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强的一番分析逻辑清晰、丝丝入扣，矛头直指死者的丈夫，局长钟兵、队长大孙和副大队长老尹等十几名刑侦人员还想辩白，但却找不出任何理由。

沉默了好一会，法医老钱终于说：“咱们先不谈死者丈夫许青山的作案动机，咱们就来谈谈作案时间，今天到县政府门卫室调查，是我亲自带人去的，那两名门卫口口声声说，夜里绝对没有看到许青山进出大门。你们应该知道，县政府是全县最重要的地方，围墙上不仅插了碎玻璃，还有铁丝网，任何人想从围墙上翻进翻出，是绝无可能的。”

“是啊！”老尹皱着眉头说，“许青山绝没有作案时间。”

国强正要开口，吴丽莹却说：“你们是怎么认定案发时间的？我觉得，许青山虽然在县政府大门落锁后他无法进出，但不排除他在昨天下午下班后，还有今天早上作案的可能，如果死者的死亡时间存在问题，许青山作案也就有了时间。”

法医老钱说：“首先我能确定，受害人不是死于今天早上，因为人体死亡后，尸斑要在一至两个小时才能形成，根据死者背部的尸斑特征，我分析认为，其死亡时间最少在 8 个小时及以上；第二，死者的尸僵已经在大关节形成，而且僵硬度较大，这也至少需要 6 个小时以上；最关键的是尸温，我在今早八点进行尸温测定，显示的温度是 28 摄氏度，再根据死者的作息规律，综合判断其死亡时间在深夜 0 点前后。”

吴丽莹拿过几张现场的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后忽然问：“钱法医，按常理来说，这样的气温条件下，死者死亡后，每个小时体温会下降一度，但你是否考虑过，她的尸体一直盖在被子里，尸温的下降速度会慢得多。”

老钱一听，头上立即见了汗。他当时听受害人丈夫说，妻子每天晚上会在十点半左右上床休息，因此他先入为主，认为案发时间肯定在十点半以后。其次，之前两起迷奸案的案发时段都在深夜零点之后，他综合分析，才得出死者的死亡时间。

老钱没想到，在尸温这个环节上，自己却出了这么大差错，他便狠狠捶了捶自己脑袋：“钟局，孙队尹队，看来小吴的判断是正确的，在尸温这个问题上，我有重大失误！”

吴丽莹问：“分析死亡时间还有一个重要依据，那就是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其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以及食糜在小肠内的移动位置，我想，尸体你们没有解剖吧？”

“我们这是小县城，如果能够确认死亡时间及死亡原因的，一般不会解剖。”老钱答。

吴丽莹说：“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按尸温下降规律的 0.7 倍计算，受害人的尸温下降了 9 摄氏度，那么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 12 到 13 个小时，即死于昨天晚上的 7 点 30 分左右。”

会议室里又是一阵**，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时间段，死者丈夫是可以自由出入政府大院的，因此他的作案时间不再是个问题。

吴丽莹见大家议论完了，又说：“刚才你们认为，受害人是在睡觉时被人捂脸后惊醒，接着又被掐颈扼杀的，我觉得这个环节也有问题。如果我是凶手，我把沾有乙醚的手帕已经捂在了受害人的脸上，此时就算她醒了，我依然会用尽全力，继续捂住她的口鼻。”

“凶手为什么一定会捂着受害人口鼻呢？受害人醒了后，他扔了手帕，换成双手掐颈，也是合理的啊？”老钱不解。

吴丽莹说：“既然凶手知道用乙醚麻醉受害人，那么他肯定知道，用沾有乙醚的手帕捂住受害人口鼻后，受害人会在五六秒后陷入麻醉状态，也就是说，凶手只要再坚持四五秒，就能成功制服受害人，而换成跪压其胸部、双手掐颈这一动作，岂不是舍易就难、多此一举吗？”

会议室里再一次沉默了，大家都明白，眼前这个省城来的法医，虽然年轻，但见多识广，分析案情一针见血。

此时国强忽然说：“我觉得第一现场应该在地上，而不是在**，否则跪压在受害人胸部，凶手还得爬上床，不方便，只有在地板上时，他弓着腰掐压受害人颈部，会使不上力，因此单膝跪压才能最有效地控制和杀死受害人。”

见国强一行说得句句在理，沉默了好一会后，钟兵终于拍板：“看来我们真的错了，还是大城市来的警察见识多、能力强啊！接下来，孙队你带上几个兄弟，立即把受害人的丈夫许青山带到刑大来审查。”

第二天一大早，国强一行拎着行李，登上了江汉开往湖西省城的长途客车，他们将在省城搭乘火车，赶回江滨。

展飞说：“师傅，跟着您破案，那叫一个爽，要不是昨晚咱们推翻了江汉警方的分析，他们不知要走多少弯路，最后能否抓到凶手还得打个大大的问号呢！”

吴丽莹说：“这会儿凶手的嘴应该撬开了吧，不过我还有点担心，毕竟昨晚我们都是靠分析推理，没有靠实的证据，比如足迹的鉴定结果和指纹等证据。”

展飞说：“只要许青山交代就行了，毕竟他在自己家里作案，那里到处都是他的指纹。”

国强盯着展飞道：“小展，我之前就说过你，破案这事不是不是其他工作，来不得半点马虎，否则要出大事的，今后你一定得改。这一次，要不是吴局催咱们回去，我还会留下来，帮他们到现场找证据。”

“那，你能找到什么样的证据呢？”展飞没有信心。

国强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他作了案，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相信只要去现场，肯定能找到点东西。”

长途客车在国道不急不缓地行驶着，虽然夜里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但提到昨天的案子，国强三人都没有困意。

吴丽莹一直挽着国强的胳膊，仿佛捡了个宝贝，害怕一松手就会丢了一般。

车子又向前行了十几分钟，吴丽莹忽然想起国强昨晚说过的话，便问：“大强，你昨晚说，那个机关大院里还隐藏着惊天的系列大案，究竟是什么案子啊？”

“师傅，你发现啥了？我跟着你在家属院里走了好几圈，我怎么没有发现？”

国强细细想了想，便说：“那个大院里共有六幢楼房，每幢楼房高五层，有三个单元，整个大院里共有 180 户居民。我发现，一楼的人家，百分之八十都装了防盗窗，二楼约一半人家装了防盗窗，三楼装上防盗窗的住户，却只有六七家……”

展飞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一楼最容易遭小偷，装上防盗窗的比例当然高，小偷爬上二楼要费点劲，有一半人家比较谨慎，就装上了。三楼嘛，小偷想上去就更难了，所以只有六七户人家安装了。”

国强说：“照你这逻辑，四楼五楼的人家肯定更不用担心小偷爬上去，装上防盗窗的就更少了？”

展飞抓了抓脑袋，尴尬道：“师傅，这我倒是没有在意，昨晚只见你拿手电往楼上挨个照，我以为你是随便看看。”

“大强，我也没有注意四楼五楼究竟有多少人家装了防盗窗。”

国强说：“我数了一下，四楼装上防盗窗的，有 16 户，五楼装上防盗窗的，是 13 户，四楼五楼加起来达到了 29 户，占整个四楼五楼总数的百分之四十左右，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吴丽莹和展飞心里都一惊，他们忙问：“这就是你说的惊天大案？”

国强点了点头。

展飞略略想了一会便，忽然惊叫道：“师傅，你是说……”

吴丽莹也反应过来：“大强，大孙告诉我们，之前这个小区里发生过两起迷奸案，你的意思，其实迷奸案远远不止这些，装上防盗窗的四楼五楼，甚至包括三楼，都发生过？”

长途客车开出已经一个多少时，此时一辆鸣着警笛的警车超到了客车一侧，车窗里的一名警察冲客车驾驶员挥着手，示意他赶紧靠边停车。

客车停下来时，国强看到，大孙匆忙下了警车，他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车门前，司机刚打开车门，他就登上了车子。

展飞和吴丽莹也看到了上车的大孙，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大孙走到他们面前，急急道：“国队、吴法医和小展，昨天的那个案子卡了壳，还得麻烦你们帮帮我，那个许青山咬死了不开口，喊了一夜冤枉。”

“好，那咱们明天再回江滨吧！”国强回答得挺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