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门被撞开了,钱书记怒气冲冲地闯进预审室:“国强,你搞什么名堂,这都二十分钟了,现在你该放人了吧!”
见是钱书记,马天明愣了足足半分钟,接着忽然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钱书记,您、您为什么现在才来啊——为什么啊!”马天明双手狠狠砸着面前的桌子,“天意、天意啊……”
钱健才还想领走马天明,结果被老国断然拒绝。
老国对宋阳打出个 OK 的手势,当钱健才怒气冲冲地责问宋阳时,宋阳心里有了底:“钱书记,我看您还是找周局吧,这个老国现在牛的很,他啥时听过我的话了,我说了也白说,搞不好被他骂一顿,弄个威风扫地,今后哪会有人再听我这副局长的话!”
钱健才气得脸色铁青,他用颤抖的手指点着宋阳:“反了,反了!好,我这就去找周前,我看他还认不认我这个律政委书记,他还能不能再当这个市局的一把手?!”
钱健才拂袖而去。
宁安区小山镇小山村。
待曹勇一行人弄明白情况后,才发现抓错了人。
五十多岁的男子是白承龙的父亲,他在妻子在被儿子杀死后的第四年,娶了眼下这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女人还带来了一个儿子——就是刚才被他们压在身下的男青年。
见暴露了抓捕的意图,曹勇一行便亮明了身份,询问夫妻俩白承龙的去处。
白父叹口气道:“哎,那畜牲两个多月前放回来后,我们一大家子人都以为他会改邪归正,以为他肯定一直为当年的事懊悔不已,这不,我还特意办了六七桌酒席,亲朋好友都来随了份子,就是想让他知道,亲朋好友都还把他当人看。没想到酒席刚吃完,他就跟我要钱,我一共收了两万多块钱礼钱,办桌子都花了一万出头了。我就给了他一万,让他先花着,没想到就两天,他就把一万块钱花得毛票都没剩一张,我那个气啊,就骂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忽然就翻了脸……”
白承龙的继母插话道:“我一看情形不对,他东西是个翻脸无情的人,当年对他亲妈都下得了手,我就害怕了,急忙把他们父子俩劝开。没想到那东西还是逼着他爹拿钱,不给不行。我一想,别闹出啥乱子出来,就在柜子里把剩下的几千块钱都给了他。”
“唉,万万没想到,过了两天,他又说钱花没了,还跟我们讨要,我一个种田的庄家汉,在城里打点工容易吗?万般无奈之下,我又把这些年攒下的三万元存款都给了他,让他拿着钱,今后再也别回来了……”
“老头子,你就照实说,让警察把他再抓起来。”白承龙的继母又插话道,“那东西不仅要钱,还——”
继母的话还没有说完,曹勇就见白父狠狠的瞪了妻子一眼,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曹勇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再三追问下,白父终于叹了口气,轻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这才道:“那我就不要这老脸了,都给你们说了吧。那畜牲还欺侮他弟弟。”
“欺侮弟弟?!”曹勇的眉毛打着问号,同行的其他三人也不解,“不就是打他弟弟吗,这有啥丢脸的?”
白父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叹道:“唉,倒不是打他,就是你们城里人说的变态,他把他弟弟当成女娃子,在他身上**乱掐……”
“同性恋!”小赵悄悄地抵了下曹勇,在他耳边小声说。
下了班,老国一行来到了市一院,在病房内见到了正准备出院的周前。
老国一进病房就说:“周局,我向您检讨来了!”
周前手指点着老国,想了半天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老国倒是一脸真诚,他说:“周局,我办错了案子,您这就给我个处分吧!”
周前终于说:“你老国能办错案子?现在不是证据确凿嘛,省纪委已经介入,把老钱找去谈话了,搞不好将来省纪委得发个大红的烫金奖状给你!”
老国尴尬道:“我说的是刑案,凌朝霞不是钱书记雇人杀的。”
“你呀你,一大把年纪了,冲动这毛病还是改不掉,我倒不怪你把朝霞的案子弄错了性质和方向,我是越想越后怕,万一下午你赌输了,我看你怎么收场?我怎么收场?我们局党委怎么收场?”
郭斌嘿嘿地笑道:“周局,这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虽然办错了刑案,但也算是歪打正着。”
周前叹了口气:“你们啊,这是太嫩了,这权力是双刃剑,斩敌一千往往要自损八百。以后我老周在常委里可露脸咯,大家肯定都把我当作黑脸包公,躲得我远远的,谁还跟我有半句知心话!”
老国显然不明白周前的话意,他叹了口气道:“本来我已经准备缴械投降了,把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扛着,但我又怕秋后算账,连累了郭支队和曹队,还有没日没夜、指哪打哪的弟兄们。后来我心一横,就赌了一把。”
“对了,老国,你是怎么知道那 150 万元的贿赂款的?”周前好奇地问。
老国一脸紧张,但他不会撒谎,犹豫了片刻只好说:“周局,恕我不能随便说,我答应过举报人,这话我肯定会烂在心里,你就是扒了我这身警服,我也不会说。”
说完了钱健才的受贿案,老国一行又向周前汇报了凌朝霞被害案的调查情况。
老国说:“现在基本可以排除钱健才书记通过马天明买凶杀害凌朝霞,据我们掌握的线索,本案的头号、也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白承龙仍在逃。今天我们派到他老家抓捕的侦察员扑了个空,他的邻居和父亲说,白承龙自从出狱后只在家呆了几天,之后再也没进过家门,再说,他恶习未改,他父亲也不会容忍和收留他了。”
“那他能躲到哪里去呢?”周前问。
老国想了想说:“我刚才过来的路上,已经安排侦察员去调查他的狱友,当初他就是住在狱友任杰家的,杀了朝霞后,他觉得继续住在那里不安全,于是就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我想,他应该会到其他狱友家暂住。”
周薇插话道:“周局,下午我们在录下马天明的口供后,终于抛出了嫌疑人白承龙给马天明打去的那个电话,你猜马天明的回答是什么?”
周前瞪了周薇一眼道:“有话直接说,你这是测我的智商啊?”
周薇忙满脸堆笑:“马天明开始想不起来,后来我们给了他点提示,他这才恍然大悟,说那天他接到过一个威胁电话,说当年被他判得太重,要报复他、杀他全家之类的话。”
老国下午睡了一会,这段口供他还不知道。听了周薇的话,他吃了一惊:“报复?!”
周薇说:“是呀师傅,马天明说他之前经常接到威胁电话,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后来再也没有接到过,也就忘了!”
“报复!报复……”老国反复念叨着,他忽然说:“嫌疑人白承龙杀了朝霞后,不拿受害人的钱物,不奸受害人,当然,如果是劫色,也不会在大冬天选择上了受害人的车,如果不是事先经过了踩点,当时的光照条件下,他根本无法看清车内是男是女。因此劫财和奸杀的动机都可以排除。之前我们分析是买凶情杀,现在也被排除了。据我们调查,凌朝霞只有过钱键才一个情人,与其他男人无感情纠葛。如果是**杀人,白承龙又为何在车窗上写下‘骗人’二字?依我现在的分析,这‘骗人’二字隐藏的含义,正是为了报复。”
周薇不解:“师傅,为何‘骗人’二字说明凶手是报复杀人呢?”
“我暂时还无法知道白承龙和朝霞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白承龙从 15 岁就进了监狱,一直到 31 岁,也就是今年 11 月、朝霞受害的前一个多月才出狱,那么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朝霞去监狱采访时结识了白承龙,并向他承诺过什么;二是他经常听朝霞的节目,给朝霞写过信,或打过热线电话。”
“会不会因为朝霞经营的公司和白承龙产生过矛盾呢?”周薇问。
老国摇摇头说:“不可能,公司的法人是朝霞的丈夫,虽然凌朝霞是实际控制人,但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就算白承龙和公司有矛盾,报复对象只会是其丈夫,我们前期在公司做过大量调查,没有任何员工提到过白承龙这样一个两劳释放人员。”
郭斌思考一会后点了点头:“师傅,您分析得很有道理,除了这两种途径,他们之间不可能再有交集,也就无法产生矛盾。接下来我们两步走,一是全力搜捕嫌疑人,二是彻底清查朝霞做过的节目,看她是否到过白承龙服刑的少管所和监狱采访过。”
老国说:“在凶杀现场留下字迹的,是典型的犯罪标记行为。这种情形下,凶手都有较强的强迫症倾向,他们有着强烈的意愿要告诉别人,他们杀人是正义行为。那么这‘骗人’二字,潜台词应该就是:你把我给骗惨了,所以我要杀了你!”
大家都点头表示认可。
郭斌说:“根据犯罪心理学,白承龙入狱时是 15 岁,那时的他尽管杀了人,但对社会的了解并不多,他想象中的人与人关系,还是很幼稚和一厢情愿的,因而他所理解的‘骗人’,很可能是朝霞当时随口答应过他某件小事。在他出狱后,发现朝霞没有兑现诺言,于是产生了报复杀人的念头。”
周薇拍了拍脑袋:“我一直有个疑问,白承龙出狱后不久,身上不可能有多少钱,在杀了朝霞后,他有时间在车窗上写血字、有时间观察路边是否有人走过来,肯定也有时间翻看死者的拎包。白承龙尽管是报复杀人,但他完全可以顺手牵羊,将包内的现金和首饰拿走。可是白承龙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郭斌笑道:“在监狱里,每个服刑人员都是有着自己的价值取向。一般来说,杀人行凶等暴力犯罪都把自己定位成正义和英雄的形象,他们对待强奸犯、小偷等是不屑一顾、深以为耻的,白承龙是杀人犯,他内心当然也极端鄙视偷窃行为,尽管他身上没钱,但他不屑于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可是,刚才听曹队说,他出狱后一直跟他的父亲要钱,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郭斌答道:“这不一样,他觉得偷窃是可耻的事,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一个成年人应该独立,应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他还跟小时候一样,认为父亲给他钱,是天经地义的。”
老国又是一怔。
老国忽然想到,孙晨露被奸杀的 12.12 案,凶手也没有从她家中取走任何财物。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