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曹勇找到了老国，他递给老国十来张照片和一叠资料：“国顾问，我们的侦察员刚刚从省监狱管理局调来了资料，任杰服刑时，这上面的几个人都曾和他关押在同一监区，并且关系相处得不错，算是臭味相投吧！我觉得，嫌疑人应该就在这几个人当中。”

老国先拿起照片仔细端详起来，照片上都是理着光头的男子，每个人都有一张正脸照和两张侧脸照，背后是标尺，显示着他们的身高。

这些男子的面相要么凶恶暴戾，要么阴毒乖张，有的即使脸上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但让人看了总觉得不舒服。看年龄，这几人都在 20 至 30 岁之间。

老国反复看了几遍，又拿过资料仔细看了起来。

等老国浏览了一遍后，曹勇介绍说：“据资料显示，他们的身高都在 170 至 176 之间，与您在监控中见到的嫌疑人身高体态相仿，他们于两年前到今年 11 月份陆续出狱，不仅和任杰同时服过刑，在作案时间上也能够对得上。”

老国点了点头，他又翻阅着 9 名男子的资料，这其中有抢劫、盗窃、暴力伤人、吸贩毒等，还有两名是杀人犯。

由于之前监控视频中的画面质量太差，老国仔细观看了好一会，还是无法将他们与嫌疑人画上等号。于是问曹勇：“那两个三陪女带来了吗？”

“早就带来了，还在会议室里等着！”

老国和曹勇来到了会议室。

老国坐在两个女人对面，他让人先把红发的女人带到隔壁办公室等候，让黄发女人先行指认。老国怕万一嫌疑人和眼前的两个女人存在某种特殊关系，很可能会做出错误指证，或干脆不愿指认。

黄发女孩拿着老国递过来的几张照片，反复端详着。过后她终于指了指其中一个皮肤白净、面露杀气的男子说：“好像就是这个人，但我不敢百分百确定。”

“你再仔细看看别的照片，看有没有面熟的？”

女孩看了看老国，又拿着照片一张张翻看起来。过了几分钟，她终于说：“我能确定，就是这个男人，我忽然想起来了，他鼻子旁有颗痣，我记得很清楚。”

老国点点头，他让黄发女人回避，又让侦察员把红发女人叫了进来。

红发女人显然记忆力更好一些，她看了两分钟，就拿出一张照片说：“我能肯定，就是这个臭男人！”

老国看了看红发女人没有出声，他拿过照片一看，和黄发女孩拿出来的是同一张照片。

老国和曹勇不禁一阵激动，他们知道，谜底就要揭开了。

白承龙，男，1986 年 7 月 21 日生人，被捕前住本市宁安区小山镇小山村，父母皆为农民。案发时的 2001 年，因其母刘某娟多次阻止其到游戏室玩游戏，并经常对其唠叨和打骂，白承龙遂怀恨在心。

同年 5 月 13 日，当时正在镇中学上初一的白某因连续逃学三天，一直泡在游戏厅，其母发现后对其辱骂和责打，并强行搜走了其身上的二十多元现金，并扬言将其赶出家门。白承龙非常害怕，并滋生出愤怒。午饭后，他趁其父到邻居家打麻将、其母单独午休时，他忽然手持从厨房取出的菜刀，在熟睡的其母刘某娟头部、颈部、胸部及双上肢等部位连续砍击 42 刀，致其母刘某娟当场失血性休克死亡。

案发后，当地公安机关迅速介入，将正在镇长途汽车站准备外逃的白承龙抓捕归案。后经宁安区人民法院审理，白承龙被判处有期徒刑 20 年。因当时白承龙未满 16 周岁，被关押在本市石头桥少管所，2004 年 7 月，白承龙年满 18 周岁后，又被转到本市狮子山监狱继续服刑。因服刑期间表现尚好，被先后减刑三年零八个月，于两个月前，即 2017 年 10 月出狱……

“如果我没有看走眼的话，白承龙就是杀害凌朝霞的凶手！”老国看完资料后默默念叨着。

周薇从老国手中拿过资料看了起来。

周薇看完后叫道：“世界上竟还有这种禽兽不如的人。不懂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毒手，还连砍了 42 刀。”

老国叹了口气说：“弑母案全国并不少见，你到网上搜一搜就知道了，凶手一般都是不良少年，也有年龄偏大者，因家庭矛盾和经济纠纷对其母下手。这些人大部分心智不健全，个性冲动，小时候就呈现出严重的暴力倾向。”

“可能这些凶手都是不爱学习、逃学打架的孩子吧？”周薇问。

老国说：“大部分都是，但不全是，也有学历很高者，甚至是学霸。”

“高智商的学霸也会杀害自己的母亲吗？”周薇瞪大了眼睛，表示不可思议。

“当然有。”老国说，“高智商，不代表他心理健康。”

“唉！”周薇长叹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拿起白承龙的照片看了看又问：“这个白承龙为什么要砍他母亲 42 刀啊，小小年纪就这么凶残，简直就是个疯子。”

老国解释道：“一般连续砍击数十刀的案子，多发生在以下几种情形中：第一种是宣泄愤怒，只用几刀就砍死受害人，凶手觉得不解恨，不能彻底释放他们的愤怒，因此不管受害人是否已经死亡，继续一顿乱砍。此类案例中，刀伤大部分都会集中在受害人的面部——因为一个人在认知他人时，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信息都来自于对方的面部特征，面部即表代着一个人，让凶手愤怒的也就来源于受害人的面部特征。在凶手有意毁坏受害人面部的案子中，绝大部分的杀人动机都是仇杀。”

“师傅，白承龙杀母是为了宣泄愤怒吗？”周薇问。

“既是，也不全是。”老国说，“在一些凶杀案中，如果凶手自感体力与受害人相比处于劣势，比如一个孩子砍杀一个成年人，他出于自我保护，就会实施过度加害行为，因为他怕砍不死受害人后，反被受害人加害，出于恐惧心理，他们才会拿刀乱砍一气。白承龙的杀母案就是这一种情形，因为母亲经常殴打他，母亲在他心中处于强势地位。”

周薇十分好学，她又问：“还有哪些情形下，凶手会砍击受害人数十刀呢？”

对好学的徒弟，老国一直都是十分耐心，他看了看周薇说：“凶手心智不正常，比如疯子，他们作案有一个明显特征，就是整个犯罪过程缺乏逻辑性，砍杀受害人时，他的目标不明确，不像正常人一样，会挑受害人的致命处下刀，他们就是一顿乱砍，可能砍上数十刀上百刀也不会罢手，但砍击的部位会相对分散，比如砍击背部、腿部等不致命的地方。”

“要我看，当初要是把这种人枪毙掉就好了，省得放出来再继续害人。法律的人性化，也给社会留下了重大隐患。”周薇愤愤不平道。

“那是法院的事，我们只要想办法把人抓到就行了。”

“对了，师傅，您说朝霞的被害，真的是白承龙干的吗，不会搞错了吧？”

老国自信地看了看周薇：“不会的，虽然目前还没有拿到嫌疑人杀人的重要证据，比如刀扔在了什么地方？比如现场遗留的 DNA 比对成功等。但我的分析不会错，他与奸杀空姐的凶手任杰是狱友，又在任杰家里找到了那双沾有受害人血迹的增高鞋，他还与任杰通过电话，与两位坐台小姐也通过了电话，现在已经被两人都指认出来了。我们之前就分析过，从他的心狠手辣和具备一定的反侦察经验来看，凶手为刑满释放人员的可能性极大。”

周薇点了点头：“现在只等马天明交待了。”

老国让曹勇立即安排人手前住小山镇白承龙的老家抓捕，之后心急如焚的老国又来到审讯室。

交待了五六个违纪违规的小问题后，这十来个小时，马天明一言不发，他不时的瞟一眼审讯室内的挂钟，此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是中午 12 点 50 分。

老国也看了看钟，忽然明白了，马天明这是在等候着他救命稻草——钱健才。他不时地看时间，表明他的内心很焦急。

又过了半个小时，不管预审员如何软硬兼施，马天明就是一言不发。马天明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所有退路再也没有了。刑庭法官出生的他，“坦白从宽、牢底坐穿”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正在此时，曹勇悄悄来到老国身边，他抵抵老国，示意他出来说话。

到了外面，老国才看清，曹勇的头上满是汗珠。

曹勇说：“国顾问，上午王主任被您打发走了，没想到钱书记还是亲自来了。”

老国也有些惊讶，但他还是说：“他来了也白来，这人我是坚决不放，过会你们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

曹勇摇了摇头：“不单是钱书记一个人，市局领导也跟来了。”

老国一惊：“周局也来了？”

曹勇抹了把头上的汗说：“不是周局，是宋局。听市局的人说，周局昨晚就住进了医院，说是心脏有问题，早搏。”

“要紧吗？忙过这阵我得赶紧去医院看看。”老国有些着急，还拿出电话，想给周前打过去。

“哎，国顾问，您太直肠子了，周局那是在回避。”

老国终于明白了，周前这是不想得罪钱书记，但又不想让自己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