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湖度假别墅内。

现场外的所有警察心都慌慌地乱跳，这是他们从警以来，见到的最过恶劣的一起刑事案件。倒不是因为美国人的命比中国人金贵，这起案子更是一起国际性事件，很可能给刚刚交好不久的中美关系蒙上阴影，虽然现场的人都不懂政治，但他们懂得这起案子的恶劣程度。

和街道及居委会的工作人员进行简单交流后，吴中勇对现场的三四十号刑侦技侦，以及法医做了分工，由痕检人员和法医先行进入现场，其他侦察人员以 32 号别墅和中心，向外围发散式搜索，寻找凶手遗留的痕迹等物证。

片刻后，三四十号警察各司其职忙碌起来。仅仅两三分钟，进入别墅的一名技术员就狂奔出来，他蹲在花池旁的草坪上一阵狂吐，吐了好一会，见吴中勇瞪着他，便尴尬地说：“吴局长，墙上地上都是血，太惨了……”

展飞在辖区内调查了一上午，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诡巷内倒地身亡的老人，他又给周边的十几家派出所都打了电话，对方也都没有接到过老人失踪的报案。

“早知道昨晚不去逞能了，还和副所长老于扳扯了几句，看来这刑警还真不好当……”展飞心里有点后悔了，本来可以早早去会女友的，没想到自己没事找事，硬是抓个虱子往自己衣服里塞。

展飞本想写份报告交给老于，但见所长接了一个电话后，立即带着指导员的老于开上警车，慌慌张张出了派出所大门。展飞便扔下笔，靠在椅子上胡思乱想了一番后，干脆换上便装，骑上车出了派出所。

在一片棚户区的一间出租屋里，一个身材高挑、有着一张瓜子脸、还烫着大波浪的女孩正在洗衣服，一见展飞，她眉间掠过一丝喜色，却又故意板着脸道：“你还记得人家啊？人家昨晚等了你大半宿，你却鬼影子都没照个面。”

洗衣服的女孩叫沙丽，是展飞高中时的同学。高中三年，两人都在一个班，展飞帅气，沙丽漂亮，两人性格都不错，一来二去便对上了眼，到高二时，两人已经偷偷地往来，还私下里约定，将来两人一起考上大学，留在江滨这个大城市里工作。结果第一年，展飞考上了江滨警察学校，而沙丽却名落孙山。沙丽家里条件差，父亲身体不好，母亲有些儿残疾，在村里务农的哥哥勉强供着沙丽又复习了一年，结果依然落榜了。

沙丽好强，不愿意拖累这个本就贫寒的家庭，便独自来到江滨打工。

展飞支好了自行车，要帮沙丽洗衣服，但被沙丽推开了，他只好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沙丽身边，边聊着天，边欣赏着沙丽甜美的面庞和婀娜的腰肢。

“昨晚人家可等到你十二点，你不来也就罢了，也不知道跟人家打声招呼。”沙丽半是责怪半是撒娇。

“对了，丽丽，你说有天大的喜事要告诉我，到底是啥喜事啊？”展飞满面含笑地盯着沙丽。

“你猜？”沙丽兴致也好了起来。

“是你爸妈替你寻了个好婆家？”展飞逗她。

“讨厌！”沙丽娇嗔道，“要是寻着了好婆家，还找你过来做甚？”

展飞抓了会脑袋继续猜着，片刻后他忽然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考上了大学，是吗？”

“算你猜着了一半。”沙丽将洗好的衣服放进盆里，她走到晾衣绳前，边晾着衣服边说，“本来以为能考个本科的，没想到考了个成人大专，是江滨电大的财会专业。”

“哈哈，大专已经很好了，比我的学历还高了一截，看来，将来我得叫你沙会计了。”展飞兴奋之下，伸手要搂沙丽的腰。

沙丽娇笑一起躲过了，她慌乱地看了一眼平房内，小声道：“你怎么不知分个场合，屋里那两姐妹还在睡觉呢，万一被她们看到，多难为情！”

展飞便停下了手，等沙丽晾完了衣服，两人便骑着车出了棚户区，往闹市里骑去。

为了庆贺女友考上了电大，展飞决定买件礼物送给沙丽。

下午的闹市区人不多，两人从大商场逛到大市场，却一直没有选中合适的礼物，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展飞才在一家礼品店里挑中了一只发夹，发夹是有机玻璃制成的，粉色的底子上是蓝色的碎花。展飞替沙丽的披肩长发扎成马尾辫，戴上发夹后，头发上像卧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粉色蝴蝶，和沙丽的身材发型肤色十分协调……

出了礼品店，沙丽想到了展飞昨晚的爽约，打趣道：“你昨晚干啥去了，该不会是哪个漂亮的女警约你去看电影吧？”

“有了你，天下再也没有美女了！”

“那没有呢？”沙丽噘着嘴，鼻子里轻轻哼道。

“没有你，天底下多了一个终身不娶的男人！”

“讨厌，就会耍贫嘴。”沙丽佯怒道，却紧紧挽住了展飞结实的胳膊。

展飞收起了笑容，他说：“昨晚临时加班了。美女没见到，老头的尸体倒是见到了一个。”

“啥意思啊？”沙丽问。

展飞便把昨晚下班后，正准备去见她时，被副所长于建国叫去勘察死亡老人的经过向沙丽说了一遍。

展飞说：“早知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就让那两个医生将尸体拖太平间得了。没想到折腾了个把小时，就发现那两点线索，直到现在，连老人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

沙丽却并不这么看，她想了想道：“你不是天天嚷着想当一名大刑警吗？这倒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展飞不解。

沙丽说：“听你刚才说，那老人手上鞋上都没有巷子边上的灰土，确实很蹊跷，只要你盯下去，一定能查出点东西来，到时候你就一案成名了，你就好去找你们分局长，让他把你调到刑警队去。”

“嗨，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就这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证据，就能一举成名吗？天底下那有这样的好事。”

“你不是经常给我讲，你最崇拜的那个国强，他当年还只是个厂里的小保安，他不也是通过自己的观察，发现 12 个工人死得冤枉，才要求公安重新调查，结果一下子就查出一起惊天大案。”沙丽见展飞依然没有找回自信，继续劝道，“要是当年国强也像你这样，遇到困难就退缩了，那他现在还是个小保安，连个保安队长恐怕也混不上。就算最终没有查到结果，什么也不会损失，你还是做你的警察，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现在掌握的线索只有那么一点点，接下来怎么查，我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个简单。”沙丽鼓励道，“你不是一直崇拜国强吗，你可以找机会问问他，要真是刑事案件，国强肯定会告诉你调查方向的。”

“万一他要是不理我呢？”展飞忽然有点不自信，国强在他心里偶像一般地存在了好几年，他还听说国强表情严肃，从来不笑，因此他一直没有想过要去会会他的念头。

沙丽笑道：“要是国强他不理你，那你更得好好努力了，将来超过他，让他主动请教你。”

经不住女友劝说，展飞终于决定要去见见国强，向他讨教接下来的调查方向：陈尸诡巷的老人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一桩谋杀案？

雨山湖度假别墅区内。

在刑侦副局长吴中勇的指挥下，法医和技术人员先进了别墅，国强和周前刚负责外围的搜索任务。过了个把小时，他们还是获得了不小的收获。他们首先判断出凶手是从 32 号别墅不远处断了一根的铁栅栏中钻进小区的，在离栅栏二十多米外的湖边便道上，他们还发现了八枚新鲜的烟头。

“这里是附近群众健身散步的地方，谁会在这里一直抽烟？我觉得八成是凶手在蹲坑时留下的。”国强说。

周前同意国强的看法，他让技术员到栈道边拍了照，用镊子小心地夹起 8 枚烟头，放进了证物袋，准备带回局里鉴定。

此时，别墅内的技术人员已经固定了现场，法医也对尸体进行了初检，周前和国强便踏着通行踏板，首先进入了车库。

眼前的一幕令国强和周前大惊，一进车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车库通往客厅的小门边，倒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雪白的墙上到处喷溅着鲜血。女尸穿着睡裙，**着的大腿已经被血染成了暗黑色。女人的双眼圆睁，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似乎在向侦察人员诉说着当时惊魂的一幕。

在墙边车头旁的地上，倒着一具穿着西服的高大男尸。男尸双手举在头侧，俯卧在水泥地面上，他的身下有一小摊血迹，从他的左侧腋下流淌出来。血迹经过氧化，也已经成了暗黑色。

见周前和国强打量着尸体，一旁的法医室主任王梅说：“根据我们刚才对尸表的初检，这名女人年龄约 40 至 45 周岁，她的胸部和腹部被凶手刺中了五刀，初步分析，其死亡原因为失血性休克。这具男尸年龄约 45 至 50 岁，他应该就是中美合资企业——华美化工的美方总经理尼尔森先生……”

周前和国强拿着笔记本在记录着。

王梅指着尼尔森背部的两处破洞说：“他被枪击过，他后背上的两处破洞就是子弹击中的地方。”

“什么，枪击？”周前和国强惊愕地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同时想到了西关区刑警大队长王怀林遇袭的 3.11 案。

王梅当然也知道 3.11 案中被歹徒抢走的那把 54 式警用配枪，便说：“刚才技术人员在地面上提取到了两枚弹壳，初步观察为 54 式手枪弹弹壳，但究竟是不是从王怀林被抢的那把配枪里射出的，还有待技术部门进行弹道检验。”

“那两个孩子你们找到了吗？”周前问。

王梅重重地吸了口气，想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没能控制住，于是她的眼中忽然涌出了成串的泪珠，好一会才哑着嗓子道：“在卧室里找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初步判断是被凶手勒死的。”

“畜牲！”国强忽然高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