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爷爷,这回我真服了,真服了,那什么,黔……什么穷……”
大胡子一手捂着伤口,血源源不断顺着胳膊流出来,滴在地上。
“教你个乖,黔驴技穷!”
石达开用刀背拍了拍大胡子的脸,继续说道:“让他们都退出去!”
“额……爷爷,您不会杀我吧?”大胡子的眼睛骨碌碌的转。
“看你表现!现在,退出去!”
大胡子听了这话,吼了一嗓子,“出去,出去,都出去!”
人群面面相觑,半信半疑退了出去,顺手还想将马牵走,石达开手中的刀微微使劲,大胡子脖颈再次一疼,鲜血缓缓滲出,汇成一股。
“出去,快出去,拉马作甚?没看到我流血了?”
大胡子吼了一嗓子,紧接着换了一张皱巴巴的笑脸,“爷爷,您是我爷爷,你看,这回能让我先处理下伤口不?再流下去,我会死的!”
石达开都快被这死不要脸的大胡子逗乐了,换脸速度也太快了,收放自如。
“你也往出走!别打歪主意!”石达开再次拍了拍大胡子,大胡子半信半疑,近一步退两步似的,缓缓走出祠堂,站在了门口。
两匹马很自觉的跟在后面,也探出头去,鼻子嗅着什么。
好家伙,昨天还空无一人的小村子,现在到处是人,刚刚退出祠堂的人群聚集在不远处守着路口,朝着祠堂看过来。
不少孩子也跑过来,站在路边盯着大马看,嘴角甚至都流出了口水,感觉他们看的不是马匹,而是一块块活生生的马肉。
看起来不像是匪寨,应该是普通的流民。
石达开环顾四周,心里评估着,想了想,伸手从马匹上,将昨夜剩下的小包肉块扔了过去。
孩子们哇的一声跑来,叽叽喳喳的一人分了一块,大声叫嚷着,往自家跑去。
看到这个场景,石达开感觉这群人并没有丧失基本的道德观,于是松开了手中的刀,伸手一推大胡子,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大胡子被推的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头脑却还没反应过来。
我刚刚经历了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放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跑到近前,一把拉住大胡子的胳膊,准备往人堆里带。
“啊,疼疼疼疼!”
大胡子发出尖锐的惨叫声,那青年抓的正好是受伤的那只胳膊。
大胡子哭丧着脸,从怀里摸出来自制的金创药,黑乎乎的,直接抹在了伤口上,在那矮小青年的帮助下,包扎完全,这才松了口气,抱拳说道:
“谢过这位兄台,高抬贵手!”
石达开点点头,伸手将马匹牵出,一只脚踏上马蹬,飞身上马,准备走时,却看到聚集在路上的人群越来越多,隐隐成了包围圈。
“怎么?好心没好报?”
石达开右手持刀,斜斜指向大胡子,继续说道:“孙子,忘记刚才喊我爷爷了?想再试试?”
大胡子双腿迈得飞快,一头扎进人群中,高声喊道:
“我又打不过你,喊几句爷爷算什么,不就是求个活路?你两把刀,两匹马,让我们一半怎么了?见者有份!有本事,你把我们都杀了!”
他知道石达开杀性不重,否则刚才就不会不提条件就放了他。这吃得好、穿的好的富家子弟,是永远不会懂流民的苦。
大胡子自认他没错。
石达开脸皮抽了抽,说道,“你一个大胡子,哪里学的惫懒模样?你靠不要脸当头的么?”
“你管我怎么当头的?我就要马,要刀!”大胡子不断的在人群中换位置。
石达开感觉自己的善心受到了侮辱,当下手一翻,刀刃向后,双腿一夹马,冲向人群。
“我去,来真的啊!”大胡子发了一声喊,率先抵挡不住高头大马冲锋的气势,跑向路旁。
阻挡在路上的人群如受惊的鸟群,轰然散开。
石达开追上大胡子,一刀枭首,策马离去,头也不回。
原本还想着看这大胡子有前途,留下把刀也不是不可以,没想到,大胡子居然裹挟百姓愣要。
显然是以往干惯了的。
石达开谈不上生气,但也不打算惯着,把好心当作好欺负,既然他不珍惜自己的命,那就甭要了。
背后村子里一片嘈杂。
淅川县城位于丹水旁,城高三丈,原本也是易守难攻的要地,如今城头插满了闯军的蓝色大旗。
士兵装备并不算好,旧鸳鸯战袄,旧布面甲,外面是蓝色的罩袍,头上是蓝色的裹头布,外表主打的,就是一个蓝色。
刀枪、弓箭,看起来质量不错,但都不像是新打造的,应该是历次作战的缴获,外表有些灰暗。
“干什么的?”
还未靠近,石达开一人两马的怪异组合,就被探马包围。一个衣甲七成新、面白无须、长得高大的头领张口喝到。
“听说闯王在淅川,石达开前来投奔!”
石达开一边观察着,一边下了马,抱拳说道。
一听是来投奔的,那头领明显放松了些,手也从刀柄上放下来,随手抱了抱拳,继续问道:“看装束,不像!”
“那应该是什么装束?”石达开挺直身体,笑着说道。
“队长,你看!这马臀上有内乡郡王府的标记!”一个探马仔仔细细看过,伸手指着马臀叫道。
“这位石兄弟,解释解释?”白面队长重新握紧了刀柄。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杀人夺马,上午我还杀了一个抢马贼呢!”石达开伸手从怀里掏出来内乡郡王的银制印信,扬手扔给了白面队长,继续说道:
“呐,投名状,我知道规矩!”
白面队长伸手接住,对着银印哈了口气,盖在手背上,红通通“内乡郡王印”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白面队长显然是认得印信的,震惊之下,抱拳的动作正式了几分,朗声说道:“在下白旺,请石兄弟随我入城!”
白旺,是那个后来守卫襄樊、德安,拥众七万,被叛徒杀死的白旺么?石达开多看了几眼,这才回话,“能有幸见到闯王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上报给李过将军定夺!”
探马依旧前后围着,石达开牵着马走在中间,有这样的投名状,怎么着都不用当大头兵了吧。
他想过自己拉一批人马出来,只是家里亲戚早已不来往,他又是个独苗,从内乡出来的急,根本没有人手可用。
闯王如今刚出山,正是四处招兵买马的时候,这时候加入,正合适。
“闪开!闪开!闪开!速速闪开!”
还未进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二十余骑飞奔入城,浓重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石达开眼尖,瞅见白旺脸色瞬间变得特别难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石达开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