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几日, 裴栖寒找了一处僻静地方教许悠悠御剑之术。

学习召剑勉勉强强可以,御剑那是真的不行,极其耗费心力和神智, 稍加走神便要前功尽弃,练了没一会她就累得靠坐在地, 不肯再学, 太死脑细胞。

一到江邑这繁华地段来,她玩心大了不少, 再是不肯一心都扑在御剑上,加之多日练习无所长进,许悠悠真心觉得自己就不是修仙的这块料。

裴栖寒不知是做安慰还是做劝诫, “欲速则不达。”

“可是我就是累了嘛?”许悠悠颇为哀怨地看向他,她的心早就飞了,哪里还能刻苦呢。

“师兄,我不想学了, ”她直言,“这御剑只有金丹期的修士才能学会, 可我修为才到练气七境,无论如何都是学不会的。”

“不想学剑想去做什么?”裴栖寒问。

许悠悠展颜高声:“想出去玩!”

“再说,我还有师兄你啊,你说过会保护我的。”许悠悠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因为有裴栖寒的承诺,许悠悠觉得自己可以咸鱼躺平, 就算不翻身都行。

在她眼里,裴栖寒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没有之一。

和他在一起什么艰难险阻都不用害怕, 什么难关他们也能一起闯过来, 生生死死, 死死生生的她也不惧。

可她转念一想,若是她的修为再高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再多帮他一点呢?

许悠悠遂将方才随意扔在自己脚边的破烂玩意重新拾起,她深吸一口气,改变主意,“师兄,我又想学剑了。。”

“怎么又想学了?”

许悠悠正色说:“我突然发现人都是要有追求的,我想我或许找到了自己的追求。”

裴栖寒点头,目光里含着些许赞赏,当下便从头开始用心地教习她剑术以及御剑之道。

学至一半,许悠悠来了兴趣忽然问他:“师兄,你的追求是什么呀?”

裴栖寒为她正剑的手停下来,没有立刻开口,许悠悠思考再三,试探道:“是复仇么?”

如果裴栖寒毕生的追求就是复仇的话,那这可不太好办,这也就意味着他注定会走上那条杀戮血腥的道路。

“或许是……”裴栖寒眸中露出一点迷惘,“或许不是……我亦不知。”

负仇生恨,糊涂了二十年的人生,他没有一刻是活得明白的。

“追求嘛,不就是自己最想要的最渴望而现在又没有拥有的事物么,”许悠悠说,“师兄那么厉害,以后想要什么都不会太难的。”

裴栖寒苦笑一声:“是么?”

“当然。”许悠悠走近,头一次将手搭在了裴栖寒的肩上,他方才过于怅然了,“师兄,你不要灰心丧气,人活一世不就是要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么,这样活着有意义。”

“旁人加诸于你身上的,会使你痛苦的东西,我们都应该避免或者是摒弃。”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我们得为自己而活。”她正色道。

“你何处得来的这些……歪理。”裴栖寒似乎是无奈,对她的话介于认真听取认同和只是听听罢了不当真之间。

许悠悠轻哼一声,:“哪里歪了?我说的是很正确的好不好。”

“或许有些时候,我们离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只是差了勇气那步。”

她感慨着,凝聚起意念,一声令下,躺倒在地的破烂玩意稳当地漂浮在半空中。

许悠悠欣喜若狂,自从来了江邑之后,她的剑就没再被召起来过。

裴栖寒由衷为她感到高兴,看她看得出神。

她真是个充满奇迹和希望的姑娘。

许悠悠被他盯得不知所措,出声唤道:“师兄?”

“今日便练到这里罢。”裴栖寒道。

“嗯。”

林深,山色苍翠,许悠悠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快步冲上去抓住贺生的衣角,责问道:“喂,贺生,你这些天死哪里去了?整整五天,我连你的鬼影子都没有看见。”

“我差点以为你被得罪的哪个仇人害死了!”

“小师妹,你做什么这么生气?”贺生道,“我这几天不在,那是给你去打探消息去了。”

许悠悠:“什么消息。”

贺生一摊手,许悠悠就知道他要干嘛。

“唉,你这也太不讲道义了吧好歹也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你伸手就找我要钱?”许悠悠鼓着腮帮子气道。

贺生幽幽地说:“没有你,我也能从铜临山出来。”

许悠悠从荷包内掏出一把银票,塞到他手里道:“这些总够了吧,你快说。”

“在游神结束之后,在鉴宝会开始前夕,江邑的黑市里会有一次地下交易,你在那里去说不准能淘到好东西。”贺生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她的那把破烂玩意上,“黑市上据说会有玄晶出现,正好你可以把你这把破剑给修一修,提升你这破剑的品级之后,说不准小师妹你就可以御剑上天啦!。”

这把破剑许悠悠自己嫌弃可以,旁人不行,她把剑抱在怀里,诚挚地说道:“小裴才不是破剑,它是我的宝贝。”

这话似乎是有歧义,她生出些七弯八绕的遐思,耳根一红。

裴栖寒微愣,挪开眼。

早说要给这把剑改个名字的,到现在她还拖延着没有改名。

贺生不服气问:“从前是谁说这把剑是个破剑的?这个人可不是我?”

许悠悠理直气壮道:“那也只能我说,你不可以。”

“行行行,我不说。”贺生敷衍。

一行人往前走,许悠悠路过一片灌木丛,突然从里探出一只手牢牢地握住她的脚踝,江邑夏季炎热,她早换生透凉轻薄的纱裙也不肯再穿厚重的靴子,而是踩着一双凉鞋跑来跑去,做以避暑。

她吓了一跳,这人的手上还沾着些许污血,斑驳地弄在了她的漂亮裙子上。

裴栖寒几乎是瞬间沉下脸,倍加警戒,见许悠悠作势要去拨开草丛,裴栖寒瞥了她脚腕处那只碍眼的血手,摇摇头,“危险。”

“可是……”她犹豫着,万一这是有人在向他们求救怎么办呢?

脚腕处的那股捏力消失,许悠悠见那手无力的垂直地上,那人像是昏过去了。

“师兄没关系的,我看看。”她蹲下身拨开草丛,里面躺着个生命垂危的青年,脸上被灌木的尖刺划出好几道小口子,眼眸紧闭着,呼吸微弱。

乍然见到他的脸,许悠悠心脏不受抑制地猛跳一下,怎么回事,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她怎么会觉得这些的熟悉,甚至不由衷地感受到亲切。

她看向裴栖寒道:“师兄,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把他救回去?”

贺生率先说道:“鉴宝会在即,修真界的各路豪杰都聚集在江邑,鱼龙混杂,如何分得清好坏。你现在救他回去,他是不是一个麻烦都未可知。”

“见死不救,我晚上睡不着觉的。”许悠悠苦恼道。

贺生劝说:“小师妹,我们这不叫见死不救,我们这叫明哲保身,关键时期,少管闲事才是我们的生存之道,我们是来抢混元珠而不是来行善的,生死有命,师妹看开点。”

“你身上带了水和干粮么,我们给他留一点在这里,多余的闲事那我就不管了。”许悠悠叹口气,贺生的话不无道理。

贺生找出点水和干粮,交给许悠悠,“小师妹,别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放下水和干粮,转身欲走,青年不知何时稍有清醒,他费力地抬眼,干枯的嘴唇上下开合,

“救我。”

青年的眼眸已经完全睁开,他看着她,似乎是想再度探手去抓着她的衣裙,他的喘息声很重,许是疼痛所致,许悠悠竟然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丝水光。

他的模样着实可怜,许悠悠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对他视而不见。

“他的伤很重的,我想我们能帮还是帮一下吧?”许悠悠改变主意,“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死了。”

贺生见劝诫无果,偏头干脆不说话。

许悠悠求救似地看向裴栖寒,“师兄,你帮帮我。”

裴栖寒极力忍住想将她拉开的念头,平静地说:“贺生说的有道理。”

贺生开口:“小师妹,这种时候小心惹祸上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救我……”

“救我……”

许悠悠对上重伤青年的眼眸,他的渴望写在脸上,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想在上面看出写究竟来,为什么她会觉得熟悉呢!

青年的求救声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心上,她脑中急切地生起一个念头:我要救他,我不能让他死。

许悠悠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心里是存着善念,但她自我认为她还没有达到对一个陌生人要非救不可的地步。

她像是被迷惑了一般,掀开他半遮的额发,这回他的整张脸都落入了许悠悠的眼眸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她开口问。

裴栖寒沉下脸,贺生在一旁打趣道:“我说小师妹,你这么想救他,该不是是看上人家了吧!”

他的一句玩笑话引得裴栖寒侧目,贺生当即封唇不语,他倒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裴栖寒呢,故而许悠悠和其余男子的玩笑话是不能随意开的。

“我们认识吗?”许悠悠不死心地问他。

她没有这具原生从前的记忆,万一他是这原生的亲人朋友……

青年摇摇头,他几番往回收的手再度想往前触碰,这一次他终是将许悠悠的一角衣裙死死地捏在手里,“姑娘,救我。”

“……好。”她过了半响才应。

贺生闻言跳脚道:“小师妹,我再提醒你一句,他来路不明……”

说着,他见自己无法改变许悠悠的想法,叹口气道:“这人你爱救救,反正我可是不管的。”

她负气道:“那你们先走吧,我自己把他带回去。”

作者有话说:

出场了一个新的人物,看起来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