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昉的突袭,并不顺利。

两个骑兵师一前一后,相隔五里,前锋还未到滕县城外十里,就遇到了清军探马。

“不可小觑啊!”

周昉眼睁睁地看着十余清军奋勇厮杀,冲破五十余骑的包围,杀伤十余,仅仅落马半数,心底更加慎重。

师帅鹿峰辩解道,“突然遭遇,猝不及防,若是正面捉对厮杀,必不会让他们跑了。”

周昉瞧了眼鹿峰,这人是白旺带回来的心腹,勇猛是勇猛,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攻打滕县的清军主帅,是个佐领,唤做速不图,得知有大股骑兵来袭,一点都不慌张,此次南下千里,除了白光恩还能打一些,其余官军,都是弟弟。

不是望风而逃,就是一击即溃,丝毫彰显不出他的功劳来。

何况,滕县距离兖州主力很近,新一批队伍已经出发,陆续南下,有万人之多。

“传令下去,我们去会一会这波官军!一打五都能突围,我有一千八旗,怕个甚!”速不图叫嚣道,下面一片欢呼。

披上三层甲,速不图将自己防护的严严实实,南下缴获很多,八旗基本实现了双层甲,被甲率高达百分之百,一路无敌,养出了闻战则喜的骄骄之气。

对于已经攻陷的滕县,他并不在意,清军更擅长的,是野战。

双方都打定主意要突袭,在城外五里,撞在一起。

“射!”

八旗的骑术比太平营好许多,临阵连发两箭,太平营骑兵只能挨着。

“区区两千,敢撩我们虎须!废了他们!”

速不图大声喝道,带着预备队压阵。

清军攻势很猛,太平营仗着人多,双方迅速绞杀在一起,混战中,不断有人跌落马下。

激战一刻钟,太平营的骑士便薄了一层,战场上满是残肢断臂。

“奇怪,这样都不跑,难道有后招?”速不图觉得有些不寻常,稳妥起见,派出传令兵再次向兖州报信。

“催一下援军!”

话音刚落,隆隆马蹄声又至,一批新的生力军赶到,迅速扑向速不图。

速不图感觉受到了侮辱,亲自带人上前厮杀,一连斩落数人,冲向周昉大旗的道路被阻断,冲锋数次未成,反被逼退。

这把有些大意了。

速不图一刀砍翻了杀过来的敌人,心头在滴血。

谁能想到**沟里翻船,不是说越往南,明军越不能打吗。

包围圈越围越紧,还能跟在身边的,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一个时辰啊,一千战五千,损失六百余,这要是大将军阿巴泰知道了,不战死,也会被砍死。

“杀!”

速不图提刀大喊,再次组织好阵型,向敌人冲去。

“当当当!”

太平营骑兵闻令而动,毫不留恋,迅速退回,在速不图瞠目结舌中,调转马头,列阵而走。

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

速不图回头看去,原来是援兵到了,当下心头再起力气,操刀大喊,“缠住他们!”

率先纵马追去。

援军大将图名,本来想叫回速不图问个清楚,没料到这人热血上头,嗷嗷叫着追了上去,只好抓住残兵询问。

这才知道,原来敌军有五千骑,这一场打下来,只余不到四千,速不图同样损失惨重,只余三百多人。

“那就追吧!”

图名不放心速不图,担心这个阿巴泰的小舅子再出意外。

本来是安安稳稳的镀金之旅,却被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敌骑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要是追击出了意外,大将军还不得埋怨死他。

五千骑轰隆隆跟上。

一场混战下来,周昉、鹿峰充分了解了战前石达开说的“不能轻敌”的正确性,他确实没有轻敌,用遇到过最强敌人的准备去应战,结果战损比接近2:1,在大顺也能称得上精锐的骑兵,撞得头破血流。

敌人援军来得太快,以至于一场歼灭战,变成了夹生饭,只能撤退。

好在,将军还有第二重埋伏。

当初还以为将军是多此一举,现在看来,小心无大错,真香。

要是被清军一路追下去,难逃被击溃的命。

“贺军帅,后面追上来了!”

“只有速不图?”

“不是,敌人援军,约有五千骑兵,速不图马力已竭!”

“告诉大伙,坚持住,将军在等着我们!”

“是!”

骑兵换马,再次加快速度,朝着西仓寨狂奔。

石达开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依靠地形,将道路截为两段,两侧空出骑兵的位置。

偏厢车横在路中,里面是轻型佛郎机,后面是闻讯列好阵势的火枪师。

红旗挥舞。

太平营骑兵向水遇到礁石,避过正面,分流汇入两侧。

清军丝毫不减速度,呐喊着撞上来,图名知道,这火炮、火枪再好,临阵一枪而已,明军什么德行,他数次南下,一清二楚,只要马速够快,破开敌军阵势,谁能打得过纵横天下的八旗铁骑。

“放!”

轻型佛郎机牺牲了射程,换来了快射速,将准备好的五个子铳依次打放,清军冲锋阵列一片人仰马翻。

清军丝毫不停步,继续前攻,猛士在前,借着马速,用巧劲掀翻车子,试图攻入。

“放!”

千余人排枪打放,清军为之一震。

“再放!”

“放!”

“再放!”

“放!”

五千余人组成的三段击,像一把铁锤,将突进车阵的清军打得不得丝毫寸进。

“大人,不能再攻了!等步军火炮上来吧!大人!”

火药燃放的白烟完全遮蔽了战场,只听到一轮一轮的火枪响,濒临死亡的呼喊声,却不见厮杀声。

凡是撞进白烟里的清军,仿佛羊入虎口。

速不图再愚钝,也知道中了圈套。

敌军指挥官拿五千骑兵作饵,真是大手笔。

图名心在滴血,这都是满、蒙、汉八旗精锐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千多人便不见了。

“鸣金,徐徐后退,严防敌骑追击!”

战场终于平静下来,图名、速不图退后二十里,一直接到了后续步军,这才扎营。

石达开顾不上打败清军的开心,急忙吩咐打扫战场,入夜时分过了河,绕过微山湖,重新回到了徐州境内,甚至一刻不停,疾驰两日,进了宿州,这才停止转进,扎营。

不能不跑啊,原本只想着打一下滕县一千人小试身手,谁知道引来了鳄鱼。

这巴掌打得清军晕头转向,阿巴泰南下估计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十几万清军在兖州,打不过啊,打不过。

盘点伤亡,石达开心痛不已。

骑兵先胜后逃,损失小两千,火炮师撤得虽然快,依旧损失了两百,火枪师正面对敌,被漏网之鱼冲进队伍,折损七百余,滕县一场大战下来,损失三千亲兵,其中还有两个旅帅,五个卒长,冲锋在前的伍长、队长,更是伤亡巨大。

估计滕县城下毙敌八百,西仓寨毙敌两千余,虽然是突袭加埋伏,更有火枪、火炮之力,太平营的损失,依旧超过了清军。

缴获战马两千七百,其余金银零碎若干。

周昉、鹿峰等跪在营帐外请罪,石达开亲自搀起,环视众将:

“经此一战,有何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