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展飞道了别,国强一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了,他赶紧骑上自行车往江滨最繁华的闹市老桥口赶去。按会议结束时的分工,他带着三名侦察员重点监控老桥口商业区中国银行楼下的外币兑换黑市。
此时才刚过六点半,中国银行门前的大路上行人稀少,老国等了十几分钟,另外的三名侦察员陆续赶到了现场,四人在附近的早点摊上吃了油条豆腐脑,等早高峰过了,银行门前便游**着四五个男女,国强知道,他们是兑换外币的黄牛。
国强对身边的侦察员说:“按我的分析,那几个歹徒一定从尼尔森的家中劫到了美元,这钱他们没法花出去,肯定要想办法换成人民币。过会我们一定要小心观察,大家分别守住那几个路口,一旦有打扮为民工模样,年龄在二十来上下的青年前来换外币,先不要动他,要悄悄地跟上去,因为他的同伙可能就在附近守望着。”
“国队,他们手里有枪,咱们能不能再调些人马过来,否则他要是开枪拒捕,这里行人多,我们抓捕起来就难了。”侦察员小刘说。
“只有咱们几人了。”国强说,“虽然这个案子已经调集了全市的 200 多名刑警,但他们分布在市内的各家金店、银行外,人手已经很紧了。”
几个人守候了两个多小时,不时有市民找上那几个黄牛,从他们手里兑换外币,但根据相貌及年龄,都一一被国强否定了。
到上午十一点多,几名侦察员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们悄悄转悠到国强面前,侦察员大朱说:“国队,我看那几个凶手肯定不会来这里了,他们犯下那么个惊天大案,一定吓得早就逃出江滨了。”
侦察员小刘说:“这个案子是前天夜里犯下的,他们怎敢继续留在江滨呢,要是我,当晚就跑了!”
国强是他们的副队长,年龄也比他们小,虽然平时沉着脸,但队员都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遇事都是亲自往前冲,在业务上也是不厌其烦地指导他们。
国强瞧了瞧不远处的那几个黄牛,对小刘和大朱说:“你们说的有道理,但咱们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要坚守下去,要是布控的 200 多名警察都是你们这想法,那咱们还怎么抓人?”
正在此时,侦察员大朱忽然打出个禁声的手势,他发现几十米开外的中行门口,一名二十来岁、留着长发、穿着皱巴巴的黑色西服的青年四下张望一番后,走向一名倒腾外币的中年妇女。
“我看那小子肯定就是凶手,这么个小流氓模样的小子,他手里哪来的外币要换?”
小刘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说:“国队,看穿着打扮,那小子是咱江滨的小混混,不像是您分析的民工哎!”
国强仔细一看,便是一怔,不远处的那个正在和黄牛小声交流的男青年确实不是个民工,难道是自己的分析错了?但国强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咱先不管这么多了,一切按我刚才说的做,千万不能给他或者他同伙掏枪的机会,先把他弄回去再说。”
“明白!”三名侦察员说完,又悄悄向各自的伏击点走去。国强则在原地,假装着东张西望等人,边悄悄观察着周围是否隐藏着那名男青年的同伙……
江滨市刑侦支队解剖室。
凌晨散会后,市局法医室的主任王梅顾不上休息,便带着五名法医,立即赶到了解剖室,对尼尔森一家四口的遗体进行解剖检查。
尼尔森的背部中了两枪,一枪击穿他的右肺,造成穿透性血气胸,另一枪从背部左侧第七第八肋骨间射入,击穿右心室后,弹头被前胸处的第六肋骨挡住,留在了体内。尼尔森的夫人苏珊女士的颈部被刺一刀,左劲动脉被刺断,此伤为致命伤。其左胸部和腹部各有两处刀伤,伤口深 11 公分左右,宽 3.8 公分,创口两端均呈锐角,分析凶器为刃长不小于 11 公分、宽度为 3.8 公分的双刃刺器……
王梅是主检法医,她和另两名法医负责解剖检验。吴丽莹作为见习法医,负责在一旁记录。
吴丽莹平时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候她十分好学,她问:“王主任,您检查得这么细,比如刚才那几刀都要量创道宽度、深度,甚至还量了创道形成的角度,要我看,这位女士就是被刺了五刀而不幸身亡的,有必要检验得这么细吗?”
王梅并不看吴丽莹,她边低着头检验边说:“检验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将来抓住了嫌疑人后,他的口供必须要与伤情一一对应上;第二,可以通过伤情分析作案者的心理动机;第三,还可以分析推断出凶手的体型特征。”
吴丽莹在学校时听老师讲过这些知识,但那时没有实践经验,很难过脑子,她便问:“你说的口供要与伤情相对应,这我知道,但分析凶手的作案动机,这点如何理解呢?”
王梅指着苏珊女士的几处伤口道:“这几处创道的深度都基本相似,说明凶手当时很疯狂,可以说,他是刀刀用尽了全力,毫不手软。从这几处伤口上可以看出,凶手或者是处于恐惧状态,刀刀用尽全力,其目的就是想在瞬间制服受害人。”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吴丽莹依然不解。
王梅继续说:“说明凶手虽然凶残,但并不强悍,虽然他们手里有刀有枪,但他们闯进别墅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抢劫。”
见吴丽莹依然不明白,王梅又解释道:“应该是凶手在车库中抢劫尼尔森时,忽然被前来察看的苏珊女士碰到,苏珊女士会紧张得大叫,凶手害怕周围有人听到,便使尽了全身力气,刀刀致命。”
“既然怕人听到,为什么他们又会开枪呢?”
“这,你恐怕要问国强了,他上辈子可能是杀手,总能一下子摸准凶手的心态。”王梅早已看出吴丽莹正在追求国强,因此她的话也算是帮国强脸上贴了点金。
见王梅夸赞国强,吴丽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她既有些儿兴奋,又有些儿羞涩,便继续问:“王主任,您刚才还说,受害人身上的伤痕特征,还能帮助我们分析出凶手的体貌特征,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王梅又指着受害人身上的伤口说:“从伤口的位置来说,表明她与凶手当时是面对面站立的,再从刀口刺入处的位置来看,显然凶手使用的是右手,再看创道的角度,可以分析出凶手的身高。受害人的身高是 1.71 米,过后我们还要做个实验,看身高多少的人,会在受害人身上刺出这样的角度。”
“哦,原来如此。”吴丽莹觉得自己一下子又学到了许多知识。
王梅又说:“过后我们还要做一个试验,尼尔森的身高为 1.84 米,子弹从他后背的第七至第八肋骨处身入,又被前胸的第六根肋骨挡住,根据凶手所站的位置,通过试验,也可以得出持枪凶手的大致身高,再结合国强的足印分析,我们基本可以还原这几名凶手的身高等基本特征。”
一直忙碌到上午十一点多,尼尔森及其妻子的尸体才宣告检验完毕,王梅和几名法医缝合好解剖的刀口后,又来到两个孩子的尸体面前。
外人都以为法医心狠手狠,其实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检验伤情,查明死因,为抓获凶手提供证据支撑,这是法医的善,与普通人理解的心慈殊途同归。
虽然见过各式各样的尸体,但法医最见不得的,是孩子的尸体。
工作已经大半年了,吴丽莹还是第一次见到凶案中的孩子尸体,多么可爱的两个孩子,灭绝人性的凶手竟然能下得了手。和其他几名法医一样,吴丽莹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悲悯、痛心,更多的是对凶手的恨,刻骨的恨。
王梅有些儿哽咽,她说:“在昨晚的会上,国强曾分析说,这两个孩子是被从犯当作投名状杀害的,没想到死的这么惨。”
王梅身边的一名法医说:“这几个凶手简直就是禽兽,要是实在要交投名状,捅上几刀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活活将孩子勒死。我们知道,被勒颈不可能瞬间死亡,会有两三分钟的过程,在这期间,孩子该是多么痛苦恐惧和绝望啊……”
这名法医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和吴丽莹一样,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个个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