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穆子星的情况终于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期间他偶尔会短暂的醒一会儿,但意识不清,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不过,这对于一直焦心等待的众人来说依然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先生,今天星哥醒了大概半个小时,意识还是不太清醒,LA的几个人说,星哥认不出他们。”
雷邵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让他们每次别进去那么多人,太吵了。”
“是,”手下应道,又继续汇报另一件事,“还有阮宁少爷接回来了。”
雷邵听闻抽过一张纸巾擦干净手,然后神色冷淡的站在身,“把准备好的东西给我。”
客房里,阮宁正坐立难安的在地上来回打转,突然门开了,当他看清来人是谁时,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邵......邵哥。”
雷邵没应,走进去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问道,“考虑的怎么样?”
阮宁咬了咬唇,“你保证,只要我揭发秦信,把我跟他合谋的事情在家族会议上说出来,你就放过我?”
“这是我能给你的东西,”雷邵点了下桌子上厚厚的一摞资料,其中包括股权房产等等各项资产,“你的机票买在后天,回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说完雷邵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门,阮宁却突然大声问道,“为什么?”
“你明明早就知道我要害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雷邵脚下步子微顿,侧过身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默了几秒他又什么都没说。
阮宁看着他抬步离开的背影,心理长久的不甘和怨恨此刻却变得五味陈杂,不知到底是何种滋味。
他没想到秦信会过河拆桥。
也没想到雷邵一早就知道他与秦信合谋想要推翻他。
更没想到,当自己陷入险境的时候,雷邵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现在还放过了他。
第二天,雷邵给荣兴集团下面的各个负责人下发了通知,公开处置秦信。
秦信虽是老派的代表,在荣兴有不低的地位,但他与季浩东勾结戕害掌权人的人证物证都在,那些人就是想保他,也保不下来。
等事情处理完,把神色各异的众人都送走,雷邵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不管在这个位置多少年,他依然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场面。
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了一会,雷邵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他不让人跟着,但属下怕秦信的残余势力狗急跳墙,威胁到雷邵的人身安全,还是偷偷的挑了一部分保镖尾随在了车子后面。
到医院时,已是夜深人静,雷邵在值班医生那里做了登记,随即缓步上了四楼的重症监护室。
下面的人说这几天穆子星醒过几次,但他每次来,**的人都睡的很安静。
来到床边,雷邵照例揉了下穆子星的头发,这个动作刚开始充满了迟疑和退缩,但没几次竟然已变的顺手。
穆子星的头发有些湿润,现在的他极度虚弱,身上总是会一层又一层的冒汗。
因为生命体征都渐渐趋于稳定,医生白天刚刚给穆子星取下了氧气面罩。
雷邵把他的额发拨开,想了想,去洗手间拧了条温毛巾回来,然后一点一点地仔细给他擦了擦脸和侧颈。
穆子星身上的伤太多,雷邵没敢碰,只又帮他擦了下扎着留置针的手,但当他捧起那只缺了一截小指的左手时,雷邵瞳孔颤了颤,毛巾怎么也放不上去。
LA的人说,穆子星就是给这根断指里植入了信号芯片,他们才收到指令,赶来救他。
知道真相后,雷邵很久都没有说话,他忍不住去想,当穆子星选择往这里植入芯片的时候,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在清楚自己不会前去救他,还放弃可以活命的机会时,又不知道是怎样的心灰意冷。
雷邵的手轻轻触碰到那截断指,他一度把十二岁之前的穆子星跟现在的穆子星看成两个人。
他深爱着那个少年,痛恨着现在的这个人。
所以他一直冷眼看着穆子星在痛苦里挣扎,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看着跟记忆里面目全非的穆子星,希望他能够死去。
终于,他把这个人所有活下去的勇气都磨没了,疼痛却淹没了他自己的心脏。
曾经在两人刚刚重逢的那几年,雷邵看着穆子星几乎变成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他问,“穆子星,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穆子星当时衣服上还沾着别人温热的血,他看着雷邵茫然的啊了一声,似懂非懂道,“长大了人不是都会变吗?可我还是我啊,我还是那个一直一直都喜欢雷大哥的星星啊。”
可能时到今日,雷邵才发现,变了的人是他自己,他最初的那份感情早已被恨意所埋,而坚守初心丝毫未改的从来都是病**的这个人。
断指处对穆子星来说或许是最**的地方,当雷邵的指腹摩挲着切面的时候,不知何时,原本沉睡的人,睫毛微微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
雷邵抬起头看向他,穆子星眼神涣散,正如手下说的一样,看上去没有多少自我意识。
雷邵看着他茫然的看向头顶的天花板,过了会儿,又缓慢的看向周围,当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时,对方的视线停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雷邵觉得穆子星认出了自己,但很快,他又像是累极了似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没过多久,穆子星又会把眼睛睁开,呆呆的看着雷邵。
雷邵原本就抓着他的手,这会儿便也没放,他转身拉了把椅子过来,直接在床边坐下。
可能是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被另一个人握住的力度,穆子星的目光垂下,似乎是想看看自己的手。
但他的视角除了白色的被面什么也看不到。
雷邵察觉到穆子星的意图,便把他的手掌往上托了托,默了良久突然轻声问,“疼吗?”
不知道穆子星听懂了没有,他怔怔地看着雷邵,过了半晌,眼睛里聚起了水雾,紧接着眼泪扑簌簌地从眼角滑落,流过鬓角和耳朵,渗进了雪白的枕头。
雷邵微愣,随即迟疑的抬手抹去了他两颊的泪痕,但那泪水却越抹越多,他停了手,无言的看着穆子星。
不知过了多久,**的人终于又在虚弱中睡去。
雷邵这才抬手给他小心翼翼的重新擦了下脸颊。
等起身要去放毛巾的时候,他的脚步又顿住,回过头来盯着穆子星看了几秒,随即俯身嘴唇在穆子星湿润的眼睫上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