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不知道五营总兵的心路历程,或许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以他眼下的身份和地位,不足以指挥这些造反的老前辈,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
他如今在尝试施行“安庆新政”。
太平天国时候,他也曾坐镇安庆,在士、农、工、商等各个方面,推行了一系列新的政策,极大地巩固了安庆根据地。
通过他一路走来的判断,以及对户籍、田册的摸底,这些新政不仅适用,而且比当初更加简单。
地方没变,但是人少了。
行政规划上,石达开将太平营的地盘,重新划分为庐州府、安庆府和六安州,除六安州之外,统一设官管理。
农业上,取消一切苛捐杂税、三项加派,定额征税,税收之外,定价收粮。
工业上,设立官办军械司,铁矿等司,筹办火铳、火炮、兵甲等事物。
商业上,设卡收税,取消入城税等,平买平卖,保护合法贸易。
同时,举行府县两级文武考试选官,填补空缺职位。
安庆知府郑二阳、庐州知府杜长胜忙的脚不沾地。
崇祯皇帝圣旨到了南京,直到十月安庆第一次选拔考试都结束了,南京兵部都没有动静。
石达开只在自己地盘折腾,农民得利、商人得利、士绅也得利,损失的只是朝廷,池州府近在咫尺,太平水营连长江中线都没过,每日不是训练,就是巡逻。
生意做的如火如荼,反而比之前更好做了些。
为难的官吏少了,买东西的百姓,倒是多了。
河南传来南阳城破、唐王自尽的消息,李自成拥兵五十万,左良玉、杨文岳、傅宗龙三军齐攻,大败,傅宗龙在项城被杀,左良玉逃回襄阳,杨文岳逃回汝宁。
李自成追着左良玉进湖广,至十二月底,连破襄阳、宜城、至钟祥,分兵攻随州、德安、荆门州、荆州、夷陵等地。
左良玉一口气退到了武昌府,惊魂未定。
革左五营听闻大顺主力南下湖广,匆匆从六安州出兵汝宁府,抢占了商城、固始、光州。
张献忠重整旗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占了息县。
池州府“打”的很热闹,南京兵部数次报捷京城,李自成攻入湖广后,连做样子都懒得做了,只是调派了黄得功、刘良佐协防南京。
只有石达开一心休整,调理地方,丝毫未见出兵动静。
经过数月努力,安庆府、庐州府政权梳理基本完毕,该增的增,该裁的裁,官员缺口很大,但主官基本补齐,只是有些稚嫩。
麾下太平营已经扩充至一军满编五个师,一万三千人,就连燧发枪都在共同努力下,仿制成功,装备了一个旅。
虽然发火率依旧不高,但是石达开还是重赏工匠,功劳卓著者升为官员,以示嘉奖。
一场风雪过后,崇祯十五年悄然到来。
二月,清军攻克塔山,松山之战进入关键时期。
崇祯皇帝刚从河南失利中摆脱,火速送孙传庭上任,解救河南危局,就调派顺天巡抚杨绳武督师救洪承畴,又派兵部侍郎范志完前往解救,二人都害怕地不敢出战。
副将焦埏赴援,刚出山海关即败。
松山全城食尽,副将夏成德乃遣子至清军做人质,与清军相约攻城日期,己为内应。松山城破,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投降者数万。
辽东巡抚丘民仰及总兵官曹变蛟、王廷臣等皆死。洪承畴、祖大寿被俘详情。
一个个打击接连到来,崇祯皇帝鬓角斑白,全无志气。
往昔清军入塞、威胁京城的场景,历历在目,此时却无卢象升那般忠臣良将勤王了。
南京屡次报捷,打得热热闹闹,却没有收复安庆的消息,凤阳总督高斗升口口声声说攻进了庐州,雷声大雨点小,屁用不顶。
如今,他已经明白,全是糊弄他,若是清军此时乘胜入塞,南京便有了借口不北上勤王。
还有节节胜利的李自成,横在中原,若是清军和闯贼打起来了,那才叫一个好看。
崇祯皇帝幻想着,叹息一声。
朝廷首辅又换了。
全是废物。
石达开不懂崇祯皇帝的信息,他知道这个时候大明松山战败,洪承畴甚至还让皇帝陛下丢了大脸,但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发愁的是,缺水军战船。
如果说大明长江水师是大老虎,他的水师,只能说是一只初生牛犊。
心理上是不怕,但是造船可不是几个月的事情。
江南士绅虽然和他做生意,战船、大船控制的很严,石达开使尽手段,半年来也才有又搜集了二十条大船,建起了官船工坊,建起两艘新船。
相比水师的体量,四十多艘船,明显不足用。
更愁的是,在失联半年后,牛金星再次盯上了他。
王胤昌紧急传信,让石达开小心应对。
石达开和属下商议许久,定下了主力移防宿松、伺机攻占黄州的决策。
石达开暂时还想维持于南京的表面和平,答应不过江,但左良玉龟缩至武昌、黄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像历史上一样放弃武昌、黄州、跑到九江、威胁安庆,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站在黄州府边上试探,一旦有机会,便**。
一方面,可以扩大地盘,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此次新兵训练的成效。
没见过血的兵,始终只是新兵。
至于老兵,媳妇有了,地也分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久了,再训练,也不如上阵厮杀一场。
石达开将曹猛调往庐州,换来张判随军,将邵英调至安庆负责城防,亲自统带张判、周昉、李军、金声桓等将、郑二阳等文官,一鼓而下黄梅。
四月初,李自成偏师占了汉阳,渡江作战失利,武昌城一日三惊。
李自成听闻孙传庭率两万精锐陕兵出击洛阳,连战连捷,守将抵挡不住,这才停住脚步,留下兵马守护之后,主力回军,准备击败孙传庭,顺势拿下老家陕西。
左良玉逃至黄州,正好遇上了太平营攻城,自认为遭遇东西夹击,一刻不停,带着一千多艘大船顺水而下,直奔九江鄱阳湖。
黄州城见此情景,士气大跌,开城投降。
石达开顺势取麻城、黄安,宣扬大顺天威,废奴,征奴仆为兵,在麻城、黄安征募新兵三万余。
武昌城近在咫尺。
石达开却没有攻打这座空城的意思。
郑二阳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这么好的机会却过城不入,甚至连刚刚攻占的麻城、黄安也放弃了,不复当初打他的凌厉。
这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将军不打算乘胜攻克空城武昌么?”郑二阳看向从出发时五千人,变成如今将近四万的长队,开口询问。
石达开叫过周昉,“你觉得因为什么?”
周昉沉思片刻,回答很简单:“将军爱惜将士,除非必要,兵不练不上场。”
“李军,你觉得呢?”
李军挠挠头,“末将认为可能是水军不够强。”
“张判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