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荣殿的广场上设了擂台, 旌旗猎猎,擂台边上置有一方大红的圆鼓,再远些三周铺设棚座, 临近赛期,座无虚席。朝正殿的那个方向, 遮光大棚下, 陆息还不见人影。

他没来,赛事就没有开始。

许悠悠今天穿着艳红色的罗裙, 娇嫩白皙的皮肤上项链镯子腰链带得满满当当的,她不说话,脸上不见笑容的时候叫人乍一看去真有一种精致初出茅庐但聪明机警的小妖女的美感。

静固有静态之美, 但她动起来之后那种似有若无的由五官和神态赋予她的妖冶感**然无存,红色在她的衬托下变得活跃昂扬,热烈欢腾。

今日的她,青春, 惹眼,勾人。

听说这场地都是邵云程布置的, 许悠悠围着擂台四周转悠一圈,什么也发现。

少时,过来一名弟子见她围着擂台转,便出声询问道:“小师妹,你干嘛呢?”

许悠悠扭过头去, 便答道:“哦,我项链掉了, 正在找。”

“要不要师兄帮你?”那人问。

“不用, 谢谢。”

想来这场赛事是在陆息的眼皮子底下, 邵云程应该不会耍什么花招, 她打了个哈欠,昨日睡得晚,今日起得早,她得去观众席上小憩一会。

才入梦,被被人摇着身子叫醒,她抬眼一瞧,这人是贺生。

她闷闷道:“不是还没开始么?你叫醒我做什么?”

贺生道:“今日比赛在即,他们在小角落里设了个赌局,又下注呢,你不去看看?”

许悠悠撑着脸摆摆手:“懒得去看了,糟心。再者我前几日已经下过赌注了,我今天是特地来为裴师兄助阵的,我才懒得去看那些。总之今天,我一定会赢过他们的。”

旁边穿来一声轻笑,许悠悠嘴角下压,“怎么了,笑什么?你是不是背着我也去压宝了?”

贺生轻掩口鼻,“我哪敢啊!你放心,这赌局我不参与。”

许悠悠觉得稀奇,便揶揄道:“呦,真是稀奇啊!你这个掉钱眼里的人这么好的发财机会都不去把握?我可不信你。”

“小师妹你这可就不懂了。”贺生道:“这可一夜暴富,自然也可一夜倾家**产。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我来是想告诉你,他们已经把赔率拉到一比1一百了。”

“什么?”许悠悠拍案而起,水灵灵的眸子里全是诧异,“那群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说着,她就要起身,贺生见她如此冲动便跟着她身后劝说道:“你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他们摆明了就是想要你的钱。再不然就是赌你输不起,要将唯一支持裴栖寒的人赶下赌桌。”

这也太欺负人了!

许悠悠红唇紧抿,稍后她确信道:“我不会输的,裴师兄也不会输。一赔一百,好啊,就让那些人等着把裤衩子都赔光吧!”

她转身回去。

贺生笑眯眯道:“你不过去了?”

“去个毛,真晦气。”许悠悠复又坐下,“你特地跑来告诉我,不会是想故意搞我心态的吧?”

贺生失笑,“我一没参加比赛,二没参加赌局,我闲着无聊搞你心态做什么?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我只是想提醒你,沉疴旧疾,不是说能改就能改的。铜临山多少年了,你才来几天?你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迟早跟裴栖寒一样成为众矢之的。”

“我不怕成为众矢之的,我只是想他能有一个平静的生活。”

不至于堕魔的平静生活。

贺生突然没说话,许悠悠问道:“怎么了?”

贺生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许悠悠觉得这人分外奇怪,明明话都还没说完。她扭头回看,裴栖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白袍胜雪,冷峻如冰。

“师兄?”

裴栖寒走近,没多语,只是告诉她:“我不会输。”

许悠悠重重地点了点头,嘴角挂起一抹微笑,“嗯,我相信师兄。”

不多说,陆息翩翩而至。他今日容光焕发,显得比以往年轻了许多。

众人列队,恭身向他祝请。

陆息站在高台上,起手示意众人起身。

许悠悠站在排头,邵云程在她的左手侧,裴栖寒在她的右手侧。她用余光悄摸摸地看了邵云程一眼,他今日脊背意外笔挺,好似胸有成竹。

他这么自信,许悠悠很难不觉得他身上会有什么还没有坦露的东西。难不成这个邵云程从一开始就留有底牌么?

算了,多想无意,还是等真到了比试的时候再看吧。

陆息略微交待了几句便宣告比试开始,第一场是裴栖寒与邵云程的对决,这也是这场试剑大会的重头戏。

擂鼓声响起,他们分别踏步飞身至擂台上。

这场比试的见证人是陆息,他没有示意的时候,两人是不能动手的。

擂台上,邵云程恭下身子对裴栖寒做了一个谦让礼,而裴栖寒并没有回礼,而是面不改色地承接着他的低头。

底下有小声的议论响起,众斥裴栖寒傲慢,不知礼数。

“比试还没开始呢,瞧那个裴栖寒那样,真是令人不适。”

“嗐,他从来都这样,咱们就等着邵师兄出招,将那废物打趴在地上,反正他也不是当着咱们的面第一次出丑了。”

“也是,也是。就是不知道这会能不能瞧见裴栖寒痛哭流涕的模样。”

“他能输第一次第二次,那就会有第三次,这回,想那废物也不是咱们邵师兄的对手。”

这样的话,裴栖寒想必已经听了不少次。许悠悠明白,他未回礼便是看不起邵云程,他是个高傲的人,但他不自大。

想来他们初见的时候,裴栖寒也是这么对她的,可是现在他的眼里有她。他是凛如霜雪一个人,但却不是森冷刻薄的。

耳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经久不散,如此聒噪,真是烦人。许悠悠刚准备出声让那些人闭嘴,陆息便招手将她叫去高台之上。

站着高处,更能看清擂台上的二人。

“师父。”许悠悠向他问了一声安。

台下众人焦急地等待着陆息的一声令下,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如此紧要关头,陆息居然把许悠悠喊上去闲聊。

陆息问她:“悠悠觉得这次谁能胜利?”

许悠悠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铜临山最厉害的裴师兄,没有人能打败他。”

不单单是在铜临山,她记得原文中裴栖寒也是无人能敌。容恕有一次找他合作,可他向来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容恕不依不饶,结果两人交手,不分上下,三天后两败俱伤,未能分出伯仲。

“悠悠说得对。”陆息不轻不重的声音刚好落入邵云程的耳朵里,这像是他耳边兀自响了一道惊雷。

邵云程持剑的手不住的握紧,明明他在陆息手下兢兢业业地做事,这四五年来他已经成为了铜临山的第二把交椅,可陆息还是看不上他。

邵云程抬眼瞅了对面的裴栖寒,打败他,他就能成为陆息心中的第一,他往后就会是铜临山的少掌门。

“开始吧。”陆息淡淡地一句散落风中。

许悠悠就见邵云程配剑出鞘,云步游移,像是一条灵活的蛇朝着裴栖寒攻去,他并未拔剑,闪身躲过。邵云程出剑急促且频繁,密密麻麻地剑式将裴栖寒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刀光剑影,寒芒乍起。

她在高台上瞧着,直觉两人对彼此的招式仿佛分外熟悉,一招一式他们都能避开彼此的攻击点,像是在试探。而这时,裴栖寒的惊鲵剑还未出鞘。

“裴栖寒,你莫要小看我。”邵云程闪身使剑从高空往下劈砍,他青色的衣袖翻飞狂舞,怒喝道:“出剑。”

裴栖寒飘逸地身影踩着邵云程的剑刃踏至半空,他出手一柄寒气逼人的银蓝色的长剑便自他手中幻化而出,他自上而下轻睨着邵云程,淡漠的语气中尽是危险之意,“惊鲵染血便要杀你。”

“那便来吧,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邵云程嗤笑一声,剑式瞬间变化,他飞身而上,似逐波踏浪。

长剑相交,器物的争鸣之声响彻云霄,火星飞溅 ,两人的身法皆是快到不可捉摸。惊鲵对上邵云程的封霄,自然是惊鲵更甚一筹,只见惊鲵剑刃泛起银白的碎芒,凛冽凌厉异常。

这种剑意许悠悠见过一次,在苍谷的时候,他要斩杀苍龙时惊鲵剑也会冒出这种剑气。

听裴栖寒刚才的话,他不会是要在试剑斩杀邵云程吧!以裴栖寒的性子,许悠悠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她是希望裴栖寒赢,可不希望他杀人,她松懈的眉头再度蹙起。

惊鲵剑的剑气横扫周边席位,底下的议论声顿时收敛,鸦雀无声。她在高台上,也觉寒意刺骨。

底下两人的长剑已经开始交锋,裴栖寒动起手来招招狠绝,尽是往邵云程要害刺去,他使出如此狠绝的招式,许悠悠还是头一回见。

他教她用剑的时候,总是教的自保放松的招,很是温和。

冰雪寒气逼人,邵云程步步紧退,他咽口水,深吸着气,在停身的片刻间忍不住低眸凝眉看着自己持剑正发抖的双手,他至今接下他十招,招招堪堪避过。裴栖寒用力之狠辣果决,已不是四年前可比,他的右手如今已经有麻木迟钝之态。

他再抬眼,对面裴栖寒持剑而来,行如骤雨。

陆息悠然在坐着抿茶,裴栖寒能占上风许悠悠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有些忧心。

这样的裴栖寒是她从未见过的,狠辣傲绝,从前他每使出一剑,剑意凝成的霜雪便要四散飘落,虽是冰冷,可无端也让人觉得孤寂。而现在,他的剑意凝成的是冰针、冰锥,借着疾风猛散,险狠阴涩,凄寒冷峭,冷不防便会有人中招受伤,侧面的席位之外,已有三两人被飞溅地寒锥刺入胸骨,受伤离席。

许悠悠喉间干哑,她觉得自己对裴栖寒的认知实在是太过流与表面。可笑得是,在这场比试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对裴栖寒的了解颇深,已经到了朋友的深情厚谊。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从前美好的假象蒙蔽了她的双眼。

裴栖寒右手灵活的挥剑,八方剑意齐聚,他面上表情依旧淡漠,也许此时的邵云程在他眼里跟头妖兽没什么区别。他一剑斩去,邵云程避之不及,右臂上被剑气撕开了一个豁口。

血珠溅到惊鲵的剑刃上,惊鲵饮血,殷红的暗芒一闪而过。许悠悠心猛地跳了一拍,裴栖寒刚刚说了,惊鲵饮血,他就要杀了邵云层。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局面……她对自己当初的提议后悔了。她偏头去看陆息,只见陆息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竹简,他正百无聊赖的翻看,好似台下惊险万分的比试对他而言也不过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甚至不值得他为之投去半分的目光。

许悠悠站在他的身侧,她想起了陆息那时的话,他不在意过程,他只在意结果。

擂台上冰气四溅,偶会有一两根冰锥飞入台下,众人避之不及。

裴栖寒并没有手下留情,原先贬斥他的人脸色各青。

许悠悠站在陆息身侧,这地方相对安全,冰锥不往这里跑。她正放松的时候,一道寒意栖息过来,许悠悠觉得自己的脸被冻得生疼。

她扭头看,原来是一道冰锥直飞过来,正冲着陆息的面门。

陆息轻抬眼皮,那飞速旋转的冰锥瞬间爆成粉末飞溅。许悠悠看得目瞪口呆,一山更比一山高,在铜临山最厉害的当数陆息。

这个插曲过去,陆息看书的心情也没了,他将竹简搁置在桌上,没过一会便退场离去。

雷台上的比试交战如火如荼,邵云程身上多处负伤,许悠悠走下高台向擂台处走去。

裴栖寒剑招凛冽,邵云程渐渐有不敌的趋势。许悠悠走到擂台底下的时候,裴栖寒身后的擂台处有了人,他抽身回头望看一眼许悠悠,瞥见她眼中的担忧后立马转过身与邵云程对抗。

她总感觉有那里不对,今日似乎在人群中没有看见郭焦。郭焦向来和邵云程形影不离,就算他负伤不能参加比试,但总不至于不能来现场为他助阵。再者过了这么多天,郭焦受得内伤应当在医者的治愈下早好了,现在不该没有他的身影。

裴栖寒那日那一掌,可远比现在他对邵云程下手要轻得多。

台上邵云程吃力的避闪,在上一段比拼中,他手中的额剑刃被裴栖寒的威压给震飞出去,好在常年的处事使他养成了灵活的性格,他躲避及时,从裴栖寒剑下躲闪绕过,将剑重新召回至自己的手中。

邵云程侧目看了一眼高台,只见他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裴栖寒的惊鲵剑刺过来,邵云程硬生生地受了他这一剑,长剑端没入心口,有血滴落在擂台上。但邵云程的表情却不见痛苦,血腥气在蔓延。

心头血流出,邵云程脚下露出一道阵法,裴栖寒少见地皱了眉头。

“唤雨阵?”底下有一人喊道。

唤雨阵?许悠悠觉得奇怪,好端端的邵云程弄个唤雨阵这事要干什么?她虽然知道邵云程精通阵法,可是一个阵法的完成费心费力,上次邵云程给她画追踪阵也很是吃力。

更令许悠悠的不解的是,他弄防护阵还能猜出是为什么?弄个唤雨阵,下雨是会让裴栖寒怎么样吗?

许悠悠想起自己初入铜临山时,一次阴雨天裴栖寒的确是有些奇怪,那时她以为裴栖寒的腿有问题。因为有弟子说,这是裴栖寒吃下妖丹的后遗症,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裴栖寒并没有吃下妖丹,所以那后遗阵也并不存在,邵云程的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

天上风云巨变,乌压压的黑云落下来。邵云程吐出一口血,他的身体越发的轻盈,即使是受伤了也丝毫不显得笨重。

他身后有人道:“邵师兄修为大增,这可不是简单的唤雨阵,这是唤雨聚灵阵!”

另有一人附和说:“唤雨聚灵?这不是古籍上才有的法阵么?”

“这个阵法如今只有师尊会,想来邵师兄在师尊心目中的地位也是节节高升了!”

邵云程承着底下人的高喝,神情越发的轻松,他炫耀一般地对裴栖寒道:“这个阵法的确是师尊教我的。”

说着他扬了一下手中的剑,“这柄剑也是。”

挑衅意味十足。

他话落时,急雨下坠,空气中立马泛起一股潮意,水汽弥漫。

他们顶着大雨在擂台上交战,裴栖寒出剑的动作越发的快,好像是要急于解决这场战事。

常说天下武功为快不破,裴栖寒的剑招看着只剩下残影,他是快了不少,招招冲邵云程弱点出劈砍而去。可邵云程便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受了伤还能倚靠聚灵阵内葱郁的灵气再撑一阵子。不仅如今,他从随身的锦囊里拿出妖丹服下,一时间这场比试变成了长久的战斗。

冷意萧瑟,兵刃相接,阵阵片片无绝期。

“邵师兄,你违规了吧!”许悠悠抹去自己脸上的水珠,冲台上的人大喊道:"不是比剑么?你怎么还要倚靠外物?"

邵云程淡淡笑道:“小师妹,那是你的规矩可不是铜临山的规矩。师尊只看结果,并不在乎过程,也不在乎我是倚靠何总方法,靠什么取胜。”

“你!”许悠悠咬牙只能忍下。

邵云程靠着这些,现下整个人像是开了无限补给一样,再这样下去,裴栖寒迟早会被他给拖死。

寒凉暴雨落下,灰白阴沉的天幕压得人喘不过气,自雨落后,裴栖寒出剑肉眼可见的急躁,好几次都被邵云程找到了破绽,雨幕之内,两人浑身被浸透。

泥土受了雨水的浸润渐渐浮现出一股土腥味,霜寒的冷冽在水汽中越发的弱。渐渐地裴栖寒的剑招愈发得慢,他似乎是一点一点地再被消耗着。

果然,这场争斗谁无耻谁就能取胜。偏偏陆息还不在这里,无人评判。就算陆息真来了,他说不定也会睁一只闭一只眼。

邵云程从弱势地位崛起,渐渐能与裴栖寒打成平手。他身后自比试开始后弱下去的那股气焰再度复燃。耳中灌进风雨,许悠悠浓密的睫羽上尽挂着细密的水珠,她艰难睁眼朝裴栖寒道:“师兄你要妖丹么?”

“不必。”剑锋交磨处,在雨中迸溅出阵阵火花,裴栖寒回道。

“可是……”许悠悠犹豫道。

“闭嘴。”裴栖寒脸色铁青,邵云程向后飞掠几步,他便点足顷刻追上,招式不停,紧锣密鼓地向邵云程砸去。

许悠悠有些无奈,她说不动裴栖寒只好继续观察着擂台上的况势。

邵云程身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殆尽,因着灵气的滋养,他的剑意也慢慢提了上来。许悠悠发现,邵云程在攻击的时候,总是专注地向裴栖寒的腿进攻。细细观察裴栖寒的状态,她发现他的避闪渐渐有些吃力,只是他冷淡的眉眼将这股吃力深掩,不仔细观察真的很难看得出。

难道他的腿,是真的有问题。

那次,她在后山问起他的腿,他也是忽然发怒就要取她性命。她回去之后想了想,觉得是裴栖寒不愿意有人擅自闯进他的世界,想在想来,他是觉得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么?可是那邵云程又怎么知晓的?

剪不断,理还乱。许悠悠觉得头疼。

“师兄,小心。”这是许悠悠第一此出声提醒裴栖寒。

与裴栖寒的交战中,许悠悠只见邵云程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然后洒向裴栖寒。

那东西遇水便化,沾雨便轰然化作一股烟与水汽融为一体,然后许悠悠便闻到了一股特别奇怪的味道。

腥臊地像是某种动物身上的气味,她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是他看见裴栖寒脸色大变,然后动作有一刹那的停滞,紧接着裴栖寒肩上挨了一剑。

“师兄!”许悠悠焦急道:“邵云程,你太不要脸了,你使诈!”

邵云程抬眼看了底下的许悠悠,兴冲冲道:“小师妹,他可要输了,你与我的赌局也是我赢。”

“你,可恶!”她捏紧了自己湿透的衣裳,咬着牙对邵云程的行径感到分外不齿。

不行,一定得想办法阻止他。

既然邵云程是靠阵法获力,那她便毁坏他的阵法。听说每个阵法都要有一个镇眼,那时邵云程在为她画追踪阵的时候,阵眼就是郭焦在驻守,他那么信任郭焦,这一次的阵眼也一定还交给他。

“师兄,你坚持一下,等等我!”艳红的衣裳在雨水的浸透中颓了色,她抬起步子,衣裳便紧紧地黏在皮肤上,湿润的黏腻感和雨水的沉闷气,以及湿泥的粘黏使她步履艰难。

裴栖寒侧身看了她一眼,那道红色的身影几乎是义无反顾,他微微有些失神。等邵云程的剑攻击下来的时候,他才堪堪提起自己的剑抵挡。

“我倒是想看看,我们这位小师妹能为你力挽狂澜什么?”邵云程轻嗤道。

裴栖寒衣袖甩出的水珠落入邵云程的眼眸,他下意识地闭眼,裴栖寒趁机一剑攻去,起落便在瞬息之间,这雨不仅使得裴栖寒受难,邵云程自己也受其影响,他骤不及防,当下又受了裴栖寒一剑。

受这一剑,邵云程不怒反笑,继续激怒裴栖寒道:“小师妹以全身家当押你能赢我,如今局势突变,她是见不得你输。现在跑了,后面就不用在见你狼狈落败的模样。”

“裴栖寒你凭什么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

裴栖寒微哂,他眉眼间依旧傲慢,像是目空一切,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泪。

邵云程咬牙狠声道:“自我入铜临起,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幅模样!”

一招接着一招,两人之间的比试越发迅猛。

许悠悠一路狂奔,在这偌大的铜临山中,邵云程会将阵眼会设在哪里呢?

她先是去了晴昌坞郭焦的住处,他的人并没有在那里。今日路上人少,多数弟子都在东荣殿观战。郭焦不在房间里养伤,那么她便有极大的可能性在为邵云程守着阵眼。

她记得前不久她去看望郭焦的时候,他对她说邵云程近些日子都在后山练剑,日夜不休。或许她这个阵法的阵眼就设在后山。

唤雨聚灵可不是一项简单的事情,她瞧见那些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邵云程的体内,想来他是把整个铜临山的灵气都聚集了起来,而后山是整个铜临灵气最充裕的地方。

许悠悠拿起自己的佩剑,马不停蹄地朝后山赶去。

“小师妹?你怎么来这儿了?”郭焦撑着一把伞,正在一块巨石边缘站立。

见许悠悠浑身上下被淋湿,他忙跑过去为她撑伞。许悠悠拿湿衣袖抹脸,因为极速快跑,身上弄得狼狈不已,泥巴染了裙摆,她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郭师兄,邵师兄比试失利,让我来喊你过去?”

郭焦一愣:“什么?比试失利?”

他狐疑道:“他怎么会让你来喊我?你不是站在裴栖寒那边的么?”

许悠悠抓着他的袖子急道:“现在情况紧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裴师兄他要杀了邵师兄。”

她言辞焦急,像是大火要烧上眉头一般。

“既然如此,我赶快去看看。”郭焦先是安抚了她一会,这才应道。

许悠悠重重地点头:“你快去吧,我走不动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那好,你多保重。”说着郭焦将伞给了许悠悠,一个人冲进了连天雨幕之中。

他脚步很快,走远一段距离后,许悠悠开始在周围视察起来。没过一会,她便找到了泛着精光的阵眼。

许悠悠稳住气息,将佩剑抽出,不等她动作,一人的呼唤声叫她心微颤。

“小师妹!”身后,郭焦去而复返。

许悠悠的手顿了顿,而后她听见郭焦分外冷漠的声音,“小师妹,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