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查清楚了,昨晚是蓝少独自一人先赶到钢厂宿舍救了星哥,发生爆炸被困住后,有个青年接应蓝少把星哥从八楼背了下来,再后来丛朗到达现场,叫人把星哥送去了医院。”

病房门外,雷邵听着电话那头的报告,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蓝少也受了伤,被丛朗接走了,另外出现在现场的那个青年的身份我们还没有查到,不过应该是丛朗那边的人。”

“当时钢厂宿舍的外围跟我们遭遇的情况一样,也埋伏了杀手,不过可能因为丛朗带过去的人手众多,他们没敢轻易动手,直接退了。”

雷邵心里了然,丛朗是蓝景的爱人,那人背景复杂,身份特殊,季浩东要真是忌惮他没敢贸然出手,是绝对有可能的。

“有季浩东的消息吗?”

“行动失败后,已经连夜撤出了C市。”手下回道。

“秦信呢?”

“正在转移资产,给家里人也全都买好了机票,看样子是想跑。”

“他要送家人出去别拦着,”雷邵默了一瞬说,“但他得留在C市,盯紧他,别让人跑了。”

“好的,”手下应下,转而道,“先生,阮少爷早上醒了,没什么大碍。”

雷邵冷淡地嗯了一声说,“先看好他。”

等挂断电话,穆子星的主治医生正好过来查房,雷邵看着对方跟助理进去,然后记录了一堆数据出来。

“穆先生的情况目前还是比较稳定的。”医生说。

但他的话并没有让等着的众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在这句话之前,穆子星的呼吸已经暂停过两次,心跳检测仪一度拉成了直线,每一次,都是险而又险的把他从鬼门关生拉硬拽了回来。

可到底能不能醒过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外面的天幕开始擦黑,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已经守了近二十个小时的LA成员跟雷邵的脸上都出现了疲色。

有人偷偷的打量着雷邵,对于这个老板他们见的机会不多,对方大部分的信息都是通过别人的嘴里得来的。

冷酷无情,城府深沉,难以捉摸是最常见的几个形容词。

LA中有人曾经好奇的问穆子星,老板是不是真像道上传的这样?穆子星那时候沉默了很久说,不是,他以前很好很好。

问这话的是LA成员里心性最活泼的一个也是胆子最大的一个,穆子星虽然是他们的老大,但平时相处起来却没什么架子,于是那人追问,“那现在不好了吗?”

这回穆子星沉默的时间更久,就在等待的众人以为自家老大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时,他们听到穆子星略有些迷茫地说,“没有,我只是不懂现在的他了。”

侧后方打量的目光长久的没有移开,雷邵扫了眼玻璃墙上反射出的光影,然后转过头看向其中一个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青年。

“有事?”他问。

“额!”青年被抓了个正着,顿时腾的红了脸,嗫嚅道,“没,没什么。”

雷邵听闻,不易察觉的拧了下眉,随即脸上不辨喜怒地转回了身。

青年的其他几个同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打算悄悄询问,结果那青年突然盯着雷邵的背影开口道,“先生。”

在雷邵再次看向他的时候,青年咬了咬牙,说,“您能不能跟星哥说说话或者叫叫他,或许他就能够醒过来了。”

众人一听,精神猛然一振,也都目光希冀的看向雷邵。

他们很早就跟着穆子星了,穆子星对老板藏着的那点心思小组的成员恐怕没人不清楚,而且有很多次穆子星身受重伤,昏迷之中叫的都是雷邵的名字。

这世上能让穆子星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雷邵。

还记得有一次他们被困在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岛上,穆子星原本就受了伤,加上气候恶劣,没有食物,他的伤口被感染,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很快就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之中。

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真的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于是他很害怕的拜托自己同行的伙伴,“一定要叫醒我。”

他说,“我不能死,他不来接我,那我就自己回去见他。”

“您……”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雷邵,想说您对我们老大很重要很重要,说不定跟他说说话真的管用,但对着雷邵的眼睛,后面的话又全都说不出来了。

都说浅色眸子的人很无情。

这个说法不知道对不对,但雷邵那双瞳孔略浅的眼睛里,除了淡漠,真的好像装不下其他任何的情绪。

所有人都噤了声,周遭的气氛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雷邵才开口道,“你们先去休息,这里我会安排人守着。”

他没说自己到底会不会进去跟穆子星说话,其他人也不好问,留在这里除了担心,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LA成员便跟雷邵打完招呼后,一个一个满身疲惫的离开了医院。

等他们一走,医院外科重症区这块更是静的可怕,雷邵在玻璃门外站了半晌,随即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当得到探视许可后,雷邵先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用了些简餐,沉默地听手下报告了一下荣兴当下的情况,又折回了医院。

夜深人静,重症监护室里,各种医疗器械发出的轻微电子音不间断的响着,雷邵打开门进去,绕过蓝色的拉帘,来到穆子星的病床边。

在外面,隔着冰冷的玻璃窗,不太能看清被机械围绕的穆子星的面容,到了近前,才发现病**躺着的这个人有多么虚弱。

他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氧气面罩下的白雾要好久才能缓慢覆上新的,胸膛也看不到起伏,如果不是各个检测仪上堪堪维持身体机能的数据在轻微的变化浮动,雷邵都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突然豁开了一条口子,他像一个重拾了痛感的人,密密匝匝的疼痛一圈又一圈的箍紧了的心脏。

雷邵嘴唇动了动,他很少会有紧张的时候,但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子星。”

时间过了很久,医生来来回回的走了两趟,他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一如往常。

**的人没有反应。

然而第二声他再也维持不了平静,微哑的嗓音终于泄露出了一丝复杂沉重的情感。

但逆来顺受了五年的人,在此刻却跟他唱起来反调。

穆子星睡颜安静,脸上不带一丝痛苦,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他长眠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醒来了?

雷邵等了等,指尖触碰到穆子星汗湿的额头,像很多年前那样,迟疑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跟着这个动作,曾经的少年时光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雷邵喉咙猛地**,有两个字走过经年日久的岁月,终于再一次被早已埋葬它的人提在了唇边。

“星星。”

**的人安静的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穆子星紧闭的眼角悄然滚落下一道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