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谷的时候, 怎么也不见你怕?”许悠悠黏在他身上,裴栖寒难以走动,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谈话。
许悠悠解释说:“这不一样, 苍谷没有这些小虫子。”
而且在苍谷的时候,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但是现在, 她可以依靠他。
说着, 许悠悠暗中又掉了好些眼泪。
许悠悠四周干净无一生灵,裴栖寒看着她便知她这是再度中了迷魂花的花粉。
“让你久等。”
许悠悠摇摇头, 裴栖寒能来救她,她已经很开心了,不奢求别的。
“我们先出去。”裴栖寒道。
许悠悠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异常地乖。
“那你先下来。”
“……好。”许悠悠深吸几口气,强压下自己身上的惧意。
她知道裴栖寒不喜欢与外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她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着他的底线,他没有对她冷待已经是很骄纵她的。
“师兄, 是我又胡闹了。”许悠悠垂头,小声道歉。
她不会承认, 这里面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只好用道歉来衡加掩饰。
“无妨。”
许悠悠突然发现自己的鞋上有一只软体动物,她深吸一口气,以光速将自己的脚从鞋子之中抽离出来,然后又飞速地黏在裴栖寒的身上。
“鞋子上有小虫子, 脏了,我不穿了。”
她欲哭无泪, 揪着裴栖寒的衣襟实在是难受得紧, 呜咽着道:“师兄, 快带我离开这里。”
再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刻, 她都快要疯了。
“好。”
裴栖寒召出惊鲵,御剑冲出山洞的牢笼,呼吸到第一口空气之后,许悠悠总算得以平静,她靠在裴栖寒的肩膀上望着他的侧颜发呆。
寻到一处安全地方,裴栖寒将许悠悠放在巨石上坐下,看着她白净的脚丫子眸色一深。
“师兄,会不会嫌我烦?”许悠悠眨着圆圆的眼睛看他。
“不会。”裴栖寒认真答她。
许悠悠松下一口气,然后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也不想的。”
明明在他面前想坚强的,可是好像越来越坚强不起来,从前还可以装傻来着,但现在好像大家都知道了,她寻思着自己也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在这等我。”裴栖寒说完这句话,就往回走。
许悠悠牵住他的一截衣袖,依依不舍问:“师兄,你去哪里?”
她现在好像得了一种没有裴栖寒就会死的病。
“等我。”
许悠悠不想放手,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她的眼泪直往外流。
裴栖寒看得心中一跳,嗓音里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在这等我,我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
“真的吗?”她眼中满是期待。
“嗯。”裴栖寒点头。
许悠悠这才松了手,对他千叮咛万嘱咐道:“那你要快点回来哦。”
她看不见他会伤心的。
她撑着脸在巨石上等着裴栖寒等了莫约两刻钟的时间,远远地见到在林中穿梭的白衣,她无法按耐住自己的喜悦迫不及待地跑过去,软着语气黏糊糊地喊他:“师兄。”
裴栖寒见她光着脚丫子跑过来,二话不说就将人打横抱起,放回到巨石上,“怎么不穿鞋?”
“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许悠悠拉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我知道,把这个吃了。”裴栖寒道。
许悠悠看着裴栖寒手中的一粒红果子,捏在手里问:“这是什么。”
裴栖寒面不改色地说:“甜的,你爱吃的。”
许悠悠看着他不可置信问:“你出去这么就就是为了给我找这个东西?”
“哄你。”裴栖寒道。
许悠悠的脸忽然一片燥热,耳尖殷红,她知道裴栖寒这句哄你是个什么意思,她刚刚仗着自己身弱就耍无赖,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那既然是哄她,她就吃下。
许悠悠将果子放入口中,可这哪里是什么甜的果子,不仅酸涩,还有一股苦味。她抿唇,刚想把这果子吐出来,裴栖寒当即就捂住了他的嘴。
“不能吐。”他道。
许悠悠初入秘境时,就已吸入了迷魂花的花粉,直到现在也没有解开,这个是迷魂花的花果,不仅能够解决她的幻觉,还能让她恢复正常。
她恐惧的情绪被放得异常大,由此而衍生出脆弱依赖,无理取闹,放浪黏人。
温软的唇附在他的手心,裴栖寒喉头动了动,这个奇异的感觉迅速流窜他的全身,末了他问:“吞下去了么?”
许悠悠点点头。
裴栖寒便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半蹲着捧起她的脚,将帕子附在她的脚掌心为她擦去方才沾地时的灰尘。
“师兄?”许悠悠坐在巨石上,口中喃喃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想不到,想裴栖寒这般高洁有着异于常人洁癖的男子会为她擦脚。
曾经,他是那样高高的立在云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半伏在她身下为她擦脚。
她揉揉自己的脸,恍惚觉得这又是一个幻觉,可偏偏脚上绢帕摩挲生气的痒意是那样的真实。
她没来由的又想流泪。
裴栖寒闻声抬眼看她,见许悠悠又是泪眼婆娑的模样,他皱眉道:“难道还没好?”
“什么没好?”
裴栖寒将为她擦完脚的帕子从用火焚烧殆尽,他的掌心续起冰雪,很快边化为雪水,连手也净好了。
“还能看见幻觉吗?”裴栖寒道。
“什么幻觉?”许悠悠问。
“便是你方才看见的蛇鼠,虫子。”
“那也是幻觉?”许悠悠深思道,可是她明明看着是那样的真实。
裴栖寒解释说:“迷魂花会让人看见心底惧怕的事物,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只是等着解药正真的起作用还需要一点时间。
许悠悠点头。
裴栖寒:“从乾坤袋中将你的新的鞋袜拿出来。”
许悠悠闻言照做。
拿出来之后裴栖寒亲自躬身为她穿鞋。
“唔。”她咬着唇,这种轻飘飘的感觉像是在梦里一样。
裴栖寒捧着她的小脚丫子为她耐心地穿好鞋袜,他瞧着那双白净的脚,一时又想起某人的眼神,便对许悠悠规劝道:“以后不许在旁人面前随便露脚,可懂。”
许悠悠迷迷蒙蒙地点了头,然后天真地问他说:“那师兄可以看吗?师兄不仅看了,还用手碰了。”
他捏着她的脚掌,为她穿鞋,她生平从未跟任何男子有着这样亲密的举动。
“我是你师兄,自然与旁人不同。”裴栖寒义正辞严道。
原来只是把她当小妹妹啊。
看着眼前男人的模样,她有些不服气,“那以后师兄也会看别的女孩子的脚吗?也会给别的女子穿鞋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是只给她一个人穿鞋的意思么?好吧,她有些高兴了。
裴栖寒为她穿好鞋,许悠悠刚要扭动着身子下来,便被裴栖寒按住。
“先别动。”他道。
许悠悠很是听裴栖寒的话,他让她别动她就不动。
“师兄,怎么了吗?”她问。
裴栖寒道:“簪子带歪了。”
许悠悠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簪子,谁知裴栖寒的手也摸了过来。他的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似触微触,痒痒的。
许悠悠收回自己的手,让裴栖寒替她重新带好发簪,接着他的目光渐渐下移,挪到了许悠悠红润的耳垂上。
“耳环也少了一只。”
许悠悠想也许是方才疲于奔命的时候落下的,也许是她在裴栖寒怀中撒泼打滚时落下的,一想到自己方才的无赖之举,许悠悠总是不好意思去看裴栖寒。
她那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可是显露的透透的。
她重新拿着一只耳环出来,裴栖寒接过替她戴上。
许悠悠原以为这一切都就快要结束的时候,又听见他道:“项链也歪了。”
说着裴栖寒俯下身子替她整理好项链,离得极近,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许悠悠目不转晴地盯着裴栖寒看,看得越久越是有一种想亲上去的感觉。
不行,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
做完这一切,裴栖寒问她:“还好吗?”
许悠悠点点头,但是吃了这红果子之后身上没力气,她如实告知,裴栖寒安慰她不必担心,而后便将她抱起,御剑准备离开此地。
两人在惊鲵剑上,许悠悠看着裴栖寒的侧颜,弱弱地问:“师兄,你为什么会先来找我啊?”
裴栖寒垂眸,“不想我来?”
“没有没有,你来救我我可高兴了。”许悠悠脸上挂起笑容,“只是我没有想到,师兄会丢下夺的混元珠的机会来救我。”
“它怎么能和你比。”
许悠悠半响没回过神,她……她没听错吧。
两人到一处地界停下,许悠悠还在为裴栖寒那一句它怎么能和你比而春心**漾中,落地时裴栖寒问她:“能自己走么?”
许悠悠的脸早已烧红,她觉得这么长久的赖在人家身上也不是一个事,便点头应是。
裴栖寒将许悠悠放下来,两人并肩走着,只是许悠悠走着走着便想着自己的心事,然后便撞上了在前面等她的裴栖寒。
撞入他的怀中,裴栖寒问:“魂不守舍,难道幻觉还在?”
许悠悠连忙后退,解释说幻觉确实是没有了。
她想,自己在裴栖寒的眼里终究是不同的。
她说不会为别的女子穿鞋,不会为别的女子戴发簪,但是会在混元珠和她之间先选择她。
那她,在裴栖寒的心里肯定是特别与众不同吧!
至于喜欢……管他喜不喜欢,许悠悠想,她迟早让裴栖寒喜欢上自己。
“师兄。”许悠悠歪头看着他。
听闻许悠悠的呼唤,裴栖寒垂头,从风中吹来的迷魂花的花瓣横亘在二人中间,许悠悠接住花瓣放在手里,这一切不真切到让她觉得是迷魂花为她编织的一场美梦。
可是这里的迷幻花只能让人看见心中恐惧的事情。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往前走,用着不急不徐的语气问他:“师兄在抱我的时候会觉得很平常不一样么?”
也会像她一样觉得心跳加速,呼吸难耐么?也会像她一眼不舍得这股温暖么?
也会觉得燥热感受到欣喜么?
感受到一种名为喜欢的情绪。
“我向来不喜旁人近身。”
他一句话,许悠悠忽然觉得自己热起来的血冷了一半。
“但你是例外。”
许悠悠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什么嘛,话说一半,害得她差点难过。
“为什么我会是例外?”她期许地问。
裴栖寒注视着她,“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说道这里裴栖寒顿住,她和他们都不一样,她真的和他们都不一样么?
疑虑一旦生起,便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裴栖寒继续往前走,这个问题他不想深想。
能这样已是极好。
许悠悠追上裴栖寒的脚步同他趁热打铁地闲聊起来,“师兄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不知。”
许悠悠捂住自己的心口,侃侃而谈:“我听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为替他开心,替他难过,看不到他的时候会想念他,会牵挂他,见到他的时候又会开心,会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能有自己喜欢的人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裴栖寒没有应声。
她继续大胆试探道:“如果以后师兄喜欢上了谁,也会有这样的情绪么?”
“不会。”裴栖寒道。
许悠悠抬起眼眸,眸中满是不解。
裴栖寒看着许悠悠的眼睛,他深刻的认识到方才她口中说得这些情绪他都不会有,他只会占有,嫉妒,狭隘……
这样危险的情感,她受的起么?
方才碰她的脚,触摸她的耳垂,为她带好项链,他不过是在借以师兄之名,行极尽亲密之事。
多疑,卑劣,无耻,这才是真正的裴栖寒。
“哦。”关于喜欢这个问题她没再深究,既然他说不会那就是不会,许悠悠心中无端有点失落。
她想,若是自己没有中迷魂花的花粉从而产生那些幻觉,裴栖寒还会纵容自己的那些出格行径么?
唉,喜欢还真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
“小先知,难过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容恕这家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挑了出来,然后对许悠悠道:“你师兄不会,我会呀。”
他们的谈话估计是有半数都落入容恕的耳中,而他又是个没正形的,打趣着向许悠悠抛了一个媚眼,“小先知,你觉得我怎么样?”
话毕,容恕切实地感受到一道危险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他没有过多在意,而是乐在其中地继续拱火道:“我靠近小先知的时候,也会心动呢!”
作者有话说:
师兄真的是千方百计地要和她贴贴,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及容恕真是一个搅浑水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