听说您在这,我们就过来了。”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工见路远气势汹汹,有点胆怯。

胖女工却一脸冷笑,她上前一步对路远道:“路厂长,今天的工资怎么不发了?我们可都等着工资过日子呢!”

“谁说不发了?”路远冲胖女工瞪起了眼。

“路厂长,您就别拿我们当三岁孩子了。”又一个女工站到了人群前,“听说咱们的工资都被人偷了,咱这日子没法过了。”

路远脑袋嗡的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害怕的就是工人群起闹事,见眼前的一群女工都嚷着要领工资,路远语气弱了许多:“别听人嚼舌根,工资一分不会少你们的。”

“那你倒是下命令,让财务发钱啊?”胖女工讥讽道。

又有几名女工站了出来:“是啊,要是下班前拿不到钱,我们没完。”

“对,咱们就到食堂里吃白食。”

“路厂长,要是我们今晚拿不到钱,咱们可都得把娃都带上,到你家吃饭去。”带头的胖女工不依不饶。

陈劲连忙过来解围:“各位大姐大妹子,你们不要着急,我陈某人这就向你们保证,明天上午一定把你们的工资给发了。我要是食言,你们就找我算账,一起到我家吃饭。”

胖女工冷笑道:“不行,你放屁不臭,我们要路厂长亲口答应。”

保安室外的女工越吵越凶,路远无法招架,只好在几名男工人的护送下,垂头丧气地退进了保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