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官小李将白骨的主人施大富的儿子老施头和女儿施老太太请到了村委会。几人打了招呼后,老国说出了来意。

“你父亲当年有仇人吗?而且不是一般的小仇,是那种想杀了他的仇恨。”老国问。

老施头想了会说:“我父亲失踪那年,我也已经二十来岁了,我爹那会是生产队长,要说得罪人,那肯定是有的,但我爹公正无私,而且肯帮人,你说的深仇大恨,非要致他于死地的肯定没有。”

“贾德才你应该很熟悉吧?”老国问。

“就是咱村前几年刚去世的那个贾德才?”见老国点了点头,老施头又说,“你说他做甚,这人一辈子没做过啥好事,早点死了也罢。”

“你说他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吗?”老国问。

“如果说他能杀了我爹,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我爹那身板,一只手就能把他像小鸡一样拎起来。再说我爹和他贾家从未有过怨仇,他虽然品行不好,但也算是胆小怕事之辈,你要跟他狠,他立即就怂了,他没有任何理由要杀我爹。”

老施头的姐姐施老太太说:“贾德才是个有名的胆小鬼,年轻那会就这德行,他那会是咱大队的民兵,民兵营长还专门让他练过胆——”

周薇不解地问:“这胆咋个练法啊?”她想到了前些日子在坟场里的遭遇。

施老太太说:“民兵营长老王头是他表哥,那人胆大,身体也结实,他把一本书放在山包下的坟地里,让老贾头晚上一个人去取回来。”

“那他夜里去坟地里取了吗?”周薇好奇地问。

“他是民兵,得服从纪律,怎敢不去?不过听说刚到坟地边上,尿就吓出来了,连滚带爬回到家,在**整整躺了半月,晚上油灯都不敢吹熄了,就点着,说他怕黑。”

“点着油灯?”老国念叨着。

“这位警官一看就知道小时候在城里长大的。那会村里还没有通电,点的都是煤油灯。”

老国递了支烟给老施头,自己也点上一根,细细地品味着对方的话。吸了半支烟后,老国终于问:“当年的民兵营长现在还健在吗?他叫什么名字?”

老施头说:“你们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村口的那家老王小超市没,就是老王头开的。他叫王功成,今年应该七十二三了,比我大着四五岁。”

“王功成,身体结实,民兵营长——”老国默默在念叨着。

周薇一边记录一边问:“您接着说说您父亲失踪时的情况。”

老施头说:“记得是六九年七月,那年夏天特别热,我爹是生产队长,每天晚上都要召集社员到牛房开会,按照每天的规律,他收工回家吃完晚饭,天就擦黑了。按现在的时间算,应该是八点来钟,接着就去牛房开会,开上个把小时,最迟九点多就到家了。可那天晚上其他社员都回家了,他到半夜都没回来,我娘还让我去找找,我说爹那是啥人,鬼见了都得绕着他走,谁还能把他吃了?肯定是大队干部又把他叫去有事了。我偷了回懒就没去找,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上工铃响了他还没回来,我们一家人这才着急,分头在生产队找、在大队找、又到公社找,都说没见过他。再后来——就再也没回过家……”

老施头面色黯然,神情沮丧。

施老太太抹着眼泪,她仰天长叹道:“唉,没想到过了五十来年,爹您老人家终于重见了天日。要是您在天有灵,赶紧让警察逮着凶手,替您申冤吧!”

老国沉默了一会,接着问:“年轻那会,王功成和贾德才的关系处的可好?”

老施头想了想说:“王功成是表兄,贾德才是表弟。表哥是民兵营长、五大三粗,表弟是民兵,瘦弱胆小,按现在的话来说,老贾就是老王一个小跟班的,整天拿着枪,屁颠屁颠跟他表哥后面,耀武扬威地得瑟。”

“他们有枪?”老国一下来了精神。

施老太太说:“国警官,您这年龄那会还不记事,那会不是说要全民皆兵嘛,大队的民兵都是有枪的,他们经常要训练、要投弹和打靶。”

听了施老太太的话,老国显得很兴奋,他接着问:“你爹和王功成,和贾德才有矛盾吗?”

“能有什么矛盾,平时两家人相处都是不错的。”老施头说。

施老太太说:“要说有矛盾,无非就是为了生产队上的小事,好像听说王功成经常要召集民兵训练,其实也不全是训练,他们有时不想上工了,就找借口躺在家里歇着,有一次被我爹发现了,扣了他们工分,为此还吵了几句。”

老施头见老国打听贾德才和王功成,于是就问:“国警官,您是说他们俩是凶手吗?”

周薇说:“要能够确定他们是凶手倒是好了,可以直接抓人了,可是这要证据的,况且这案子过去五十来年了,绝大部分证据都灭失了,所以当时和您父亲有过交往的人,我们都要仔细排查。今天我们来,主要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你们千万不要以为他们就是凶手,咱们现在可是一点证据都没有的。”

“唉,这都过去五十来年了,我看啊,这案子查不出个子丑寅卯了。”施老太太叹了口气。

从村委会出来,在经过村口的时候,老国和周薇下了车。老国在老王小超市里买了包烟,他拆开后,递了一支给王功成,两人闲聊了村里的经济发展情况。一根烟抽完,老国和周薇又回到了车上,一行人继续往城里赶去。

“师傅,您觉得这个王功成像是凶手吗?”周薇问。

“人倒是挺和善的,但看他的眼圈有点黑,想来是最近没有睡好。”老国说。

“师傅,肯定是他做贼心虚,见我们挖出白骨后,他能睡好觉吗?”周薇想了想又问,“师傅,您看他那身板,和贾德才两人能制服受害人吗?”

“他不是有枪嘛!”老国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再有本事的人,人家枪往他胸口一抵,让他干啥他得得干啥。”

老国暗自琢磨一会,接着说:“我在想,贾德才基本可以确定是凶手之一,如果他的同伙是王功成,根据受害人子女的描述,贾德才仅仅是王功成的小跟班,因此在这起案件中,他应该只是个从犯,主犯则是王功成。”

“师傅的分析有道理。”周薇犹豫着说,“可是刚才我们了解到,王功成和死者之间只有点工分之类的小争执,不至于要到杀人泄愤的程度吧!”

老国说:“刚才在小卖部里,我和王功成聊了一会,感觉他不是那种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的人。”

“是啊,师傅。现在唯一的证据就是那截被死者吞到肚子里的手指,如果能鉴定出是贾德才所有,说明贾德才是凶手。可是贾德才却死了四五年了,已经无法取得他的口供,况且我们连他杀人的动机都不知道。”

“进村委会之前我就说过,动机是虐杀。”林可慧瞥了一眼老国和周薇,小心地驾着车。

周薇笑道:“林姨,虐杀不是犯罪动机哎!”

林可慧正要解释,老国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市刑侦支队队长郭斌打来的。郭斌的情绪十分激动:“师傅,分尸现场找到了!”

“啥,现场找到了?!”老国还沉浸在刚才的调查中,不明白郭斌的意思。

“师傅,就是 8.8 案受害人董莉珠被分割的现场,您快到现场来。”郭斌在电话里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