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丽莹挽着国强赶到东山分局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他们在门外稍稍等了一会，一个身形小巧、面庞白皙、留着齐耳短发的女警骑着车走出了大门。

她就是舒小雅。

国强赶紧把吴丽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拿开，他走上前，拦下舒小雅道：“小雅，你下班啦？”

舒小雅的一对大眼睛依旧那么清澈，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成熟。她跳下自行车，冲国强笑道：“国大队长，你又想请我吃饭呀？”

国强赶紧说：“这次我带着法医小吴一起过来了，咱们三人一起去吃饭，我想，想和你聊聊天。”

“那你不怕我当电灯泡啊？”舒小雅虽然热情，脸上也挂着甜甜的笑容，却并不想给国强面子，她冲国强做了个鬼脸后又想骑上车。

吴丽莹走到了她面前，她笑着拉过小雅的胳膊：“小雅姐，我是刑侦支队的法医吴丽莹，这次不是国队请你吃饭，是我请，这面子你可要给哦！”

三人在分局附近找了一家干净整洁的小饭馆，叫了几个菜便吃了起来。

“国队，听说你前些日子击毙了一名灭门案凶手，并且从凶手手里救下了一名美女法医……” 舒小雅冲吴丽莹笑了笑，“我猜，国队当时救下的就是你吧？”

“是，那次国队带着我去抓人，没想到当时情况发生了突变，那个歹徒一下就控制了我，要不是国队及时开枪，我的命估计早没了。”

舒小雅又笑道：“我明白了，你一感动，就把终身托付给国队了，是吧？”

“也算是吧，其实我早在你之前就认识了大强。那会是 83 年秋吧，有一天我在局里等我爸，大强跑进来，说有一起烧死了 12 名工人的火灾，公安给定性成意外事件，大强觉得那是一起抢劫纵火杀人案。他当时跟福尔摩斯一样，推理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我当时就隐隐地觉得自己喜欢上他了，只不过我那会还是个高中生，他也只是个刚进厂工作的小学徒。”吴丽莹微笑着看着舒小雅，“后来听说他在侦破那起系列奸杀案时，认识了一个化妆侦察的女民警，之后两人就相爱了，据说爱得很青涩、很火热，然而在抓捕凶手时……”

“小吴法医，你也相信国队长编的故事？” 舒小雅忽然笑了起来，“他已经对我说过数十遍了，说得我爸我妈都信了，他们还劝了我好多回，要我跟他在一起。”

“你愿意吗？”吴丽莹看着欲言又止的国强，问小雅。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舒小雅问。

“当然是真话。”吴丽莹和国强都紧盯着舒小雅，他们不知道小雅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雅替国强和吴丽莹的杯子里倒上啤酒，这才说：“其实吧，我发现国队人确实挺不错的，特别是这几年，他破获了好多大案要案，一跃成为咱江滨公安中的明星人物了。他如果用正常的方式追我，我可能会考虑、甚至会答应，但他编出那样的悲情故事，说我之前就和他相爱，这样的方式我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我，我不是编故事，不信你问吴法医。”国强急得抓过了小雅的胳膊。

小雅看了看吴丽莹，把国强的手轻轻推开，笑道：“国队的推理能力太厉害了，说明他的相象力远远超越常人。有些时候，当我们老是幻想某些事情的时候，就会在心里编造出一个故事，时间久了，我们就会把这个故事当成真事，以为它真实发生过！”

“小雅，你的意思我明白，可这个故事真的不是我编出来的，我发誓！”国强头上冒出了汗。

吴丽莹替小雅夹着菜：“小雅姐，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故事不是大强编出来的，是真事。”

舒小雅哈哈笑道：“小吴法医，我爸也这样说过，可我不信。”

“你父母的话你也不信？”国强问。

“我想，我爸定是看好了国队的前途一定不可估量，而且他到我家里，什么事都帮我爸我妈做，所以我父母喜欢他，希望我跟他在一起。” 小雅叹了口气道，“尽管我父母的想法有点势利，但他们也是为我好，我能够理解他们。”

“小雅姐，你这是偏执！”吴丽莹忽然说。

小雅笑了起来：“今天真是奇怪，刚才我在分局门口时，明明看到你们俩挽着胳膊，显然是对恋人，可你却一定要说国队和我曾经有过爱情，你是想把国队让给我吗？”

国强有些尴尬，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吴丽莹反问道：“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只想大强跟我一个人好，但从大强这个角度来说，我想让他选择到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吴法医，你真是个爽快人，就冲这，这敬你一杯！”小雅端起杯子，和吴丽莹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吴丽莹也一饮而尽，她握住了小雅的手：“小雅姐，过了今晚，你若是依然记不起那段往事，那大强可就属于我的了？”

小雅忽然有些儿犹豫，国强和吴丽莹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小雅终于说：“我有时也在想，这段故事是不是真实发生在我和国队身上？但我又想，真要发生过，尽管我生了病，多少也应该记得一点。再说，现在你们这么般配，我怎能横刀夺爱？而且，我和国队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我还是衷心祝福你们！”

“那你不后悔了？”

舒小雅笑了起来：“吴法医，我只有祝福，绝不后悔！”

小雅的笑容深深刺痛着国强。

国强再木讷，也能明白，这双依旧清澈的眸子里，他再也无法寻回曾经的热情和共震，虽然眼前的小雅还是那个小雅，可他们的心，已经陌生了！

国强将大半瓶酒全都倒进了肚里，他放下瓶子，对小雅说：“小雅，过了今天，我再也不会再来找你、给你添麻烦了，现在我有个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小雅一脸真诚地看着国强。

“我，我想最后再抱一抱你！”国强说完，泪水无声在从脸庞上滑落下来。

小雅没想到国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见眼前这个在江滨刑侦界英雄一般存在的人物，竟然在自己面前落了泪，她心里忽然涌出了不安，她看了看吴丽莹，又看着国强，终于说：“就算我答应你，小吴也不会答应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吴丽莹说，“我替大强向你正式请求，他心里苦着呢，我明白。”

出了店门，国强再也控制不住，他忽然搂过小雅纤细的腰肢，一把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小雅起初有些儿慌乱，也有些儿尴尬，她看了看一旁流泪的吴丽莹，挣脱几下后，见国强抱得很紧，便放弃了，任由国强紧紧地抱着。

还是那样的感觉，小雅的身子娇小可人、她的面庞红润娇羞。国强双臂环着她，将她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中，他闻着小雅的体香，心底的感觉瞬间复活了……

时光迅速倒流，国强想起，在阴森恐怖的殡仪馆内，他们的拥抱驱散了心底的恐惧，寒冬变成了春天，小雅纤弱颤动的身躯，像一只乖顺的小猫，让国强生出无限怜爱……他记得，当时小雅的双唇微微开启，呼气如兰，当他想吻上去时，却见小雅的眼里流出了一行泪……

这一次，国强也想看看小雅的眼是否微闭着，面庞上还有泪水吗？

然而小雅却突然抬起了头，还没等国强看清她的眼，她便扭过了脸。国强感觉到，小雅的身子轻轻颤栗起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国强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样的颤栗一如从前，今他热血澎湃又手忙脚乱！但当他还沉醉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小雅忽然推开了他，头也不回，一路小跑到自行车边，她双手似乎在颤抖，开了几次才打开车锁，接着跨上车，用力向远处蹬去……

国强追了几步，见小雅已经消失在昏暗的路灯下，这才失落地回过头。

吴丽莹情绪很低落，她掏出手帕，替国强和自己擦去泪水后，依旧挽住国强的胳膊，两人都默不出声，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一家书店里传来悲怆凄凉的歌声，那是韩国歌手张稿哲的《再回到从前》。

如果再回到从前，

所有一切重演，

你是否会明白生活重点，

不怕挫折打击，

没有空虚埋怨，

让我看的更远。

如果再回到从前，

还是与你相恋，

你是否会在乎永不永远，

还是热恋以后，

简短说声再见，

给我，一点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