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二十多天，康剑伟又像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踪影，面对如此一位高智商的犯罪嫌疑人，老国和专案组的所有成员都伤透了脑筋：他就在你身边，可他总是先你一步，把整个警察戏耍得团团转，大家永远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苦苦寻觅！他像夜晚在你耳边嗡嗡叫的蚊子，任你拍红自己的脸颊、气得哇哇乱叫，就是逮不到他……老国还感觉自己像只被老鼠戏耍的猫，徒有一口尖牙和利爪，却无处下口。

局里市里的压力越来越大，董莉珠的父母甚至找了一个亲戚，在网上透露了 8.8 大案的部分案情，并谴责江滨警察的无能，至今没有抓到凶手，这让专案组的抓捕工作十分被动。

这天下午，老国正在周前的办公室汇报抓捕工作的部署情况，办公室的门被咚的一声推开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运动版老头闯入了办公室，他身着耐克运动服，脚蹬耐克运动鞋，戴着黑顶白边礼帽，老头一进门就嚷道：“周前，哦，还有小国，你们都在啊！很好，你们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案子你们为啥拿不下来？”老者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周前和老国怔了几秒钟，终于认出来人是他们刚从警时的师傅黄德能。十几年前黄德能退休时是市局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当时的周前和他一样，也是支队副职，之后周前不断高升，七八年前，他凭着过硬的业务能力的领导才能，一跃成为市局的一把手局长，而老国虽然业务能力无人可及，但他不善言辞，心里只有案件，管理团队的能力欠缺，便升作了支队长。

“黄老，没想到您会来，快请坐！”周前将黄德能领到沙发边，扶他坐下后，又赶紧替他泡了杯茶。

黄德能呡了一小口，咂咂嘴，细细品味一番后，猛地把杯子往茶几上一墩：“小周，这茶叶应该好几百一斤吧，哦不是，应该是好几百一两吧？你可不要给我腐败哦！”黄德能一脸疑问地上下打量着周前。

周前有些尴尬，他解释道：“这茶叶确实不错，要说好几百一两倒也不至于，它是我上次去杭州开会，顺道在茶农家里买的。师傅您这不是来了嘛，要是别人，我还舍不得泡给他喝呢！”

“哦，不是受贿来的就好，赶明儿弄几罐，给你师傅我也来尝尝。”黄德能说完，把剩下的半罐茶叶拿到了身边的沙发扶手上，他怕过会离开办公室时忘了带走。

老国向来讨厌这位老领导，虎着脸，冷冷地盯着黄德能没有出声。

“黄老，您今天来是——”周前替黄德能续着茶，满面含笑地问。

“小周、小国，听说三个多月前，本市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 8.8 特大案件，一个大美女被人弄成了几百块，还差点被农民工给吃了？！”

“这事您也知道？”周前问。

“你以为你没有向我汇报，就能瞒得住我吗？”

“谁想瞒你了，难道你还要我们上门向你通报？”老国没好气地说。

周前忙上前打着圆场：“老国，咱师傅也是好意，毕竟是老刑侦，一听说有案子觉都睡不好，我理解。”

黄德能冷冷地瞟了一眼老国，继续问周前：“听说你们被凶手耍得团团转？”

“这个嫌疑人太狡猾了，还没有归案。”周前继续解释，“不过应该快了。”

“快了是啥意思，是一个小时呢，还是一天、两天、甚至是一年半载啊？”

周前尴尬起来，他依然赔着笑脸，凑到黄德能面前，打着火机，将黄德能叼在口中的点上。

“不是我说你啊，小周，这队伍你是怎么带的？现在的手段先进了吧，到处都是探头，还有啥 DNA 可以鉴定。现在的警力比当年强吧，都是专业的大学生。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咱江滨一万多警察，怎么就是抓不住他？”黄德能仍不依不饶。

老国有些不快：“师傅，您今天是来喝茶聊天，还是专程来兴师问罪的？”

“小国，听说你很能，是吧？”黄德能又用眼角瞟了一下老国，“记得我快离退休那会，天天有记者来采访你，报纸杂志天天都是写你的专访，说你如何神勇断案，说你是啥摩斯，瞧把你给能的，不知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了！这次你的本事哪去了？你倒是给我把人给抓回来啊？”

老国终于黑了脸：“老黄，你退休就是退休，不要张口闭口就是离退休，离休和退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你不要搞混了。”

“叭——”黄德能一拍茶几，“小国，乌鸦还知道反哺，好歹我做了你几年师傅，当了你十几年领导，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周前知道，虽然黄德能能力一般，但他是老国的师傅和领导，虽然当年的大案要案都是他和老国侦破的，然而每次黄德能的功劳却最大，他和老国都不服。他的不服在心里，老国的不服在嘴上和脸上，因此当年他俩的关系很僵，黄德能多少次都想把老国的头按住，但碰上疑难大案，还得老国出马才能搞定。

见黄德能还是当年的口气，老国怒从心头起：“老黄，希望你不要倚老卖老，这个案子你如果有建设性的意见，我洗耳恭听，你指到哪我打到哪！如果你来兴师问罪，这里还轮不到你。”

“好，好，你小国翅膀硬了，教会徒弟打师傅了！”黄德能脸上紫一阵白一阵，他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市委新来的郑书记评评理！”说完，黄德能拿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周前听黄德能说过，这个新来的市委书记和他关系不一般，黄德能还毛遂自荐，要替自己走动走动关系，但都被周前婉言谢绝了。

见黄德能丝毫没有再坐下的意思，周前忙将茶叶罐递给他：“黄老，您消消气，来来，这个您带上。”黄德能伸手推开，愤愤地走出办公室，将门摔出“呯”的一声巨响。

“你啊，尽给我惹麻烦！”周前放下茶叶罐，指指老国道，“本来给他两条烟、两罐茶叶就打发了。这下捅大了，他真要去找市委新来的郑书记，我们的压力就更大了。”说完，周前拉开门追了出去。

“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要是在我的办公室，我直接撵他滚！”老国余怒未消，他在周前办公室喝了几口茶，抽了两支烟，见周前仍然没回来，想到晚上林可慧要请他和周薇还有女儿吴姗吃饭，就匆匆离开了市局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