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破敌军,无论是大顺还是大清,首先要做的,就是渡河。
相对于长江这样天下闻名的大河来说,辽河并不算宽,但也足够让大军头疼。
之前一个月的数次强渡,都未能在对岸站住脚跟。
无他,大家都知道火炮的力量,压制起来,毫无压力。
至于船和浮桥,若不是大军全体压上,几乎没什么卵用。
你建了,我会毁掉,你来我往,仿佛绞肉机一般。
辽河里,每天都有沉没下去的尸首,不管是清军、顺军还是其他。
大规模的炮战开启。
顺军的火炮率先开火,砸向清军阵地,清军不管不顾,将火炮的重心依旧瞄准到了河滩上。
顺军上、下游齐齐发动,渡河强攻。
李来亨在一座小山丘上居高临下指挥,手中的千里镜一直看着河岸方向。
对今天的强渡,他准备许久。
甚至,还派出偏师绕道,去骚扰沈阳。
海军舰炮的威力,果然比寻常的火炮要强大,李来亨心里想着,不时根据前线的阵势转换,调整部署。
他手下的五万新军,按照计划齐齐猛攻,颇有一战决胜的勇气。
辽河中满是尸体,一度为之不流,但与此同时,渡河却更加顺畅了,顺军新军几乎顶着炮火的压力,列阵向前,徐徐开火。
汉军接阵,双方的火炮声逐渐停息。
数里战场上,几乎都是噼里啪啦的火枪声音响动,硝烟弥漫,一度笼罩战场上空,纵然拿着千里镜,也看不清战场上的态势。
听号令声,新军应该还在顽强前进。
“今天的清军,有些松垮啊!不会有什么诡计吧?”李来亨心里想着,拿不太准主意,鳌拜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跟刺猬一样棘手,今天的新军,进度着实有些快。
“传令,骑兵速速过河,稳住侧翼!”
李来亨想了想,决定继续派手中的骑兵往前,遮蔽两翼,别的不说,满清八旗在马上的功夫,确实是独步天下。
若是新军激战正酣,遭遇清军铁骑围攻,不免崩溃。
虽然已经有四个师的骑兵在两翼防护,但是进度偏快,李来亨明显觉得不踏实。
可能,最后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前后试探一个月,求的不是就是这一哆嗦的功夫吗。
若是此时,鳌拜再不出手,那清军,真要败了。
顺军骑兵后援正在过河,便听到对面一声炮响,数万只马蹄如同狂风,刮散了遮蔽战场的硝烟,呐喊着杀向顺军新军火枪阵。
顺军骑兵上前迎战,清军自动分出一支迎战,主力依旧撞向顺军。
一轮火枪,
两轮火枪,
来不及第三轮,火枪阵便被迎面而来的铁骑撞破,如同刀切黄油一般,被切为两半,后阵依旧组织枪阵,一时间却抵挡不住。
“火炮射击清军后阵,速速支援!”
李来亨脸色苍白,有些懊悔之前没控制好进度,让新军遭遇如此危险,此时只能忍痛下令,哪怕殃及自家前方阵型,也在所不惜。
轰隆隆,轰隆隆。
顺军火炮又开始奏鸣,效果却不明显。
过了河的顺军骑兵,每次凑够一个旅,就匆忙迎上去,企图阻碍满清骑兵的继续前进。
在战死无数之后,清军骑兵的前进态势终于被遏制住,他们拐了一个巨大的弯子,就要离开。
被冲散的新军在慌乱中继续整队,后阵火枪向前,试图截住满清骑兵的尾巴。
忽然,一杆“石”字大旗忽然出现在战场边缘,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冲进战场,准确地将奋战多时、准备撤离的清军骑兵切为两段。
清军骑兵一片大哗,仿佛唤醒了数年前残酷的记忆。
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几乎每一个经历过那几场血战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想到。
新军抓住机会,将清军骑兵后段包围,奋力围歼。
“大帅!这是石达开的帅旗!”
吴三桂脸色有些苍白,低声禀报给鳌拜。鳌拜的脸色也不是很自然,数年前的大战,他也在战场,连当年的摄政王都连呼悍勇,他……
有些哆嗦。
虽然只有五千铁骑,但是之前没有一点风声传入,难道这只是先锋?
前锋便是五千,那主力大军不得五万?
鳌拜越想越是哆嗦,下令鸣金撤退。
人的名,树的影。
一杆“石”字大旗,恐怖如斯!
鳌拜告诉自己,他不是害怕石达开,只是担忧,他在这里被李来亨缠住,万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石达开派兵偷了沈阳呢。
万一他只是隐藏在李来亨军中,暗中操控一切呢。
越想越是危险,三十六计,保全自己为上。
鸣金声响。
鳌拜等到八旗骑兵大部回返,直接便跑了。
吴三桂、洪承畴有些傻眼。
这样的统率,相对于多尔衮,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要不,倒戈了?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顺要赢了。
此时不起义,更待何时?
纵然李来亨不接受投诚,这不是还有石达开呢嘛。
主意已定,全场崩溃。
“石”字大旗并未狂追,只是到了升起白旗、放下武器、跳下战马的吴三桂部,便停了下来,任由别人去追鳌拜。
李来亨没想到,这战场上会突然打起“石”字旗,虽然挽救了决战态势,但是太他妈诡异了。
他们从哪里来,之前藏在哪里,为什么来得这么巧,石达开真来了?他为什么不和我联络?他是看不起我吗?
一系列的问题涌上脑海,李来亨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通红。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殿下,赢了!”
有将领在旁祝贺,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石”字旗哪里来的,但是决战赢了就是好事,这下可以顺势攻下辽阳了。
“殿下?该打扫战场,去攻辽阳了!”
“殿下?”
看到李来亨有些发呆,将领连忙提醒道,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啊,大局虽然定了,但是这时候最需要主帅的定力。
不能发呆啊,殿下。
过程不重要,赢了就是赢了。
谁说打石字旗,就一定是石达开来了,谁也没得到通报,那就是没来。
这仗就是太子殿下打赢的,谁赞成,谁反对?
李来亨缓过神来,嘴巴有些苦涩:“传令,劝降辽阳!”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