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老国正匆匆吃着周薇买来的早点，曹勇急慌慌走了进来：“国顾问，不好了，政法委王主任过来了，您看是我们出面抵挡一下，还是您亲自出面会会他？”

“王主任！他来做什么？”老国往口中塞着热乎乎的包子。

“来要人呗！”曹勇有些气短，“国顾问，如果律政委干预，这事可就难办了，弄不好我们得立即放人。”

老国扔下咬了一半的包子，黑着脸问：“马天明现在交待多少了？”

曹勇说：“还是些吃吃喝喝，拿点购物卡之类的小事，关键的线索，他说什么也不愿吐露半个字，就连那个电话，他也说记不清是什么人打给他的，还糊弄我们说肯定是推销房产和贷款的公司。”

老国点了点头问：“监狱那边有消息过来吗？”

老国昨天曾交待，要侦察员立即到省监狱管理局调取死者任杰服刑期间狱友的相关信息。之前专案组一致认为，杀害主持人凌朝霞的凶手与任杰关系密切，其文化程度低、行事心狠手辣、具有一定的反侦察经验等，显示他为刑满释放人员的可能性非常大。

曹勇说：“已经派去了两组人，一组去省监狱管理局，另一组去了任杰服刑的狮子山监狱，中午之前应该有消息反馈过来。”

“好，现在再派人去把那两个坐台女找来，监狱的照片一过来，立即安排她们指认。”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老国仰头把杯子中豆浆喝完，用纸巾擦了擦嘴道：“王主任在哪？我去会会他。”

“就在赵局办公室里等着。”曹勇不无担心地说：“国顾问，您慢慢跟他周旋，别像上次那样冲动，现在不宜把事情搞僵！”

老国看了看窗外，明亮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他没有出声，急匆匆来到了宁安分局局长赵海山的办公室。

然而王主任并没有老国想象中阴着脸，他一如上次那样，呵呵地笑着迎了上来：“国大侦探，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来，先喝点水！”王主任取过杯子要泡茶，分局长赵海山连忙接了过去，王主任又递过烟，替老国点上。

一切完全不是老国想象中的硝烟弥漫。

王主任对刚泡完茶的赵海山道：“赵局，您这里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我想和国所聊点家常。”

赵海山是明白人，知道王主任想要他回避，立即说：“你看我这办公室装修的还算马马虎虎，你们就在这聊吧，我一身都是事，上午局里有个会，我这就得过去。”

赵海山出了办公室后，王主任凑到老国身边：“国兄千万不要误会，今天这差事我本不想接下来，但你知道，这是上支下派，不得不来。”

老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态度也缓和下来：“王主任，我知道你这是来要人。”

“国兄，这里没有外人，老弟我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一下，您这位大名鼎鼎的刑侦高手，怎么把马院长给弄进来了？照我看，他最多也就是经济问题，还用得着您亲自出马？”王主任说完，替老国的杯子中加了点开水，观察着老国的反应。

老国端起茶杯，心里有些感动，便说：“你也是搞政法工作的，应该明白，我们要是一点证据没有，岂能把马天明直接带来。”

王主任微微点着头：“我知道，你们办刑案有一套规矩，不能随便向外人透露。”

老国点了点头，感激地看着王主任，紧紧拉着对方的手道：“那就谢谢主任理解了！”

王主任明白了，他其实是想知道马天明涉及的是不是刑事案件，老国的表情显然告诉了他答案。既然是刑事案件，那就一定是老国正在调查的朝霞被害案，钱书记作为朝霞的情人，肯定脱不开干系……

难道，钱书记已经被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国锁定在瞄准镜里了？他们这是拿钱书记的马仔马天明打开突破口？还是马天明也参与了案子？

王主任见老国烟抽完了，又拿出一支往老国嘴里塞，老国推辞不过，只好就着王主任递过来的火机点上。

王主任又道：“国兄，你知道我今天是来要人的，其实我并不想揽这个差事，可既然来了，我该怎样回去交差呢？”

老国想了想说：“你告诉钱书记，就说我国强坚决不放人，你无能为力！”

王主任摇了摇头：“这个理由我可不敢说出口，否则非得挨顿骂不可。”

要是平时，老国一定会吹胡子瞪眼睛，但见眼前的王主任不记前仇，说的尽是顺毛的话，心便软了下来，“主任您的意思是？！”

见王主任在犹豫，老国又说：“如果合适，你尽管说我的不是，把责任往我头上推！”

王主任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推给了国兄，他会把周局也拉过来，周局不会驳了钱书记面子吧？周局一发话，你国兄放人不放人？！”

老国一惊，觉得王主任分析得很有道理，不禁皱起了眉。他想了一会想不出好办法，只好问：“王主任您有何高见呢？尽管指教！”

王主任站起身，缓缓踱到窗前，他静静地看着窗外没有出声。过了许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回到老国身边。

老国忙拿过烟，替王主任点上，微张着口等着王主任的下文。

王主任紧盯着老国，一把握住老国的手说：“国兄，我倒有个好主意，如果你从心底真正信任我这位老兄弟，我就告诉你。”

老国急忙道：“主任，您应该了解我国强，我这人只要相信谁，心肝都能掏给他。你王主任不计前仇，我很感动，我打心眼里佩服和尊敬你。您这是在帮助我，我听了后就烂到心里，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好！”王主任胖嘟嘟的手紧紧握着老国的手，“你老国的为人不仅我知道，全市政法系统谁不知道你刚正不阿说一不二。现在我说一个陈年旧案，您替我分析一下，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国不明白王主任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便说：“您有话尽管说。”

王主任想了想说：“我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个案子，有个漂亮女人被杀了，公安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一个大领导是这个被害女人的情人，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金钱关系，大领导替那个女人揽工程，那个女人找建筑公司去做，弄来的钱两人瓜分。然而公安并没有找大领导，他们没有证据，后来有一天，他们抓来了大领导的贴身马仔……”王主任紧盯着老国问，“国所，您给分析一下，公安为什么要抓大领导的马仔呢？”

老国一惊，他人情事故方面再弱智，也能明白王主任弦外之音。他犹豫了一会，看到王主任紧盯着他的双眼，狠狠心道：“我觉得应该是大领导通过马仔买凶杀人。”

王主任也大惊，他的猜测终于从老国口中得到了证实。他知道老国的办案能力，不出万一，钱书记将很快倒台，那时他该何去何从？这么些年他没有少替钱书记做些见不得光的事，钱书记这个大柱子一倒，自己会不会被人告个黑状一同拿下……

王主任静静地思索着，他觉得一切都是未知数。他在心里数了数，恨他的人，觊觎他位置的人还真的不少。眼前这个他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老刑警，不久前刚刚破获了碎尸大案，正红得发紫，前些日子又得到了郑书记的高度评价，两人还是旧交。钱书记一倒台，自己受到牵连那是板上钉钉，到时眼前这个老国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在郑书记面前的一句话，很可能彻底改变他的命运啊……

王主任把老国手抓得更紧了：“国兄，我很感激你的信任。接下来该是我对你掏掏心窝子了。我觉得现在你最好的办法就找市委郑书记，把厉害关系给挑明了，有了郑书记的支持，那怕郑书记什么也没说，你只要让人知道你给郑书记打过电话，咱江滨就再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要你放人！”

老国犹豫半晌终于说：“郑书记会支持我吗？”

王主任笑道：“这是天大的事，据我分析，郑书记可能会说些含糊的话，他一方面要照顾到常委班子的团结，在问题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会轻易表态，但他也绝不会让你放人，有他这样含糊的态度你就足够了，你这是拿着鸡毛也能当令箭。”

老国很感动：“王主任，没想到您真没有把我当外人，我这就给你道歉了。”老国说完站起身，向王主任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主任连忙制止，他把老国强让到沙发上，接着问：“国兄，现在马天明交待了吗？”

老国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想到马天明这家伙嘴咬得挺紧，他要是真的不说，案子一时半会还真的很难打开突破口。”

王主任笑了起来：“国兄，您肯定听说过什么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老国不明白王主任的意思，便说：“主任您尽管明示。”

王主任往老国身边凑了凑道：“刑案打不开突破口，可以查经济问题呀！经济问题一突破，刑案不也就拔出萝卜带出泥了！”

老国皱起了眉头：“我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可是马天明尽是交待些吃吃喝喝、上不了台面的小问题。”

王主任又站起身来，他再次来到窗前，此时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已经阴晦下来，不远处的一排光秃秃的枯枝在寒见中瑟瑟发抖。

“江滨的天要变咯！”王主任看着天空变幻的乌云，在心里默默念叨首，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王主任快步走到老国身边坐下来：“国兄，我给你一把金钥匙，一把打开案件突破口的金钥匙。”

“那您快说说，我这正愁着呢！”老国抓着王主任的手。

“你好好地记住一个名字：陈国蓝，150 万。”

“陈国蓝、150 万？”老国不明白，“主任，这是什么钥匙？”

“你别多问了，我只能说这么多，在你快挺不住的时候，你把这个名字和这个数字在马天明面前抛出来，案子就会有突破了。”王主任颇为神秘。

“真有这么灵？”老国有些疑惑。

“嗯！”王主任抿着嘴唇，紧紧抓着老国的手。

“好的，我记住了。”老国非常感激，他握着王主任的手用力摇了几下。

“国兄，那我这就回去复命了，我就说被你给骂回来了。”王主任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转身，表情暧昧道：“国兄，我可什么也没有跟你说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