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滨市交管局的监控大厅内气氛肃穆，周前领着老国及 8.8 案专案组的核心成员一行十几人鱼贯而入，因为监控大厅已被周前征用为 8.8 专案组的临时抓捕指挥部。

密布在全市数千条大小道路、商业广场、交通枢纽以及机场车站的三万多个交通探头、治安探头的数据线在这里汇集。近三千平方的大厅内，数百台屏幕上显示着全市的各重要路段的交通实况，从各分局抽调来的两百多名图侦干警全部坐在大厅内的工作台前，眼睛紧紧盯着不停切换的电脑屏幕。

在周前的协调下，全市还在各区调集了 300 名刑警、600 名交警和 200 名特警，分布在市区的主要路口和商业广场等重要卡点，只要一发现康剑伟的身影和车辆，或接收到康剑伟手机的开机信号，数十名公安人员在三分钟内将会扑到其所在区域。

老国看着大厅墙上令他眼花缭乱的大屏，不禁摇了摇头。周薇似乎猜到了师傅的心思，她问：“您觉得这么多监控、每个监控画面中这么多人脸，又不是很清晰，很难发现康剑伟，是吗？”

老国点了点头，不无担忧地说：“昨天晚上我惊跑了康剑伟后，他是否已经驾车逃往了外地？如果还在本市，这么多监控探头我们能查得过来吗？”

一旁的交管局局长程涛走过来说：“国所，昨晚我们接到专案组追捕康剑伟的消息后，立即调动了 400 多名警力，封锁了全部出城通道，并通过指挥中心的监控一路跟踪康剑伟所驾驶的奥迪 A6 轿车。”

程涛说完，带着老国来到监控大厅边上的一间办公室内，吩咐监控室主任打开了昨天晚上康剑伟逃走时的监控画面：

燕归来小区门口，一辆奔驰撞在了奥迪 A６的车尾，接着两辆车都停了下来，奔驰驾驶座上的一名男子下车察看车辆损失情况后，走向奥迪轿车，奥迪轿车往右急打方向，忽然急加速驶向小区门口的大路……

“师傅，您看到了吗，那个下车的男子就是你，瞧你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不把人吓跑才怪！”周薇笑着对老国说。

老国没有出声，继续盯着已经切换过来的画面。

黑色奥迪轿车驶上大路后，立即加速沿秦海东路向东急驰，约两分钟后，老国驾驶的奔驰轿车也拐上了秦海东路，沿奥迪车驶过的方向一路狂奔，途中加塞变道、急刹车再急加速，差点与两辆车相撞……

在闯了两个路口的红灯后，老国的车终于慢了下来，接着在路口转头，沿着秦海东路往回行驶。

想到自己昨天就坐在这辆险象环生的车上，周薇依然感到喘不过气来。

程涛笑道：“国所，你这驾驶证已经扣了 12 分了，过两天欢迎你到交管局回炉学习。”

程涛和老国并不陌生，老国任支队长的时候，程涛是局办主任，工作中接触颇多，私交也不错。

程涛接着说：“你车开得再快，还能赶上我们的监控探头？”他让技术员把画面切换到另一个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

原来，在秦海东路与胜利路的交叉路口，奥迪车一个右转弯，驶上了胜利南路。监控画面再次切换，在胜利南路和大桥新路路口，奥迪车又一个急转弯，驶上了一条小道，一路往西开去。

“昨晚十点多钟，我们根据监控，在胜利桥下的河边找到了停在荒草中的奥迪轿车，但康剑伟早已经逃之夭夭。”程涛不无遗憾地说。

监控大厅内，专案组队员的对讲机中，不时传来外围布控人员的呼叫声，城区各派出所中，在两个多小时内，已经有十几名和康剑伟相貌相似的男子被带回调查。但经过核实，都是虚惊一场。

周薇跟着老国来到大屏下，老国让人调出市内道路交通图仔细看了起来。看了约十分钟，周薇回过头来问：“程局，刚才康剑伟丢弃车辆的地方离市长途汽车站比较近，我怀疑康剑伟可能会搭乘大巴离开了江滨。”

程涛摇了摇头，他呵呵笑道：“康剑伟外逃的可能性不大，在各收费站路口，我们对出城的车辆都过了一遍筛子，况且我们在长途汽车站、火车站、高铁站、机场都安装了人脸识别监控系统，只要康剑伟在这几个地方一出现，立即就会被我们发现。”

老国不解地问：“监控还能识别人脸吗？”

程涛笑道：“国所你落伍了吧，这是最近一两年才研制开发的高科技系统。我们知道，每个人的面部特征是各不相同的，根据这一特性，技术研发人员将人面部的长度、宽度、眉距、瞳距、鼻翼宽度、颧骨高度、人中长度、下颌长度等数十个信息采集编码。通俗地说，昨晚我们就将康剑伟的照片进行了扫描，将其面部信息输入了中心系统里，并列为黑名单。只要康剑伟在识别人脸的高清探头下出现，高清摄像头即时发回的数据进入系统后，在几分之一秒内就可以完成比对，一旦比对成功，系统立即报警。就是在机场、车站这样人流密集的区域，哪怕是几十个人同时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系统也可以在瞬间采集到所有人的面部信息，在系统中自动完成比对。”

老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套高科技监控系统，不禁入了神。

程涛接着说：“老国，因为财力等问题，我们的这套系统目前还没有普及，仅在市内重点的商业街、交通枢纽和机场车站码头等处布设。这套人脸识别监控系统叫天眼系统，现在全国各大城市都已经推广使用，各地也都把逃犯的照片信息输入系统，全国联网，今年下来，这套系统已经成功地帮助我们抓获了逃犯 300 多名。”

老国十分惊讶，之后他陷入了沉思中：“昨晚之所以能够在燕归来小区偶遇康剑伟，说明康剑伟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分尸现场。也说明在昨晚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要出逃，因此他身上不可能携带大笔现金。这样一个高智商、心思缜密的凶手，他会空着手就出去逃亡吗？”

“师傅，您要是康剑伟，您会躲在哪里呢？”

老国想了想说：“我要是康剑伟，我弃车后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赶紧去银行取钱。”

“是啊，逃出去身上没钱怎么行！”周薇说。

老国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他说：“银行不仅有监控探头，康剑伟是银行的领导，他当然知道他的银行卡已经被我们锁定，只要他的卡插入 ATM 机，公安就会接到报警信号。因此银行的自动取款点他肯定是不敢去的，况且在取款机里一次取出的现金有限。”

“您要是康剑伟，您会怎么办呢？”

“我有大量的现金，而且这些钱都是受贿来的，我不会存进银行，当然，我也不会放在家里，因为我怕纪委的人查到。”

周薇和交管局局长程涛默默地等候着他的下文。

老国沉思一会继续说：“……对，我肯定还有另一套、甚至几套房子，这套房子不会挂在我的名下，我把所有的黑钱都存在这所房子里……”老国说到到这，让周薇立即把郭斌叫到办公室。

周薇出去几分钟，郭斌匆匆跑了进来。

老国问：“郭支队，之前我们调查过康剑伟的房产信息吗？”

郭斌答道：“查过了，没有其他房产。只有现在他和妻子所住的那一套。”

“怎么可能只有一套房产——” 老国轻轻摇了摇头。

郭斌忽然想起了什么：“师傅，上个月我们调查康剑伟亲属的房产时，发现他表妹名下有一套房子，这是套联排别墅，位于高新开发区核心地段，傍山依水，环境非常漂亮，市场价应该在七八百万元左右。

“康剑伟的表妹她买得起吗？”老国问。

郭斌说：“康的表妹曾是江滨大学老师，其于四年前离婚后嫁给一位美籍华人，目前已经取得美国国籍，因此这套房子一直空着。”

老国捏着下巴想了想，又问：“这套房子有贷款吗？”

郭斌说：“没有，我们走访过开发商，当年是其表妹全款购买的。”

“作为大学老师，康剑伟的表妹一下子就能拿出大几百万不太可能吧？”周薇说。

“你们进去搜查了吗？”老国紧盯着郭斌问，显然对这个徒弟迟迟没有向他汇报表示不满。

郭斌有点尴尬，他说：“本来我们想进去搜查的，我把申请报告给了局党委，但最终被局党委否决了。

“为什么？”老国黑着脸问。

“康剑伟的表妹已经入了美国籍，局党委认为，如果我们要搜查这所房子，搞不好会闹出国际事件。”

“什么国际事件？我们只要有充分的理由，就应该搜了再说。”老国责怪着郭斌，随后拿起手机将电话打给了周前。

电话中，老国坚持要周前开出搜查令，周前则坚决不同意。最终老国掐断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周薇悄悄坐到老国身边：“师傅，我倒有个好主意，不过我不敢说。”

老国好奇地盯着周薇看了一会问：“既然是好主意，为啥不早说？”

周薇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小声说：“师傅，我说了您别骂我。”

“说吧，不怪你。”

周薇又犹豫一会，终于说：“师傅，还是算了，将来万一闹到了大使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您也担不起。”

老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周薇一通，终于说：“尽管说，如果可行，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周薇犹豫了一会，小声对老国道：“师傅，昨晚那个开锁匠本事挺大的，您为啥不找他帮忙？”

老国一下子明白了，周薇是想让他找来史有文，悄悄打开房子进行秘密搜查。

老国犹豫了，他做了几十年刑警，知道这事捅出去的后果，然而当他想到那颗焦黄的骷髅和数百块腐臭的尸块，想到康剑伟如果取到钱后很可能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终于一拍大腿：“好，我就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