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兵虽然觉得国强有点本事,但他觉得国强说话的口气有点不大对劲,他不像协助查案,倒像是鸡蛋里挑骨头,找他们细节里的毛病,因此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便问:“国队,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分析错了?”

吴丽莹连忙解释:“钟局,您别见怪,国队平时说话都是这样的,不知道深浅。我们过来也就是打听一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展飞眼里只有国强,他觉得国强的每一句话中都蕴含着真相,于是说:“钟局,刚才过来的路上,我师傅说,你们可能有重大失误。”

钟兵和所有的侦察人员都是一惊,他们既不信,又好奇,不知道这个不苟言笑的年轻队长发现了什么疑问,大孙便问:“国队,你认为凶手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八成就是死者的丈夫许青山。”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能,他昨天夜里明明没有走出过政府大院,这一点我们已经从县政府门卫的口中证实了。”

“他杀妻的动机是什么?”

“是啊,他们夫妻关系那么好,妻子那么漂亮,他许青山难道是个神经病?”

一名侦察员看了国强一眼,偷偷在队友耳边道:“我看这个姓国的才是个神经病。”

局长钟兵倒还冷静,只是他黑着脸,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国强的意见,他想了一会问:“国队,就算许青山要杀掉妻子,那他为什么不是直接开门回家,而是从落水管爬到四楼阳台,再从阳台上翻入室内,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谁说他不是拿着钥匙开门回家的?”国强突然问。

“这——”钟兵一时竟无法回答。

队长大孙打着圆场道:“国队,我刚才已经介绍过了,受害人家的阳台和落水管上,灰尘都被凶手攀爬时的衣物擦掉了。还有,一楼地面上,还清晰地留下了凶手光脚的足印,我们已经做好了石膏足模。所以我认为,他是不是从阳台上进入现场的,这个问题我们不需要争论了。”

国强再一次语出惊人:“我否认的是凶手攀爬入室,但没有否认凶手是从阳台上顺着管道下来的。”

见会议室里的众人都没有回过味,展飞解释道:“我师傅说,凶手是用钥匙打开房门,正常入室的,但他离开现场时,却是从管道上爬下来的。”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副队长老尹终于说:“国队,现场是我带人去勘察的,你既然说,凶手是顺着落水管逃离现场的,你有证据吗?”

国强指了指会议桌上的石膏足模道:“你们不是做好了足模嘛,那么你们有没有试验过,凶手体重要达到多少公斤,才能在落水管边的沙土地上踩出那么深的足印?”

“这——”老尹和大孙一起看了看石膏足模,接着又将足模递到了钟兵手里。他们知道,当时他们只是提取了足印,至于国强所说的“试验”,他们还未曾想过。

钟兵仔细看了一会,问国强:“国队,你的意思是,只有凶手从水管上跳下来时,才能踩出这么深的足印,是吗?”

国强点了点头道:“是的,刚才小展背着我,光脚站在附近的土质相同的地面上,我们两人的体重,都未能压出这么深的足印。”

会议室里的众人渐渐信了。

国强又说:“如果凶手是往上爬的,他会先站在水管下,伸手扒住水管上方的凸起部位,脚踩在一楼阳台中间的花砖上,再往上爬了半米左右,他的双脚又会踩住一楼人家阳台的台边上,如此重复,直至爬上四楼阳台,可我刚才在现场看过,一楼阳台的花砖和台面上根本没有足印,也没有留下你们提取过的痕迹。”

展飞接着说:“师傅还发现,阳台旁落水管上的灰尘全被蹭掉了,我们能看清的一楼至二楼三四米长的水管上,连管道靠墙的那一侧都没有灰尘。”

大孙惊问:“这是什么原因?”

国强答道:“这是凶手拿着块床单之类的物品,抱着落水管,从上至下滑到了一楼地面,这才会将水管上的灰尘都擦掉了。在滑到地面约半米多高时,凶手纵身跳到了地面上,因此才能踩出那么深的足印,根据我的经验,在现场那样的沙土地上,踩出这样的深的足印,凶手的体重最少在 300 斤以上。”

大孙和老尹的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他们终于相信了国强的分析,但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凶手就是死者的丈夫许青山,因为他没有任何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老尹疑惑道:“国队,你刚才说,凶手就是受害人江渔的丈夫许青山,咱们先不管他有没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如果是他杀了他的妻子,他完全可以直接打开房门,直接从楼道离开案发现场,可是他为什么要抱着水管往下滑?”

国强答道:“或许他是想迷惑警方,让警方把侦察思路转向先前的两起攀楼入室强奸案。”

展飞接话道:“在过来的路上,师傅说,之前的两起案子,你们称之为‘攀楼入室强奸案’,而不是‘攀楼入室强奸盗窃案’,如果我们没猜错,那两起案子中,受害人家里的财物没有损失,是吗?”

大孙想了想说:“是的,那两起入室强奸案发生在去年 10 月 24 日和今年 2 月 27 日,受害人反映,她们家里都没有丢失财物。”

展飞说:“那两起案件中,歹徒在翻越阳台入室后,将沾有乙醚的手帕捂住受害人口鼻,麻醉了受害人后实施奸污。照这样看来,歹徒完全可以在受害人苏醒前,将她家里的财物洗劫一空,然而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干?而在这一起杀人案中,他掐死了受害人后,心情更应该慌张,更应该赶紧逃离现场,可是他为什么要翻箱倒柜,将受害人家的财物卷走呢?”

“这,这个问题我们没有考虑过。”钟兵很直率。

吴丽莹接话道:“所以我们认为,此凶手非彼凶手,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之前的强奸案歹徒,他确实是通过攀爬落水管进入案发现场的。而这起凶杀案的凶手,他是光明正大、通过钥匙进入案发现场的。在杀了人后,他伪造了盗窃现场、还顺着落水管滑到了楼下,其动机便显而易见了。”

老尹问:“你们凭什么说他盗窃财物是伪造的呢?”

国强答:“因为他没有拿走那张存折。”

局长钟兵说:“我们之前分析过,即使他拿了那张存折,他也是不敢去银行取钱,所以那张存折对凶手来说,就是一张废纸。”

国强拿着桌子上的现场照片看了一会,便解释道:“凶手在掐死受害人后,他还想侵财,那么他撸下死者手上的戒指是没有疑问的。接下来他要寻找受害人家的钱物,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里面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接下来他在死者的房间里继续寻找财物,于是他打开了衣柜,可是大家看见没有,他打开衣柜的第一眼,就会看到衣柜里的两个抽屉。按常理,他肯定拉开抽屉,将其中的现金和金项链拿走。我刚才说过,杀人后,凶手的心情不可能还像往常一样平静,他哪有心思细细分析,存折上的钱能取还是不能取?他会将存折、现金和项链一把抓起来,全都塞进口袋里,这才是凶手最合理的行为……”

“国队,你刚才说到的柜门和抽屉,是什么意思?”老尹问。

“凶手要找钱,肯定先在衣柜里的抽屉中翻找,既然他从抽屉里找到了现金存折和金项链,他还有什么理由又将衣柜里的衣物全扔在地上?”国强说,“综合刚才的那些分析和判断,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就是受害人江渔的丈夫许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