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7年后:1957年夏

奎因先生被怀旧之袭所侵扰,并急切地想使过往复苏。

照曼哈顿的标准,这是一个完美的仲夏日。上午气温72度,百分之三十三的湿度,气压稳定于30.5——温暖而干燥,微风轻抚。鸽子在前窗扑打着翅膀,男孩们在西87街上玩着棍球,公园将东部几个街区的人吸引了过来,东西面的河流呼喊着,南北面的海滩也低语着……这样的一天,艾勒里想着,也被这有预谋的大自然煽动来折磨这伸展着坐着,被打字机束缚着,被绑在公寓里,坚持想当作家的白痴人种。

现在他快在他那漂亮的电动打字机前工作两个小时了,而他所完成的是一页印有五行半字的黄纸,那是还谈不上不朽的一篇散文,有53个词,其中21个词在他检查后又删改了。

没能量,艾勒里觉得,身体无力。我是个缺乏维他命,却自含镇定剂的人。来人和我唠叨几句,我会很高兴。我已经写了31部小说了——第31部我是怎么想的?9部交响乐对贝多芬来说还不够吗?

伴着些许惊恐他意识自己正在变老。这是个十分势不可挡的想法,他立马又多打了两行半的字,又无数次不屑地将错误删去。但是接着徒劳再次打击了他,他再次感到乏力,他发现自己希望现在是中午,那样他就可以好好地给自己倒一杯血腥玛丽。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他朝它扑了过去。

“我是艾勒里·奎因。”

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富有感情地颤动着。“奎因先生,我打赌你绝对猜不出我是谁。”

艾勒里叹了口气。这通电话在他极富耐心的时候打来,似乎是想让他沮丧。“我从不打赌,朋友。别猜了。你是谁?”

“斯坦利·迪福”对方的声音说。接着带着希望,低声地说,“迪福?记得吗?”

“迪福,迪福,不,”艾勒里说道,“我不能说记得。我怎么认识你的?”

“那是很久以前了。也许你还记得迪福警官?”

“迪福警……迪福警官!”艾勒里吼了出来,“你好,警官!我怎么会忘记你!长高了些吗?”

“矮了大概一英寸。”

“迪福警官,你还好吗?”

“慢慢变老,慢慢变老。你呢?”

“一样,一样,”艾勒里忧郁地说道,“你偶然打电话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警官?”

“我已经不再是警官了,奎因先生。”

“那是中尉?或者上尉?”

“警长。”

“警长?好吧,哪儿的警长?”

“几年前我退役归来,那儿正好有一个警长的职位空缺——”

“那是哪儿?”

“阿德伍德。”

“阿德伍德!”记忆从他埋藏已久的脑细胞里冒了出来。“布里克尔警长怎么了?”

“布里克尔?”迪福警长咯咯地笑出声,“时间对你们这些作家难道没什么意义吗?自布里克尔过后阿德伍德已经又换了两位警长了。老布里克尔三七年去世了。”

“老布里克尔已经死了二十年了。”艾勒里刚认识老布里克尔大概5个小时,但是他还是感动挺难过的。“好吧,好吧,迪福警官。”现在他想不出要说什么。

迪福也是一阵沉默。不过接着他说道,“告诉你我为什么打来。你还记得那件荒唐的案子吗,奎因先生——就是在老克雷格家里那两件谋杀?”

“记得。”奎因的鼻孔开始颤动。

“你是知道的,那件案子一直没解决。”

“我知道。”

“是这样,大概是在上周,我在警局总部地下室的一间库房清理出一大堆陈年垃圾——”

“警局总部,过去是市政厅里的一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