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敲门声,将石达开惊醒。

掀起被子,快速从**翻下来,点燃火烛,一手持刀,准备好了之后,他才开口询问:“何事?”

他知道,除非紧急事务,守在门外的亲卫是不会在半夜将他叫醒的,只是,该防备的,还是得做好防备。

“将军,庐州消息,曹军帅遇刺重伤,李副军帅同时遇刺,重伤!”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确认了么?”

石达开震惊了,太平营军规森严,对主将的保护一向得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一军军帅、副军帅同时重伤,应对稍有不慎,第一军就垮了。

“回将军,庐州信使连夜赶来报信,就在外院。”

石达开穿好衣服,将刀系在腰间,打开门,吩咐道:“走!”

庐州信使是熟人,第一军第一师副师帅范宁,栾川镇时候就跟着石达开了,此时的他风尘仆仆,虽然喝了参汤补充体力,依旧是筋疲力竭的样子,见到石达开,强挺着行礼,被按在椅子上。

“不用多礼,我要听实话。”

石达开心里着急,脸上不动声色,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

范宁一人三马,狂奔一夜到安庆报信,此时喘了口气,说起事件经过。

曹猛是在巡视城外军营回衙的路上被突袭的,袭击者事先埋伏在屋顶,趁人不备,扔下火药包在人群中,若不是护卫挡了一下,曹猛恐怕当场就被炸死了。

李军遇袭是在自家,一名去年招募的扫地仆役藏了手弩,抹了药,射中胳膊,虽然经过急救挽回了性命,却需要至少半年休养。

刺客在封城搜索后,被围住,当场自杀,没什么可用的线索。

第一军根据军规,目前第一师师帅暂时接手,众人商议之后,派他前来报信,等待下一步命令。

石达开压抑住怒火,刺客既然没有留下可用线索,但他的敌人就那么几个,结合近期的情报和庐州的方位,大概是凤阳的官军动手了。

说不定,还有左良玉的手段。

扔火药包这一点,特别像当初他派人去炸王允成的那个情节,从头到尾,都像。

至于牛金星,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

安庆诸将得到消息,陆续赶来汇合,纷纷要求出兵。

“打!为曹军帅报仇!”

“打!击破凤阳!”

“不如过江!”

石达开:“张判,你去接手第一军,稳住军心,备战,目标滁州,和州!南京既然不吃敬酒,做出如此行径,那就吃罚酒吧!”

张判心头欢喜,高声应诺。

“金声桓,你不是说湖口有你的旧部么?联络到哪种程度了?”

“将军,若取湖口,末将愿亲自前往内应,配合大军破城!”金声桓投靠之后,升得极快,他原先的旧部过得却是不好,被拆得七零八落。

湖口的旧部,也是在他得到消息之后,亲自联络,才重新接上的线。

“我相信你,邵英,你指挥,目标湖口,池州,以攻代守,我看南京怕不怕!还敢不敢搞这些手段!”

邵英、金声桓高声应诺。

“我亲自坐镇安庆策应,诸位,定能旗开得胜!”

“是,将军!”

官军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快,几乎在刺杀的同一时间,便越境进入庐州府范围,号称十万大军,快速杀向庐州府城。

张判快马赶到,匆忙布防,才知道是黄得功带队,高斗光压阵,官军三万,号称十万,据城五十里。

明军长江水师突袭无为水寨,焚烧一空,太平营人员损失不多,营寨、船只全毁。

石达开得到消息,一面下令安庆城下江防水师移防,一面开始布置铁链等,防止再被突袭。

金声桓趁夜带人渡江,与旧部里应外合,打开湖口,占领水寨,缴获大小船只两百余艘,第二军渡江半数,被明军水师攻击,渡江行动被迫中断。

邵英、金声桓花了一日,整合队伍,发银子拆城,四面各拆了十余丈城墙,方才按照计划,举兵向东,破彭泽,攻入池州府境内,与安庆相呼应。

明军水师上岸拦截,被打得落花流水。

池州不曾预料到太平营来得如此迅速,斗志全无,官吏逃跑,城池一鼓而陷。

石达开趁明军水师上岸被击败,退回太平府,当机立断,率亲卫军乘船过江,汇合邵英等,同样号称十万,水陆并进,攻向南京。

一月时间,石达开破铜陵、芜湖,占领当涂,逼近应天府。

南京大震。

南京本来还在为高斗光、黄得功庐州攻势进展顺利沾沾自喜,没想到石达开居然在严防死守下,从江西过了江,势如破竹。

都怪左良玉。

庐州打成了焦灼,黄得功兵力占优势,本人也算骁勇,与第一军在庐州城下形成了僵持。

他破不了庐州,张判也赢不了他,目标滁州、和州,还是镜花水月。

“堵死他过江的路,在南岸消灭他!”

南京兵部尚书叫嚣道,他觉得好好的局面,被石达开给打脸了,一面下令长江水师截断江面,一面调动浙江、扬州兵协防南京,请求江西、福建协助剿贼。

“大人,还是和谈吧!打不过啊!”

以国公徐家为代表的勋贵却不赞同,扬州兵早已被调配凤阳,如今在庐州城下抛头颅洒热血,至于浙江兵,远水解不了近渴。

你怎么知道,太平营不会拐个弯去苏州、杭州呢?

太平营水师打不过长江水师,但是南岸船只很多,太平营缴获上千艘大小船只,虽然八成都是小船,但也机动灵活,石达开想要走,并不难。

何必呢,当初暗中合作的时候,还能挣到钱,石达开也信守诺言,这次要不是南京兵部起了邀功的心思,怎么会有这样的大仗。

眼看着所谓的大顺风生水起,连拥兵数十万的左良玉都望风而逃,何必将路走死。

怀着这样的心思,勋贵表达了“和谈”、“招安”、“恢复旧观”的心思,并派出了信使。

石达开也没有闲着,虽然连连声称要攻入应天府,实际上,最主要的工作,是搜罗府库、大户金银、粮草、兵甲、火药,以及愿意跟随太平营的百姓,退回池州府。

太平府的位置是好,但是离南京太近,太平营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攻破南京,打持久战。

退一步,给南京希望,也是好的。

城墙被拆毁一空,人流络绎不绝,前往池州安置,金声桓率队攻向徽州,邵英率队攻向宁国,石达开坐镇太平,紧盯应天府动向。

数日之后,应天府信使到达,看着被拆毁的太平各城,欲哭无泪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这说明石达开没有要久驻的心思。

还是有的谈。

郑二阳接待信使,有些尴尬,信使也是他在南京时的熟人,本是同殿之臣,如今却代表两方。

“胡兄,请坐,这茶可不简单,上好的大红袍,太平府衙缴获的。”郑二阳彬彬有礼,伸手示意。

来之前,石达开已经有交代,要和谈,可以,他要银子、粮食、布匹、工匠,要恢复贸易,还要池州府、徽州府,要庐州停战,官军退回。

若是答应,可以交还太平府、宁国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保持此前的和平。

说实话,郑二阳觉得要的有点多,徽州、宁国还没影子呢,就列入了条件。

胡信使有些尴尬,寒暄几句之后,开门见山,要求太平营退回,恢复战前交战态势。

“胡兄,你这空口白牙,就想要回地方,你这是难为我啊!”郑二阳有些想笑,都到这时候了,还绕弯子呢。

说是开门见山,和谈,条件总该摆上吧,光提自己的要求,有什么用。

“郑兄,你们的条件,也太苛刻了,宁国、徽州还在朝廷手里,你们这,不是乱开条件嘛!”

“乱?不不不,不乱,胡兄要不然等几天?估计就有两府消息传来,不过到那时候,这价钱,就要涨了。”

实力面前,再好的口才,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