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雷的故事讲完后,众人还没来得及发言,柏雷抢先说道:“这个故事,我不希望在座的各位做任何评价和讨论,直接由网友来打分就好了。”
“为什么?”宋伦问。
“网友们不是知道我们的一言一行吗?你们对故事的评价,会起到一个先入为主的引导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网友们的判断。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那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我打算好好夸赞一番的,因为你这个故事的结构十分精巧,结尾部分的多重反转,简直密不透风,让人拍案叫绝。”宋伦由衷地说道。
“谢谢,不过还是就此打住吧,不用再评论这个故事了。”柏雷说。
“你凭什么这么特殊?”乌鸦不满地说道,“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没有交代自己为什么负债的人;讲故事之前,你不做任何铺垫;讲完之后,又不让我们评论——你处处显示自己的特别,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有彰显自己的特别,是你要这样理解罢了。不想多谈论故事的原因,我也解释过了,你非要问的话,我还是那四个字:无可奉告。”
柏雷的冷漠态度,令乌鸦大为光火,却又无可奈何,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一向跟他不对付的贺亚军,此刻却站在了同一阵线上,说道:“你所谓的‘解释’,其实根本站不住脚。这一点,你心知肚明。”
柏雷望向贺亚军。后者说道:“这场游戏进行到现在,已经讲了12个故事,网友们的喜好和评分标准,我们自然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就目前这些故事而言,综合比较,你讲的‘切除’,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算是一个质量上乘的故事。也就是说,即便我们展开讨论,说出来的也多半都是好话。这对你无疑是有利的,凭你的智商,也肯定能猜到这一点,但你却阻止我们讨论这个故事,可见你担心的根本不是大家的讨论会影响网友打分,而是另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贺亚军和柏雷直视对方。王喜分别望了下他们,茫然道:“担心什么?”
“我就不打哑谜了,直说吧:他担心的是,我们在讨论故事剧情之余,会很自然地提到一个问题——他是故事中的谁?”
众人都望向了柏雷,双叶说:“柏雷是否对应这个故事中的某个角色,或者说对应的是谁,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有什么好避讳的?”
“这就只能问他了。”贺亚军说。
柏雷不置可否,也没打算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不想再做任何解释了。讲了一晚上的故事,我很疲倦,要回房间休息了。”
“你不把话说明白,又打算逃避我们的问题,看上去十分可疑呀。”贺亚军眯起眼睛说。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要上楼了,晚安。”
“等一下。”
柏雷侧过身,望着贺亚军:“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让你留下来说个清楚呢?”
“那就要看你是不是能办到了。你打算撬开我的嘴,强迫我说话吗?”
“那当然不可能。”贺亚军冷笑一声,“但是,你好像忘了我的技能了。”
柏雷沉吟几秒,说道:“你不会一时冲动,打算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发动你的投票技能吧?”
“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明确地说,我现在最怀疑的人,就是你。”
“还有一个呢?你的投票技能,需要任意选择两个人进行投票。”
“另一个人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现在,你是希望我马上发动投票技能,还是把刚才那些疑问做一下解释,你来选择吧。”
“不,是你来选择。”柏雷面无惧色地说道,“主办者赋予你的技能,要不要用、什么时候用,那是你的权利。你如果觉得我可疑,认定我是主办者,那就发动投票技能吧。但我要提醒你三点:第一,不要意气用事;第二,大家未必跟你想的一样,会把票投给我;第三,如果因为你的冒失而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你会永远良心不安。考虑好了这三点,你仍然要发动,就请便吧。”
贺亚军和柏雷长久地对视着,这场博弈陷入了僵局。兰小云自然不希望柏雷面临危险,劝解道:“贺亚军先生,扬羽的‘吐真剂’用过之后,你的技能是揪出主办者的唯一手段了。没有确凿的把握,你可千万不要浪费掉这个宝贵的技能呀!”
贺亚军本来就是打算吓唬一下柏雷,没想到对方一点儿没有示弱。正下不了台,兰小云的话等于给了他一个台阶,他就坡下驴地说道:“好吧,我就听你的,到关键的时刻再用。”
兰小云松了口气,在场的人也松了口气——他们不知道贺亚军怀疑的“另一个人”是谁,万一点到自己头上,便会面临生死抉择,这显然不是他们希望的。
这时,一直关注着上方显示屏的刘云飞说道:“上一个故事的分数出来了!”
众人一齐抬头,看到了液晶屏上的上一行字和一个分数:
第十一天晚上的故事——《永夜》
分数:95
“95!?”乌鸦大叫起来,“我X,这也太高了吧!这注定第一了呀,后面的人没法玩了!”
流风因为喜悦和兴奋而一张脸涨得通红,但他没有失去冷静的思考,说道:“你怎么知道后面的故事注定没法超越这个分数?”
“网友打分的话,是有天花板的!谁能保证自己的故事能取悦每一个人?就像再好的电影都有差评一样,我们讲的故事,也不可能众口一词、人人叫好吧?总会因为题材、口味等原因,遇到不那么喜欢这个故事的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能上90分就很不错了!这个95……简直是逆天的分数呀!”乌鸦叫嚷道。语气中混合着多种情感:诧异、不满、嫉妒、绝望。
“是啊,本来我以为,真琴的‘蓝洞’能得90分,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没想到流风的‘永夜’,居然得了这么高的分数。后面的故事再想超越,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宋伦感叹道。
“这可难说,不到最后一刻,什么可能性都是有的。”流风苦笑道,“你们别说这么绝对的话了,搞不好明天晚上的分数,又把我给超越了。这大起大落的,我可接受不了。”
“分数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吧。”柏雷盯着上方的液晶显示屏,“你们看,显示屏并没有关闭。”
众人望向屏幕。雾岛说:“难道这次又有场外信息?”
话音未落,屏幕上出现一行文字,果然如此:
以下是目前为止,在网站上选取的部分网友对于主办者的猜测。信息仅供参考。
(网友东彬)
我认为有两个人比较可疑:一是双叶,她的故事《姐妹联谊会惊魂》是所有故事里最有突破性的,悬疑、惊悚。讲这样的故事是为了使自己的分数高一些。因为网友的打分,主办者也不可能操控;而面对开始的短信问题时,她也是最初的怀疑对象,也许主办者就是想用这种明显的方式,简单化猜测,玩刺激,最简单的也许就是最终的;二是贺亚军,他的塔罗牌是审判,而且他是最后一个讲故事的人,主办者组织游戏,邀请了13个人,肯定希望每个人都能讲述故事。所以把自己的顺序安排成14号是最稳妥的。
(网友人人都是主办者)
抽到“倒吊男”的乌鸦,这张牌寓意是要牺牲,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是第三轮的死者,而不是刘云飞。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后续故事除非特别烂,否则分数不会低于前面的故事。所以我猜乌鸦的故事分数一定高于84分,但他作为倒吊男会因为某种原因而被淘汰,隐者刘云飞不会。
另外,流风即使不是主办者,也跟主办者有关联。他的塔罗牌是世界,故事是永夜,莫非这个处于密室里的永夜世界是他所为?吐真剂表明他不是主办者,有可能是真的。但主办者有可能是流风认识的人。
(网友羽)
突然觉得扬羽和双叶得分不高不低,属于安全位置,会不会有什么深意?两人戏份不是特别突出,会不会是隐藏得最深的人?越是不起眼的人往往会给人出其不意的一击。
(网友忙里偷闲)
我觉得“关键人物”是柏雷。因为他刻意接近兰小云,而且还是利用感情。而兰小云参加游戏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寻某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主办者。也许她知道参赛者的一些事情,甚至关于主办方的线索。柏雷或许发现了什么,所以接近兰小云,就是想探知一二,好让自己不处于被动。
(网友冬雪起风如白尘)
根据目前的线索,扬羽这个人问题很大。首先主办者必然希望游戏进行到最后,那么前五个故事里面出现最高分的概率很低,精心准备的主办者被淘汰的概率也很低。而实际上鱼悸又是前五个里面基本最好的故事。不出意外,十四个故事里面极有可能只有他的故事是主角用假身份讲故事,以真身份结束故事的,这正是主办者的特征。平常的对话中他看似不露声色,实则对团队的决定起到了关键影响,扬羽即便不是主办者也绝不简单。
(网友293235548)
几年前网上有过类似的事,不过那次是十四个作家,而且是有三个主办者,有两个被捕了,有一个当时18岁,现在大概二十几岁。我怀疑柏雷有双重人格。
(网友红色森林)
我感觉柏雷是主办者,一直引导走向的是他,从一开始的手机短信,到一直冷静分析,仿佛自己置身事外,这就是我怀疑他的原因。我想问,假设第一名拿了一亿元主办者会让他(她)平安出去吗?我想应该不会吧。所以我给你们一个建议:先下手为强。
(网友倪名)
扬羽和流风,首先说下塔罗牌和星座关系,扬羽的塔罗牌是死神,代表的是天蝎座,流风的塔罗牌世界,代表双鱼座,世界和双鱼座都是牌和星座的最后一个,而天蝎座和双鱼座属于水相星座,所以流风和扬羽是合作和信任的关系,扬羽给流风用吐真剂,或许只是一场谋划。
众人认真看完了第二次场外信息。真琴惊诧道:“我们遇到的事情,很多年前就发生过?”
“应该是的。只是这件事,我们恰好都没有听说过罢了。”雾岛说。
不,柏雷是知道的,他告诉过我。兰小云暗忖,并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柏雷,但是看到他没有承认这一点的打算,就没有将此事说出来。
“既然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那这次的事件,跟上一次有关系吗?”王喜提出疑问。但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喂,你们发现没有,上一次场外信息,几乎每个人都被怀疑了,但是这一次,主要的怀疑对象集中在了几个人身上。”刘云飞说。
“扬羽、流风、柏雷、双叶——你们四个人,被不止一个网友怀疑呀。”贺亚军说,“虽然网友们的猜测不一定就是对的。但这么多人的直觉和判断,总不会全无道理吧。”
“主办者选取这些信息给我们看,也有可能是别有用心、刻意误导。比如对我的怀疑,实在是有些牵强附会。”扬羽说。
“有人说咱们俩分数不高不低,就意味着我们居心叵测。”双叶摇头苦笑,“问题是,分数又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最可恶的是,我还没讲故事,就有人预言我是第三轮的死者了,靠!”乌鸦骂道。
“好了,咱们别去分析网友们的猜测了。这些信息是否具有参考价值,大家自己估量吧。”兰小云说。
“是的,我们始终要保持独立思考能力。”柏雷说,“时间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说着,他率先朝二楼走去。其他人也纷纷上楼了。
柏雷今天晚上是真的疲倦了。他刚才提出想早点回房休息,并非托词。“切除”这个故事需要用到一定的叙述性诡计,加上情节相对复杂、烧脑,要清楚地表述出来,实非易事。接近四个小时的讲述,令他绞尽脑汁。担心因表述不清而影响故事质量的压力持续全程。讲完之后,他有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回到房间后,他懒得洗脸漱口,锁好门之后,倒床就睡。不出一分钟,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枪响响彻大厅。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这声枪响犹如惊雷般响亮刺耳。柏雷猛然从睡梦中醒来,迅速做出反应,翻身下床,一脚踩进皮鞋里,推门而出。
大厅里的灯是亮着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看来他是听到枪响后,第一个冲出房间的人。柏雷正要判断刚才的枪响发生在何处,右手边的11号房,发出了流风的惨叫声。他吃了一惊,刚要敲门询问,左侧13号房间的乌鸦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平角**冲了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柏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走到11号房间门口,看到木门上面有一个枪孔。伸手一摸,枪孔处还是热的,显然之前有人贴着房门,朝里面的流风开了枪。柏雷“砰砰砰”地捶门,大声喊道:“流风,你没事吧?!”
“我中枪了……啊!”流风惨叫着回答。
“你能坚持着把门打开吗?”
说话的时候,好几个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惊恐地望向这边。兰小云、扬羽、宋伦、王喜、双叶等人快步走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柏雷指着木门上的弹孔告诉他们,流风刚才遭到枪击了。众人惊骇不已。
就在这时,11号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流风捂着受伤的左胳膊,鲜血长流。他痛得龇牙咧嘴,脸色发白,头上全是冷汗。柏雷目测他只有左肩受伤,并不致命,说道:“你先坐下来!”然后对身旁的双叶说,“你的房间里是不是有医药箱?拿过来吧!”
双叶点了点头,到自己的6号房间去拿来了主办者发给她的木盒子,里面全是药品。柏雷把流风捂着伤口的手拿开,发现子弹只是射穿了他胳膊上的皮肉,没有伤到骨头,说道:“只是小伤,没关系的,我马上帮你包扎。”
柏雷从双叶的盒子里拿出酒精、纱布、云南白药,让流风忍着痛,帮他清洗伤口和消毒,之后,他把云南白药洒在伤口上,再用纱布包扎,十分利落地处理好了伤口。“好了,没事了。”
“谢谢你,柏雷。”流风感激地说。
柏雷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这时他注意到,目前活着的12个人,全都聚集在了流风的房间或者门口。他问道:“刚才,有人看到开枪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