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难题?”

黑袍男子将自己腰间的罗盘取下, 递给她,“这就是我说的难题。”

他续声:“这个东西靠近别人可不会转,只有靠近你, 它才会转得如此迅速。”

“有这么神奇?”许悠悠将罗盘拿着手中观摩,她抬眸忽见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怎么看都像是将她当做猎物一样。失踪案还没有结束, 隆重的月色里,她手上精美的罗盘也显得诡异起来。

他们说嫌犯有能指认人生辰的东西……

她出来这么久, 裴栖寒也该过来寻她了吧,况且这人也不一定是坏人,她只能往好处想, 这么安慰自己。

许悠悠强迫自己镇静沉着,面不改色地问说:“这个罗盘是做什么用的啊?”

黑袍男子走近,许悠悠不动声色地与他隔开距离,嘴里打着哈哈说:“这么漂亮的小东西我也想拥有, 你看我身上也有许多值钱的宝贝,不如我拿一个和你换好了。”

“你身上的宝贝确实多, ”黑袍男子的目光落在许悠悠身上,“我这罗盘上天入地只此一件,你若想换——”

他定睛,“那便拿你的示踪铃来换吧。”

许悠悠心中咯噔一声,她一手捂住自己腰间的示踪铃, 脸上还维持着僵硬的笑意,“我想那还是算吧, 我的示踪铃也是上天入地只此一件的宝贝。”

“罗盘还给你, 我回去了。”许悠悠将手中的罗盘往身旁用力一扔, 几乎是撒腿就跑。

黑袍男子敏捷地接住许悠悠乱扔下的罗盘, 眸中凶狠乍现,嗤笑道:“不时好歹。”

“师兄,师兄救我!”许悠悠捏着卷示踪铃,朝黑暗中大喊。

黑袍男子追上,捏着许悠悠的肩将她提起,“我想我的难题姑娘还未为我解惑,我们不多聊聊?”

许悠悠两只脚扑腾着够不着地,苦哈哈道:“我这样怎么和你聊天?”

黑袍男子将她放下,一手扯下她腰间的示踪铃,随意往旁一扔,“我们得换一个你师兄找不到的地方。”

*

裴栖寒推开许悠悠的房门,她果然不在,他用念力感受示踪铃的位置,是在一处河流旁。

这位置久久没有移动,他不由得皱眉头,果然就不应该放任许悠悠乱跑。

他感到示踪铃所在的位置,夜色下,街道上除他外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河流旁柳树的枝丫上找到了被扔下的示踪铃。

她果然是不想回去,以至于连示踪铃都要扔下……可是他已经不想失去她了。

裴栖寒将示踪铃取下,手中的铃铛仿佛就是她,他喃喃问道:“许悠悠,你便如此待我么?”

裴栖寒找到容恕的时候,他似犹在梦中,一双妖邪的眸仁在月光下闪烁,水色浮现,波光粼粼。

“她在哪?”

他的一语打断容恕的沉醉,他也却是该从往事中抽离出身,一切如白驹过隙,已成云烟,他有自己的正事需要做。

“你说小先知?”容恕恢复往日疏离淡漠,万事不过心的状态,他枕臂看月,“她不是回去找你去了,听说你们今晚就要回宗门,她只是特地来和我道个别。”

“你最好没有说假话。”裴栖寒言辞整肃,仿佛是激烈地压抑着心间的怒气。

容恕从他的语言之中查出了一点不对劲,“怎么,她没回去找你?”

“她不见了。”裴栖寒冷声。

“她身上有你的示踪铃,怎么会不见?”容恕正色问。

裴栖寒摊开手中,示踪铃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容恕立即坐起,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凝神:“她是不是阴时阴刻生人?”

“我不知。”

容恕:“先前她说过,她不是阴时阴刻生人,故而我们放松了警惕。她现在不见了,如是不在方穆那处,便只能是……”

“被抓了。”他神色凝重地说出这三个字。

被抓的可能性更大,许悠悠不会无缘无故扔下裴栖寒给他的示踪铃,两人心知肚明,立即起程,往方穆那处寻去。

路上,裴栖寒问:“关于失踪案,你到底知道什么?”

容恕耸肩:“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

意识渐渐苏醒,许悠悠只觉脖子异常酸疼,她幽幽地睁开眼,两三点模糊的烛火入眼,耳畔是一些姑们的啜泣声。

许悠悠当即惊醒,她忽然意识到在自己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她被绑架了!

她环顾四周,果然见到了好多和她一样手脚被束缚着,关在笼子里的少女。

这里四周都是石壁,不像是精装的密室,周围地上略有潮意,今日下午江邑便已变天,许是来日要下大雨了。

看这里的环境,她初步判断她们应该不在江邑城中,而是在远郊。关押人的笼子整整有三个,一个铁笼内关着四五个人,失踪的人数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她们没有被堵嘴,嘤嘤地抽泣呜咽声此起彼伏,她身边正有一个年纪看着稍小的姑娘眼泪掉地正凶,“小妹妹,别哭了。”

她身旁的女子只是摇摇头,眼泪像珍珠一样往下掉,忧郁极了的神态显得她格外憔悴。

“你也是被绑架来的么?”她因身上有着一点修为和对失踪案的了解,与周围人相比,她在笼子显得尤为镇定。

见那姑娘点点头,许悠悠又问说:“那你也是阴时阴刻生人?”

她三言两语吸引来好多视线,另有一镇定的黄衣女子在笼中费劲地挪着身子靠近,与她交谈起。

“这里的好多姐妹都是,我是最早被绑来的,这些天陆陆续续又被绑来好多女子,”说到这里她叹口气,“我们都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还能不能有活着出去的时候。”

这里的人,都忐忑着等待她们的结局。

许悠悠边上的小姑娘好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听两人谈起她们未卜的命运,当下泫然欲泣,早已哭累的身体只能依靠在笼子的铁栏上,泪流不止。

“小妹妹,你别这么难过,我们会出去的。”她的话在此时无异于是无力的。

会出去,她们靠什么出去呢?

示踪铃被他摘下扔掉,万一裴栖寒是当她爽约,以为她不愿意和他回去,先走了怎么办?

她还能把希望寄托在裴栖寒身上么?

“听说好多地方都出现了这样的事情,那些女子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我害怕。”一紫衣女子也加入她们的谈话,悲伤彷徨伤感在三座铁笼内弥漫,这里的哭声更大了些。

她们这样哭,那个黑袍男子都没有出现,想来应该是不在此地。

见许悠悠不说话,那些女子哭得更凶狠,还会哭总比已经绝望麻木等死哈。

“大家别哭了,我们是有希望出去的。”许悠悠做起这里的人心中的定海神针,“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是江邑调查这件事情的游侠,你们放心,我还有好多伙伴,我保证,要不了多少日我一定会带着你们从这个鬼地方出去的。”

绿衣女子疑惑道:“既然你是过来调查的游侠,怎么还会被他绑架呢?”

许悠悠干笑两声,“我一时不察,修为低微,打不过他就只能认栽了。我虽然是菜了些,不过我的朋友们可都是很厉害的,而且他们都还很在意我,大家完全可以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的一番侃侃而谈,让这里的哭声小了些,希望虽是渺茫了些,好在聊胜于无。

“我还有个问题,那个身上带着罗盘的黑袍男子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呢?”总不能在人家眼皮底下,耳朵根子上大声密谋要出去吧!

黄衣女子答道:“他不常来,每次来就会多带一个被抓的女子过来。”

许悠悠点头继续问:“你们见过他手上一个像是罗盘一样的东西么?”

“见过,那个转盘靠近我的时候会转动。”

“对,我也是这样。”

“大家几乎都是这样才被抓进来的。”

那个罗盘,是容恕口中的寻阴盘么?

她被抓了,这也就意味着她是阴时阴刻生人。

她到底是谁呢?

水镜中显示出的过往让她一头雾水。

上次在化灵秘境中裴栖寒对她说,她是天地灵体,可是在水镜中她却没有看见自己作为天地灵体应当出现的景象,更没有自己在二十一世纪中的样子。

想不明白。

许悠悠手脚都被绑着,她挪动身子向铁笼边缘去,一下一下地将头往笼子上撞,咣当作响。

“姑娘,你怎得就要轻生?”紫衣女子微诧,方才还好好地说着要带她们出去的姑娘,现轻生寻死,这未免太让人心寒。

“放心,这不是轻生,你们过会就知道了。”狠狠撞了几下,许悠悠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额头上疼得要命,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肿起一个大包。

可是,许小悠没出来,她还不能结束,接连几下,她撞铁笼的力道越发大,两眼冒着金星,人影一瞧成三。

身体里的光团迟迟都没有要出现的迹象,可能是撞得太轻了。

最后一下,她铆足劲咬牙带着一个自戕的决心,铁笼被她撞出一个凹痕,温热的**顺着她的额角流下。

绿衣女子惊叹,“姑娘你流血了!”

许悠悠头晕眼花,缓了一会才回神,对周围几人扬起一个虚弱的笑。

怪只怪这镇灵玉功效太强,害得她受了好些苦。

一股剥离她身的晕眩感传来,她松口气,“我们有出去的希望了。”

一个光团从她身体里冒出来,幻成许小悠,她周围的女子都往后缩了些,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姑娘,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许悠悠思考一瞬,回答道:“我也不大确定,不过我觉得我自己是个人。你们不要害怕她,许小悠很可爱的,她可以帮我们找路,也可以帮我们出去传递信息,等找到我的朋友们,我们就能出去了。”

她摸着许小悠的头,小娃娃灵活地点着头,快手快脚地从铁笼的缝隙中给钻出去,飞奔如梭,却在出山洞时停了住脚步。

“怎么了?”

“这里有结界?”

“什么叫结界?”

许悠悠:“就是我们出不去,外面也只有特地的人才能够进来。”

说起这个结界,她觉得这个结界传递给她的感觉特别熟悉。

每一种结界都会根据不同的功法和主人而带有不同的气息,这结界的手法……和铜临山的结界很是接近。

许悠悠摇了摇头,很快否定自己这个想法,铜临山的弟子她都见过,可是这个黑袍男子她却不曾见过。估计是她的错觉,她见识过的东西着实少得可怜。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看见了生的希望,可是现在她却告诉她们这个办法又不行,一股挫败感扑面而来。

“没关系,没关系。”许悠悠赶忙安抚她们的躁动的心灵,“计划A不行,我们就来计划B嘛!”

“许小悠回来。”许悠悠召回许小悠,“给我把绳子解开。”

因为这结界人过不去,但是她的纸鹤可以飞过去,她可以将纸鹤传给裴栖寒,容恕,方穆甚至是容见俞,所有的,她能想到的,可以来救命的人。

许小悠给许悠悠解完绳子,许悠悠刚松口气,从荷包内取出纸鹤,不等她叠起来,黑袍男子便从外面走进来。

许悠悠连忙将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绳子弄好,然后将手背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许小悠。

黑袍男子进来,看见了安安静静地十几人,很是满意,“还算是听话。”

忽然他注意道许悠悠身上的绳索不对劲,于是打开笼子将距离最近的许悠悠给单独拎了出来。

“喂手轻些啊,被你捏红了。”

“呵,你倒是诡计多端。”黑袍男子看着许悠悠身后的一个小傀儡,皱了眉头,“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傀儡师。”

他抬手,掌心聚起灵力,一击攻向许小悠。

许悠悠在心里直呼肉痛,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娃变成一个死气的木头,那可是她的宝贝。

黑袍男子反手取下许悠悠身旁的荷包,“当初将你的示踪铃给扔了,倒是忘了这个。”

随后他将许悠悠五花大绑,单独关在一个笼子里面,与其他人隔开。

“好好找在这呆着,别在耍什么小心眼。”黑袍男子威胁道。

许悠悠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黑袍男子没有立刻离去,也没有带女子回来,许悠悠想起方穆说的话,他说这种事情总是在月圆之夜之后就会结束。

“你会带我们去哪里?”许悠悠问。

黑袍男子瞥她一眼,没有答话,许悠悠就知道这人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我们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死呢,这样等我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做一个明白鬼。”许悠悠喋喋不休道。

“闭嘴,你少说些话。”黑袍男子语气不善。

“可是我闲不住怎么办?”许悠悠哭唧唧说:“就算你不告诉我别的事情,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你不怕我?”黑袍男子道。

“当然怕啊!”她装作瑟缩的模样,“你可凶了。”

“只不过,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我都要死了,怕有什么用啊!”

“你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黑袍男子说,“师南渡,我的名字。”

“我叫许悠悠。”

她说:“我这么年轻,遇见你算我运气不好倒了八辈子血霉,这我也认。真要死了,我还有一个遗憾,实现不了,我做鬼也难以安心。”

“说来听听。”师南渡抬眼。

许悠悠挣扎着,结果这绳子越绑越紧,师南渡对许悠悠的小把戏不屑一顾,“别乱动,不然你会被这绳索给活活勒死。”

“不动了。”她听话,坐正。

“那咱们接着来说说我的遗憾吧,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还来不及表明心迹就要死了,也许下辈子我再也遇不到他,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

八卦是人的天性,铁笼中的女子们听见许悠悠的烦心事,瞬间来了兴趣,“什么心上人,可以说来给我们听听吗?”

“好呀好呀。”许悠悠清清自己的嗓子,然后像讲故事一样地娓娓道来,“我喜欢的人,他是我师兄。我跟他,这么说呢,一直都是我再追着他跑,好不容易他对我好点,温柔了些,我能够看见胜利的曙光了,也许让他喜欢上我只差临门一脚,就在这紧要关头,命苦被抓,你们说这可不可惜?”

“那师兄喜欢你啰?”有人问。

“没有没有,他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已经不讨厌我了。”许悠悠笑呵呵说,“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吗?只要我要活着,我师兄迟早有一天会爱上我的,你们信不信?”

“那你师兄长什么样,好看吗?”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什么眼光,我师兄可好看了,他简直是跟天上的谪仙一样……”

一群小姑娘就这样七嘴八舌地闲聊起来,似乎是完全没有将师南渡这个罪魁祸首放在眼里,叽叽喳喳地像是麻雀在耳边吵嚷着一样,众多女子你一言无一语,使得师南渡烦不甚烦。

“够了,都给我闭嘴。”他喝斥道。

“可是我还没说完。”许悠悠浓密的眼睫忽闪,对他的打岔感到有一点点不满。

师南渡凌厉地眼神看过来,“尤其是你。”

“可是我闲不住。”许悠悠自省一刻,然后觉得自己没错,“既然你不想听我的故事,那你来说说你的故事怎么样?比如你是怎么从事这个拐卖行业的呀,你的家人呢,还有你的亲戚朋友,他们支持你做这些事情么,做这样丧尽天良的坏事,你晚上能睡得着觉?”

“最后,你到底要这么处置我们呀?是杀了还是拿去卖了,呜呜呜……”

“如果你要杀了我,请务必下手狠一点,我怕疼,最好能一刀就了结我的性命……你们这里有安乐死这个选项吗……”

许悠悠说着,就见着师南渡转身,像是受不得她的吵闹,许悠悠趁着这个机会将手中的纸鹤放飞,果然就见这个师南渡翻箱倒柜的寻找布条,许悠悠看着他走近的时候,咽口水不可置信道:“师南渡,你该不会要把这个脏东西塞在我嘴里吧?”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犄角旮旯里放出来的陈年破布,那味想想都让人难受。

“我保证我再也不说话了。”许悠悠将嘴抿起,可是师南渡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捏着她的下颌,强制撬开她的嘴,塞进布条。

“你若再花言巧语,我第一个杀了你。”总算,他的耳边清净了。

许悠悠见师衤糀南渡在地上画出一个阵法,以树枝作笔在地上写字,字迹随着一道金光没入这个阵法之后就消失不见。

她瞪着眼睛看,地上的字是:[人已抓齐,速至]

果然还有同伙。

也是,许悠悠记得方穆和他说过,他们在元诏城追捕他们的时候,杀了一个,重伤了一个,显然师南渡是逃掉的那个。

许悠悠只能寄希望于那只飞出去的纸鹤,希望它能够顺利地飞到裴栖寒的手上。

*

裴栖寒与容恕回到客栈,罗颂正往外走。

裴栖寒拦住他,少见地对他问起话,“可曾看见悠悠?”

罗颂怔着,“她说要和你一起回宗门,她人呢?”

“她不见了。”裴栖寒沉着脸。

江邑城被他翻了天的找,一无所获。

起初他还担心这会不会是许悠悠不愿和他回去而弄出来的把戏,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紧接着,方穆一行人也从外面赶回,“没有找到。”

司徒雁猜测:“会不会,悠悠是被那些人给抓走了?”

罗颂的瞳孔陡然皱缩,但他掩饰得很好,一刹那便恢复平静,瞧着与常人无异。

“可是悠悠明明说过,她不是阴时阴刻生人,怎么还会被抓走?”司徒雁疑惑道。

正当大家都毫无头绪的时候,一只携着微薄灵力的纸鹤飞过来,停歇在裴栖寒的指尖。

“是她。”

“谁?”众人困惑。

“带我去找她。”裴栖寒道。

小纸鹤轻啄裴栖的指尖,算是点头,奈何它灵力不足,飞过一段距离后纸鹤便展开成一张平铺的纸张。

方穆说:“那人做事向来是隐秘非常,我们一直没有办法找到他的老巢所在。”

裴栖寒眸色越发的冷,语气也越发坚决,“我会找到她。”

“能从这个纸鹤里看出些什么吗?”容恕问道。

裴栖寒摇摇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许悠悠不是在躲着他,那也就意味着,她确实是被抓了,他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轻松,没有躲着他就好。

不然……

“所以,你有办法找到她?”容恕看裴栖寒的神情,问。

裴栖寒道,“只是有点危险。”

“你要做什么?”容恕道。

“移形追踪阵。”

追踪阵不仅邵云程会,他也会。

容恕有些惊讶,一旁的司徒雁下巴都要惊呆了,“什么,移形换影阵?裴少侠,这个阵法可是书上的禁阵,操作不当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我自有分寸。”裴栖寒的话不容拒绝。

他此前在为许悠悠重新淬炼剑的时候,在里面注入了一点自己的神识,紧急时刻,他可以凭借着这缕神识找到许悠悠。

所谓紧急时刻,若许悠悠真的扔了他的示踪铃,他遍寻不到人,只好强制将人带回铜临,即便她途中哭骂打闹,他也不会心软。

只是这办法只能用一次,许悠悠那么一个爱凑热闹乱跑乱逛的女子,一次生出不想回铜临之心,接着便会有千次百次。

由这抹神识形成的移形追踪阵能分毫不差的找到她的所在,比之邵云程的那个阵法不知道要精妙多少,随之而来,危险也在加倍。

且追踪阵动静之大,很可能会惊动道绑着许悠悠的人,他需要立马做出警戒,在神伤身至的同时,需要抢占先机,率先出手。

对方修为未知……裴栖寒已无心再思考这些,许悠悠不在他身边,他只想见她。

追踪阵很快起好,众人看着这个精湛绝伦的阵法不禁心生感慨,裴栖寒不仅修为拔高出众,学识丰富,连在法阵上的造诣都登峰造极。

*

许悠悠那边,她被师南渡堵住嘴,心中忐忑非常,她看得出来,师南渡有意向要带着她们离去了。

他简单收拾好一点行装后,一个一个用黑布蒙住那些女孩的眼睛,给她们口中同样塞住布条不许人言语。

她惴恐着,又觉得期许,出去能够逃跑的机会总比在这个密闭的山洞内多。

许悠悠的荷包内有东西在跳动,她好奇地看着,自己明明也没在这个里面装什么活物。

师南渡收拾好其他女子,转过头来看许悠悠的时候,目光陡然一凝,盯着她的荷包比起许悠悠更加警戒,他一把将人提起来,眼神狠厉,道:“你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许悠悠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师南渡拿把匕首抵在许悠悠的颈间,威胁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许悠悠呜咽着,师南渡将她口中的布条取出来,她喘一口气道:“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再者你自己不会去看吗?。”

转眼间,她的荷包已从腰间给飞了出去,停至半空中,旋即以这个小荷包为中心生起一个法阵,丝丝寒气从她的荷包内涌出。

许悠悠撒泼转移师南渡的注意力道:“这里该不会藏着些什么脏东西吧!呜呜呜我可是在身上背了好几个月,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吓死我了。”

师南渡见她不像是说谎,一把松开她,将人摔在地上,肚子前去查看她的荷包。

他甫一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滔天的冷气,他手微微触碰到荷包壁,手上便凝了一层霜寒。

这股气息,是她师兄!

荷包的禁制被冲破,她那把破烂玩意上附着着凌厉的杀意漂在半空中,溢出的剑意在山洞内显现出一只麒麟。

这是裴栖寒的意兽!

裴栖寒来救她了!!!

许悠悠喜不自胜,从阵法聚集出的强光内走出一道人影,她挣扎着就要从地上起身,兴奋地喊着:“师兄,师兄!”

裴栖寒从传送阵内走出,瞧见许悠悠悬着的心落地,山洞内无端多了个人,瞧着来者不善,师南渡抄起剑向裴栖寒斩去。

见他出剑的速度,裴栖寒便知他的修为不算高,当下连惊鲵也不愿召,顺手用着许悠悠那把小裴同他缠斗起。

交锋不过四五招,师南渡被裴栖寒打伤好几处,他修为虽不甚高,但逃跑的手段确是出类拔萃,烟雾与假招同出,裴栖寒当下快步挪到许悠悠身侧,将人抓着手里才安心。

待到尘雾散尽,山洞内师南渡早已了无踪迹。

裴栖寒弯腰将许悠悠扶起,看着她红肿起来的额头,皱眉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闻言,她已热泪盈眶。

他的视线扫向周遭,落在地上的木偶娃娃映入他的眸中,“你用她了?”

许悠悠点点头,叹气说:“可惜,没有用出去。”

两人配合着将这里的女子全部松绑放出,裴栖寒立即给方穆传信。

对上裴栖寒望过来的眼神,许悠悠便知他的意思。

她对这里的女孩子道:“大家先不要着急,我师兄会带大家回去的,只是为了先确保大家的安全,我们还需要在这里稍等一会。”

“师兄,不去追师南渡么?”

“你在这里。”裴栖寒花费阵法已经耗尽了巨大的心力,方才同师南渡交战后需要一点时间恢复,既然找到了许悠悠,其余的他什么也不想。

“师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她问。

“……”裴栖寒话顿,觉得难以启齿。

他该如何向她描述自己的那难以遏制的极端掌控欲,想让她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视线内,稍离一会他都要惴惴不安。

他深刻的知道,这种异于常人的心境,旁人都难以接受,故而他也不敢将这些告诉许悠悠。

“传送阵。”裴栖寒言简意赅道。

许悠悠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

说着,许悠悠闭了嘴,传送阵,这就是在苍谷的时候邵云程为了她去找裴栖寒的时候弄出来的那种传送阵,他记得这种阵法特别容易损耗人的心力,上次邵云程因这个都虚弱了好久。

“师兄,那你不要紧吧!”许悠悠担忧问。

一旁有人调侃道:“哎呀,师兄一来悠悠的眼睛就黏在别人身上啦,这可不得了喽!”

“不是说好了要表——”

许悠悠连忙跑过去捂住这姑娘的嘴巴,“别瞎说。”

随后她将众人待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语重心长道:“姐妹们,你们可别再我师兄面前乱开这种玩笑,他会不高兴的。”

“我们哪里乱开玩笑了,不是你说还没有想你师兄表明心迹很是遗憾么?”

“是很遗憾,可是现在我们不都是没事吗?”许悠悠道:“况且是我单方面喜欢他的,他喜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

有一个人道:“你怎么就不知道人家不喜欢你呢,他可是来救你了耶,我看你师兄八成对你也有意思?”

“真的吗?”许悠悠回头往裴栖寒那里看了一眼,“我怎么看不出来?”

黄衣女子笑说:“这种事情能叫你看出来就有鬼了。”

她道:“要我说,你觉得你师兄在乎你吗?”

许悠悠回想着他们相处的过往,“应该是在乎的吧!”

“那不就完了,”黄衣女子说,“他在乎你,他就是喜欢你。”

“可是在乎和喜欢也不一定能等同啊,或许他只是因为我是他小师妹他才在乎我的,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他喜欢我才在乎我。”

“刚刚是谁说不讨厌不就是等于喜欢么?”

“哎呀,我承认是我说的,可是那不是我师兄不在么?他在的话我可不敢乱说话。”许悠悠苦恼道:“万一他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情,他以后估计再也不会理我了。”

“有这么严重?”

许悠悠煞有其事地点着头,“所以,拜托大家别再这件事上开玩笑了,我可承担不起。”

“好了好了,不开你的玩笑了。”

一行人闲聊结束,裴栖寒从锦囊里拿出上好的伤药,朝她道:“过来。”

许悠悠踏着小碎步过去,裴栖寒给她涂药的手法很轻,但她还是疼得呲牙裂嘴的。

裴栖寒眸色愈发沉下,“先前怎么就不知道疼?”

“那我喊疼了也不会有人关心我,给我上药。”许悠悠说道。

裴栖寒缄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才和她们在说什么?”他虽然耳力好,但许悠悠避着他,故而他没有去听。

他要许悠悠光明正大地和他说。

事无巨细,有关她所有的一切,他都要知道。

许悠悠看向周遭的女子,其中有不少人都在暗暗给她加油打气,奈何许悠悠面对裴栖寒的额时候就是有些怂在身上的。

“没什么,一些好玩的事情。”

想来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没在多问:“还和我回去么?”

她重重地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和他回去。

“师兄?”

“嗯?”

许悠悠笑道:“有你真好。”

一旁的好些姑娘看着这两人的互动暗暗地讨论起来,“我觉得悠悠他师兄肯定对她有意思。”

“我也觉得。”

“是吗,可是我还是觉得她师兄对她说话有一些冷淡啊!”

“你也不想想她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他从来了之后石像就一直在许悠悠身上,可从啦都没往咱们这边看过呢。所以我赌一根金簪,他师兄保证喜欢他!”

“那我赌一匹绫罗绸缎,我觉得他们不会在一起。”

“这样啊,那我也赌,不过我可和你们赌的不一样,我赌是她师兄先表明心迹。”

“是吗,我觉得肯定是悠悠先表明心迹啊,她肯定有憋不住的那天的。”

“那好啊,等我们以后再会的时候,就让她告诉我们结果吧!”

“悠悠!”其中紫衣女子喊道:“感谢你们救了我们的性命,我想我们以后还会再相见的,所以会有那一天么?”

“当然,我以后要是游历天下,肯定会回来看你们的,放心好了!”

绿衣女子拉着许悠悠到了另外一个角落,“悠悠,我跟你讲哦,我刚刚那里一个玉佩和他们打赌,我赌你会先表白,和你师兄在一起的,所以你得给我好好争一口气哦。”

许悠悠惊掉了下巴,另一人又道:“悠悠,你可得矜持一点哦,我可赌了你师兄先表明心迹,所以你可不要认输!”

“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你再来江邑玩吧,随便也可以告诉我们答案。”

“对啊,对啊,到时候推荐你们去一些好玩的地方。”黄衣女子一脸坏笑。

江邑的人,还真是无比的热情啊!

作者有话说:

全世界都知道许悠悠喜欢裴栖寒,只有裴栖寒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