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焦离去没走几步, 忽然觉得不对劲。
细细想来,就算是邵云程受伤派人来通知她,这个人也绝不会是许悠悠。再者裴栖寒要杀他, 他去了之后能解决这件事情么?显然是解决不了。那么邵云程该找的人便不是他,而是师尊陆息。
邵云程在去比试之前, 对他千叮咛, 万嘱咐,告诫他无论发生什么事, 千万不能离开此地,他必须得守着阵眼,直到这场比试结束。
他停住脚步, 沾染着雨水的脸庞在乌云蔽日的天气下显得分外阴沉,也许是许悠悠对他说了谎。
他那么信任,从不对她设防的小师妹,或许会因为裴栖寒而对他撒谎, 尽管这只是他的猜测,但他内心却十有八|九肯定了这个猜测。
阵眼还在那里, 他不能离开。
郭焦疾步往回,刚过去便见许悠悠拿着剑意图毁阵。
郭焦的到来使许悠悠吃了一惊,她立马镇定下来,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动作不能停,不然裴栖寒就要输了。
“小师妹, 你在做什么?”郭焦的嗓音在雨中变得喑哑低沉,穿过雨幕送到她耳边的声音微微还有些湿意。
许悠悠双手执剑劈砍着阵法的边缘, 她甫一靠近这阵眼, 便会种心悸的感觉, 这使得她很不好受。
郭焦给她的那把伞早不知道被风吹到何处, 面对他的质问许悠悠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她继续手上的动作,随后她听见了长剑出鞘的声音。
这个时候,她才敢回头去看。
“小师妹。”郭焦的剑尖朝地,他缓声对许悠悠道:“离开阵眼。”
“好。”许悠悠转过身子,缓步往后退。
她知道这场比试对于郭焦这样的人来说很是重要,他们泛泛之交,在利益眼前他出手伤她也不是不可能。而按照郭焦现在的修为,她根本不可能敌过他。
阵眼她才毁坏近乎五分之一,而余下的那部分也能够确保这个阵法能够继续维持。
雨势虽有减小的趋势,可她被雨淋得久了,也觉得湿寒入骨。
眼见许悠悠离开阵眼所在之地,郭焦收起长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松下,他在大雨中扬起嘴角,好在不用真的同她动手。
“小师妹,过来我这边。”他湿透的黑发贴在额处,见许悠悠挪动脚步,他眼中满是柔情,略带嗔怪地对她道:“小师妹,我从没有想过你会骗我。”
他面容稍有颓丧,许悠悠对自己利用了他的信任与真心这一点也觉得愧疚,“郭师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郭焦捡起地上的伞,走到她跟前再次为她撑上,他嘴角有着淡淡的嘲意,笑说:“我知道,你又是为了裴栖寒是不是。”
许悠悠沉默一瞬,还是不甘道:“你们这样做,对他不公平。”
郭焦盯着她的面容,神色复杂道:“可笑,这世界上何来公平可言。我们也只不过是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许悠悠闭嘴,不欲与他争辩。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在郭焦身边多静默一刻,她的心中便多了一分焦灼,长久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裴栖寒会输的!
她得赶快想个对策才行,不能在这和郭焦久耗下去。
她挪开眼,小声问道说:“如果我刚刚真的毁了阵法,你会对我怎么样,你会杀了我吗?”
许悠悠侧首仰起头,郭焦深黑的眸子看下来,他重重地叹口气,连自己也觉得无奈,“哎,你自从来铜临山目光就一直追着裴栖寒。”
“我不会杀你,但我会让你动不了。若我真伤了你,我会找师尊为你治伤,假如我伤你伤到连师尊都治不好,天涯海角我都会去带你治伤,直到你伤好为止。我若是失手将你杀了,小师妹你放心,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赶去给你赔罪。”
听过他的这番话,许悠悠悄悄挪开一步远离他,郭焦见状笑说:“小师妹,我刚刚吓到你了是不是?”
许悠悠点点头。
她用余光去看了阵眼,找着能够一剑砍断那些泛光金线的最佳角度。
听见许悠悠说害怕,郭焦心情好了些,总算她还有些怕处,至少不会乱来。
他将许悠悠扯过离自己靠近了些,说道:“你知道怕就好了,你放心,你只要不碰阵眼,我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还是我的小师妹。”
许悠悠扒开他的手,抱臂瑟缩,“你嘴上是这么说,可你拿着剑我总有些害怕。”
许悠悠的目光回避着他,郭焦猜想一定是方才自己的言语过了火,本来只是想威慑她,没想到竟然让她害怕至此。
“那行,我们俩都把剑扔了,行么?”郭焦道。
“可是,你功夫比我厉害,我刚刚那样做,你万一欺负我怎么办?”许悠悠犹豫着。
郭焦再三保证道:“你放心,我在苍谷的时候答应你的事情还没忘。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擅自动你。”
许悠悠眨眨眼睛,有些委屈说:“可是你刚刚拉我。”
郭焦细心解释道:“只有到伞里面来才不会被淋湿。”
许悠悠点头,甩手将自己手上的剑往后一扔,恰巧落在了阵眼边上,随后郭焦也将自己的剑扔在旁边。
“阵眼周边危险,小师妹,你最好不要靠近。”他好意提醒许悠悠,拉着她离阵眼又远了些,“这是聚灵的阵眼,你若是往里面去,你身上的灵气也会被吸收殆尽。”
这个阵法原本只吸收山灵见的灵气,但若靠近阵眼,人身体内的灵气它也不会放过。
“嗯,我知道。我不会往那边过去的。”许悠悠答应他。
后山偏僻无人到访,再墨迹下去不是办法。现在唯有她到阵眼中将睁眼毁坏。
最坏的情况也莫过于再重来一次了,况且她若是能在自己死前毁掉阵眼,她赌郭焦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既然她从苍谷回来的时候陆息有办法能让她起死回生,那这一次她也不至于真的会死去。
为今之计,只有赌一赌!
“那边的雨下的好大啊。”
郭焦朝着许悠悠手指的方向望去,机会难得,她快步闪身走到了阵法之中,郭焦见状眼角直抽搐,他大声喝道:“小师妹快回来,你疯了!”
步入阵眼中,她觉得难以呼吸。
许悠悠捡起地上的佩剑,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抽剑挥砍。她每挥一剑砍断一条金线,天幕中的雨势就要小一些。
“许悠悠!你快住手!”郭焦扔下伞,将剑召起,长剑出鞘,锐利的剑刃闪着寒芒,这次他指得人是许悠悠。
“我不想伤你,你快停下来。”郭焦挣扎说。。
许悠悠手上的动作仍旧不见停歇,郭焦闭眼咬牙,无奈只好剑身向前刺去。
忽的噗通一声跪地声,郭焦睁开眼,就见许悠悠半跪在地上,用长剑支起身子,她身体里一个一个的光团正在往外冒。
许悠悠此时痛苦不堪,那种火灼之感又袭来,她无端地想掉眼泪。郭焦的那一剑,她躲了过去,但阵眼的聚灵她可躲不过去。
郭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大声喊道:“不管怎么样,你先出来。”
许悠悠摇摇头,她好像没什么力气了。如今的雨点小了很多,阵眼已经被她毁坏了一半,就差最后几剑。
越来越多的灵体从许悠悠身体中散去,她敲敲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清醒,郭焦在外围焦灼着,急躁不安,想救她,但又记着邵云程的叮嘱,他无法再对她下狠手,故而只能在一旁心急如焚地干看着。
机会只有这一次,她不能错失。许悠悠仰头,便见有湿润的东西从他眼角流下。她现在,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阵眼中,她再度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当初有这种感觉还是在苍谷和裴栖寒一起对付森龙的时候。
就这样死了,她不甘心。
过往的回忆一同在她脑海里闪现,许悠悠咬紧牙关,提剑做了最后一斩。而她拼尽全力,在生命的最后使出的那一剑,居然带了灵气,镇眼里运行的金线全部毁坏。
雨停了。
天幕中的乌云散去,露出晴朗的云层。
许悠悠抬头,劫后余生的欣喜使她脸上绽开笑容,那些从她身体内散落的灵气重新没入她的体内。
“小师妹,你没事吧?”郭焦的第一反应是将许悠悠从地上扶起,他庆幸她没有死。
然后他才想起许悠悠就是毁坏阵法的罪魁祸首。他瞬间又将自己的手撤回,见许悠悠提起剑要走,他出剑,将长刃架在她的颈侧。
“你不能走。”郭焦痛苦道:“我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全部毁于一旦了,小师妹,这都是因为你。”
许悠悠冷静地告诉他:“如果我在阵眼内的时候,你能杀了我,你们的努力就不会毁于一旦。”
郭焦红着眼,对她冷酷无情的话感到痛心,“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
许悠悠如实说:“其实我在阵眼的时候,分了一分心神在你那里。”
就是为了防备从郭焦那里来的冷箭。
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他们的关系很好,但真有矛盾与冲突的时候,她不敢相信郭焦是不是会对她真的动手。但假如现在这里的这个人换做是裴栖寒,那她有百分百的自信觉得裴栖寒不会杀她。
“阵眼已经毁了,你现在杀了我也于事无补。”说着,许悠悠顿了顿,“何况……师父,救我!”
郭焦分神回头看,许悠悠趁此机会身子后倾抬脚踢开郭焦手上的剑刃,反手将自己的剑首抵在了他的喉下。
前几日从裴栖寒那里学来的剑招,没想到还有真派上用场的地方。
许悠悠歉疚地理直气壮,“不好意思了郭师兄,你又被我骗了一次。”
此情洗景,郭焦只得狠下心掌心聚起灵力,许悠悠扫了一眼,然后对他说道:“郭师兄,你曾经救过我,我是不会真的对你动手的。”
她的剑指在他的喉下,如果他对她使了一掌,以许悠悠的反应能力,郭焦大概也会被她割破大动脉。
这种两半具伤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我还记得我欠着你一个愿望,我期待着你的这个愿望有能实现的那天。只是我现在希望,你不要阻碍我。”说着,许悠悠收起剑,转身离开。
她这一步走得凶险,但阵眼已毁,郭焦再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而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算她能改变妖丹的局面,但她和邵云程,和郭焦已生了嫌隙,从此以后都只能成为一个陌路人。
这是她选择的路,她不悔。
许悠悠赶回擂台时,邵云程已被裴栖寒击倒在剑下。
“师兄,你好点,没有?”
邵云程伤重捂着心口,见是她,恶狠狠道:“许悠悠,是你!”
“我当初真不应该为你说话,让师父把你这个祸害留在铜临山。”
许悠悠思考一会后说:“或许你根本就不是在为我说话,你是在为你自己说话。你知道师父一定会让我留在铜临的,你只是想顺着他的意思,你是在讨好师父。”
两人分出胜负的那最后一掌,裴栖寒不死不休,狠厉道几乎将要以性命做祭,将邵云程震飞出去后,他飞身下来,长剑抵住邵云程的咽喉。
他身上冷厉的气息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靠近,惊鲵剑杀意四溢,他白衣尽污,宛如一尊冷面修罗。
邵云程被迫仰起头,他直视着裴栖寒的眼眸,呵呵笑道:“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裴栖寒你又能坚持多久?”
许悠悠看见裴栖寒的身形晃了一下,腿脚似乎是支持不住,许悠悠忙赶过去扶住他的身子。
“师兄!”她拽住裴栖寒的手臂,担忧地望着他。
惊鲵剑落在地上,他身上泛起一身冷汗,脸色难堪至极。明明到了这种极度虚弱的时候,他对许悠悠的好意也仍旧是稍显抵触的,见裴栖寒有意无意想挣脱自己的手,许悠悠以为他洁癖发作无奈只得松开。
“是我唐突了。”许悠悠抿唇。
裴栖寒良久地凝视着她,一句话也未说,他脸上的冷气收敛了些,眸中复杂的情绪使他看起来有了些温度。若先前他周身有一股站在悬崖边即将坠落的狠绝,那么此刻,他恍若往后退了一步,虽仍旧是危险的,总归是有了点向生的意思。
“你想杀我,可师尊不会让我死。”邵云程力气不支,仰卧在地,冲身后怅然大喊道:“诸位师兄弟们,我邵云程代表你们由此一战,虽败犹荣。”
“十年妖丹,十年人命。裴栖寒他身上欠了多少血债,如若他裴栖寒没有吃下我们上次春猎拿来的妖丹,这一战我也未必会败。”邵云程边咳边道。
许悠悠观察着裴栖寒的神色,她为邵云程这番言论自感到气愤,“邵云程,你别血口喷人了,输了就是输了,难道你就这么输不起么?”
“我输不起?”邵云程呵呵大笑,阴沉道:“不是我输不起,而是我根本就不应该输。”
“什么应不应该输,你不要说这样假的话。苍谷里冒功那件事,裴师兄没有追究你——”
邵云程打断她的话,冷笑道:“什么叫没有追究我?方才裴栖寒的剑招你也看见了,招招要我性命,你还说他没有追究我?”
“我……”许悠悠侧头看着虚弱的裴栖寒,他身上都淋湿透,嘴唇泛着白色。身上也挂了不少彩,只是许悠悠不太明白,方才在擂台上他分明只是淋了一场雨,为什么他会突然虚弱成这个样子?
“可是你呢?你手段卑鄙,还不是招招要他性命,现在他胜了你,你多说无益。”
“我手段卑鄙?”邵云程道:“若裴栖寒不是吃了春猎时的妖丹,我早就胜了他了,若是他没有服用十年的妖丹,凭我的修为岂会追赶不上他?”说着邵云程有、又吐出一口血,他强行用灵气灌体现在五脏六腑都泛着疼,方才受裴栖寒的那一掌筋脉碎裂。
他的手伸进泥地里,既然他成了这样,那裴栖寒也不能好过。
邵云程往后看了一眼,立马有人跳出来攻击他道:“我们邵师兄不过是在比试中使用了法阵,有本事你让裴栖寒也画阵法出来啊?那个废物连修为都上不去,全靠吃妖丹续着修为,我们邵师兄光明正大,何谈手段卑鄙。”
“倒是你小师妹,成天和他暧昧不清,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你!”许悠悠气道。
现在她和他一起成为众矢之的了。
裴栖寒眼神陡然变得森冷,不得那人在继续开口,他掌心聚灵将出口污蔑许悠悠的人打趴在地,那人口吐鲜血,将周围的人都吓得不轻。
众人没想到重伤的裴栖寒也能有这么高的攻击性,方才叫嚣得甚欢的人现下纷纷嘘声。
但是还是有几个不怕死地跳出来挑事,他们攻击的点全在裴栖寒服用妖丹,修为停滞上。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裴栖寒没有吃那些妖丹。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忙着。
“裴栖寒他早该死了。”楚青剑道:“若不是邵师兄好心将他从苍谷带回来,他早以成为一具尸首,而现在这废物居然还恩将仇报。师兄弟们,趁他现在重伤,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放屁!”许悠悠急得粗口都爆出来了,若是他们真的想动手,现在陆息不在,这样一群人涌上来的话,单凭他们两个还真不是那些的对手。
许悠悠便只能用言语吊着他们,然后在心中默默祈祷陆息赶快出现。
“什么恩将仇报,恩将仇报的人是你们吧!”许悠悠道:“五年前,他不是还从鲶鱼精的嘴底下救过你们其中的人么?为什么你们不记住他的恩情呢?”
楚青剑啐了一口,直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拿出来说,早风干了!师兄弟们,趁师尊不在咱们赶快动手,到时候生米煮成受罚,法不责众,师尊也奈何不了我们。”
一言出口,百十人响应。
裴栖寒的身形似有不支,许悠悠耐不住性子又想靠近,她挨着他的身侧,双手靠近他湿寒的衣裳,只是虚扶着他,并未触及到。
裴栖寒侧目,右手立即过来搭在他的左臂侧,似乎是又想再避开她,修长如白玉一般的指节微微地发着颤。
许悠悠知道他此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长时间的战斗和精力的消耗,他其实也撑不了不久,若是硬拼要解决这么多人无疑是与之同归于尽。
“别再推开我了。”许悠悠深吸一口气道:“你现在需要我。”
她察觉道裴栖寒的身子似乎陡然僵直了片刻,他沉默着,神情叫人琢磨不透,只是再没了从许悠悠手中挣脱的意图。
她见裴栖寒召回自己的惊鲵剑,许悠悠呼吸一窒。刹那,对面的人群也在往这出涌来,各个提着剑,如狼似虎。
“等等!大家先别冲动,我还有一句话要讲!”许悠悠绕身挡在裴栖寒身前,“你们方才说得就是假的,那些妖丹裴栖寒他根本就没吃,我都看见了!”
此话一处,一石激起千层浪。
“怎么了?”
“什么,那些妖丹他居然没吃?”
“没吃那裴栖寒拿着那些妖丹做什么?”
人群被这个消息给炸开,他们终于没有在往前。许悠悠松了一口气,能拖一会就拖一会,拖到陆息回来救场便好。
“许悠悠,你说你亲眼看见的,那你是在哪里看见的,”
“就是在朔雪居内,我亲眼看见的,我没有骗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裴栖寒的眼神。她把他的秘密告诉众人,他肯定是不高兴的。
果然,她感受到身后有一阵冷意泛起,裴栖寒将许悠悠从自己身前拉开,他的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他慢慢地往前迈步,眼里似惊涛汹涌,压抑着无限的危险气息。
“师兄……”她喊了他一声。
裴栖寒扭过头,看她的眼神又恢复到了冷寂之态。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
“我……”许悠悠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委屈,她明明真的是想帮他而已啊!
裴栖寒抬首,剑指天穹,他这一剑似乎是耗尽自己的毕生修为,呼雷引电,一时之间狂风大作,那些方才还叫嚷这要杀裴栖寒的弟子皆缩与人群中皆不敢言语。
电闪雷鸣,冰封十里。
他身上的杀气过甚。
许悠悠不敢上前,而那些人都找地方往后退。
这场景使她想起了书中描写裴栖寒入魔的那一战,难不成这个节点就在这里。
“师兄,”许悠悠道:“不要冲动。”
他的剑意在四散,冰针划过她的脸颊拉出一道血痕,她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想杀人。
裴栖寒握着剑,缓缓向邵云程走去,他的脚步很重,每一下都要渗进潮湿的泥土中。
直到现在那些后退的人群才知晓裴栖寒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
狼窝于雪中,还是狼,永远又不会只是一只乖顺不会生气的猫。
“邵云程。”裴栖寒淡淡开口呼喊他的名字,仿佛是死亡低语。
邵云程咽了口水,闭着眼睛,坦然道:“我从来不后悔我做的事情,每一件都不后悔。”
“是么?”他的嗓音很是平静,可暗藏在背后的暗涌却无比的激烈。
裴栖寒一剑向邵云程刺去,说时迟那时快,陆息的身影飞快上现,徒手替邵云程接下了那一剑。
陆息终于来了,但却不是护他而来的。
都说陆息对裴栖寒十分看重,护若血亲,将铜临山一切的珍宝都捧到他面前,可是她怎么感受不到陆息对裴栖寒的爱护呢?
此时此刻,许悠悠无端地有些心酸。
他好像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裴栖寒本就是强行聚气,如今贸然与陆息交手,自然难以相敌。可他却还是不愿意撤剑,两方修为功力相冲,波光四溢,灵气互冲,极为刚强的对抗之下,裴栖寒的剑脱手,吐出好大一口血,后退踉跄几步,许悠悠迎上去接住他。
“师兄……”许悠悠说不出来话。
裴栖寒久久地注视着她,默不作声。
“师尊。”邵云程的声音有些激动,“弟子就知道,师尊一定不会让我死的。”
陆息向后瞥了他一眼,旋即将目光投到裴栖寒身上,直言道:“真是胡闹,让你们比剑可没叫你闹出人命来。”
他的语气严厉,在座都屏息凝神,裴栖寒缄默。
许悠悠迟疑再三道:“师父,你误会师兄了。”
她伸出一只手往前一指道:“是那些人,是他们想先动手杀了我们的,师兄他只是出于自保。而且他们还说要先斩后奏,还说法不责众,根本就没有把师父放在眼里。”
陆息向后望去,他的威压降下来,身后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许悠悠搀扶着裴栖寒,顿时觉得解气不少,她虽然是想解决妖丹问题,可那些人如今也未免欺人太甚,妖丹的不幸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不是有了它当借口便能成为作恶的缘由。
其中有一人道:“师尊,裴栖寒他阳奉阴违,这些年您给他的妖丹,裴栖寒都没吃,尽数存放在他的朔雪居内,这些都是小师妹刚刚亲口说的。”
这些人,转移重点的手段真是一绝。
“悠悠,此事可是真的?”
“我……”许悠悠看了一眼裴栖寒,他脸上淡漠地没什么表情,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果然是祸从口出。
“栖寒,他说得可是真的?”陆息问。
裴栖寒自是不搭话,陆息刷一甩衣袖,冷哼一声怒气写在眉眼上。
“走,你们,跟着本尊去朔雪居!”
“是,师尊。”众人齐刷刷道。
“师兄……”许悠悠觉得头疼,好像她每走一步,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以抉择,她也总是做不对。
她看了裴栖寒一眼,悄悄地问他:“师兄,你是不是又生气了呀,我刚刚也是没有办法。”
裴栖寒不说话,许悠悠有些着急,今时不同往日,陆息现在似乎是很生气,裴栖寒的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也是不会好过。
“别不说话,你理我一下啊。”许悠悠抓着他的衣袖很是紧张。
她有些急了,声音都在颤。
裴栖寒闷哼一声,终于在她的软磨硬泡中虚弱道:“我没生气。”
没生气就好,刚刚他那眼神着实恐怖,要不是陆息来得及时,她差点以为裴栖寒会连她一块杀了。
许悠悠弱弱又问:“那你刚刚有没有想杀我?”
“没有,你别多想。”
“好,我不多想。”
“那我有没有做错事?”
“没有。”
有他这一句话,她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