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正是江滨大大小小上百家酒吧最热闹的时候,这里鱼龙混杂,既有劳累了一天前来放松的白领,也有吸毒招嫖的不法之徒。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调集,郭斌调来了市刑警支队的三十多号刑警,曹勇也调来了三十多人,老国经过联系,又从派出所调来了三十多号民警和保安,他们分成二十组,分别前往主城八个区的上百家酒吧进行拉网式排查。

郭斌担任临时总指挥,他的对讲机里不时传来前方抓捕人员的消息。

“报告总指挥,我们刚刚检查了灰天鹅酒吧,这里的两名吉他手都在,经过核对,排除其嫌疑。”

“郭支队,经卡门酒吧老板辨认,白承龙在一个月前曾经来这家酒吧毛遂自荐,但老板发现其没有身份证,而且弹奏水平不咋地,就没有聘用他,后来他再也没有来过。”

“我们是第七抓捕小组,我们检查的四家酒吧均没有发现嫌疑人踪迹。”

“郭支队,我们已经检查到第四家酒吧,但没有发现可疑的吉他手!”

……

对讲机里的消息一个个传来,但都没有让人振奋的消息,郭斌不免开始焦急起来,白承龙要是不在酒吧,他连个身份证还没有,他会去哪呢?

自从 12.12 案发案以来,支昕不知被局长张照骂过了多少回,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他带着三名刑警,检查了三家酒吧后,又来到了第四家——白桦林酒吧。

白桦林酒吧规模不大,酒吧的大厅内,上百号年轻人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正疯狂地扭动着躯体,渲泻一天的劳累。大厅前方的小舞台上,鼓手、键盘手、吉他手和贝司手打扮怪异,摇头晃脑地弹奏着乐器,一名女歌手正声嘶力竭地唱着一首英文歌曲。

支昕领着三名队员挤进了疯狂舞动的人群,艰难地向台上走去。

见四人来者不善,还推倒了两个跳舞的客人,两名看场子的打手十分震怒,将他们挡在了舞台前。

“你们这是干啥啊,想砸场子啊?”一名操东北口音的打手将一名侦察员推到了一边。

“别动,我们是警察——”支昕叫道。

“你他妈的这是糊弄鬼啦!我他妈的还是警察他爹呢!派出所的那几个小民警谁我不认识,识相点的,快给我滚,否则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一个光头打手骂道。

支昕本想掏出警官证,让他们配合,没想到这一动作刺激了另一个脖子上刺着狼头纹身的打手,他以为支昕要掏家伙,便来个先发制人,挥起一拳往支昕面门击来,支昕本能地一偏头,可还是慢了一些,这一拳打得支昕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支昕不禁大怒,他脾气本来就不好,还莫名挨了一拳,他怒火中烧,飞起一脚蹬在狼头纹身男子的肚子上,狼头纹身蹬蹬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见兄弟吃了亏,立即有四五名打手围了上来,一名打手举拳正要打来,支昕已经迅速抽出手枪。这名打手拳头还没收回,冰凉的枪口已经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支昕吐了口血沫,狠狠地骂了一句粗话。

旁边的三名刑警一见队长吃了亏,也迅速抽出手枪,指着围在四周的几名打手。

场子内顿时一阵大乱,音乐声不知啥时停了下来。

支昕一手举着枪,另一手狠狠地扯着这名打手的耳朵:“小子,识相的赶快给我滚,要是搅了咱们办案,过会我让你去号子里呆着。”

一名刑警拿出证件,指着围在身边的一群舞客道:“识相的都给我呆到一边,我们在执行公务。”

一见支昕等人是配枪的刑警,不是平时常来检查黄赌毒的派出所治安民警,几名保安顿时老实下来,纷纷让开一条道。

支昕心里窝着火,他见刚才打他一拳的保安似乎不服,正拿眼睛瞅他,便猛地抬膝,重重顶在对方的下体上,这名保安惨叫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

支昕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都给我老实蹲在地上,谁他妈的也不许动。

清脆的枪声使场子内一下乱了套,刚刚还跳着舞的男男女女潮水一般涌向大门。支昕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舞台,然而,舞台上戴着鹦鹉绿假发的吉他手早已不见了踪影。

支昕一个个扯下乐队几个人的墨镜和假发,仔细辨认了一遍后,没有发现和白承龙相似的面孔。

“吉他手在哪?”支昕怒不可遏,抓着键盘手的衣领吼道。

键盘手见黑洞洞的枪口,吓得声音也变了调:“他刚刚还在,你们进门后,他说去洗手间,就出去了。”

一名刑警立即打开手机,调出白承龙的照片道:“他叫白承龙,是这个人吗?”

“他不叫白承龙,他叫黄大虎,我们称他黄哥。”

“少废话,他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个人。”支昕吼道。

“是的!”吓傻了的键盘手仔细看了一会后,点了点头。

支昕叫道:“快到厕所抓他——”他一转身,带头向卫生间跑去,三名队员紧随其后。他们猛地撞开卫生间的门,又一个个地拉开隔间的小门。

“支队,在这里。”一名队员见一扇隔间的门拉不开,惊叫道。

支昕冲上前,一脚踹开了隔间的小门,一名三十来岁的男青年蹲在便池上,惊恐地看着支昕一行人。

“支队,你看他裤子都没脱,他这是往裤子里拉啊?”一名队员发现了新大陆,“他肯定就是白承龙。”

支昕抬起这个男人的头,仔细辨认了一下:“他不是,他这是在吸毒。”

“那我们要不要抓他?”一名队员说。

“算了!”支昕抬起一脚踢在男青年的屁股上,男青年啊的一声重重撞在旁边的隔墙上。支昕拿出手铐,将他铐在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又冲站在不远处的保安喝道,“你们把他给我看好了,人要是跑了找你们算账。”

“你们愣着干嘛,快给我追!”支昕这一次冲手下的三个刑警吼道,随后拿过对讲机呼叫道,“我是支昕,我现在是在钟楼区酒吧街的白桦林酒吧,白承龙刚刚从这里逃走,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收到,我们是第 12 组,现在立即赶过去。”

“我的第七组,我们现在立即封锁酒吧街东边出口。”

“第 16 组收到,我们现在赶到北路口进行封锁。”

……

两分钟内,立即就有二十多名警察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支昕追出酒吧,一名刑警提醒到:“老大,女厕所我们还没检查呢!”

经他一提醒,支昕一行又迅速跑进女厕所,然而被一个红头发的女人骂了一声流氓后,又跑了出来。

经过这一场闹腾,最少耽搁了十多分钟,白承龙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支昕又取出对讲机,向郭斌汇报刚刚发生的一切。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白承龙又消失了……

深夜一点多钟,市区内的街道上不时有鸣着警笛的警车飞驰而过。

市一院的胸外科三号病房内仅开着一盏小夜灯,老国靠在床头,现在市局和分局最少已经调集了一两千警力,再加上之前的一百多名警察,他们都正在连夜抓捕白承龙,他岂有睡意!

一个黑影闪进了病房,急速地来到了老国的床边。

老国定睛看了看,不由得大惊:“你是白承龙?”

黑影也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果然是个大侦探,一眼就认出了我。那么我告诉你,最近网上有许多人把我称作死神,既然死神我来了,你也就活到头了!”

老国迅速平静下来,他按亮了床头的灯,对手里握着铮亮尖刀的白承龙说:“坐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呵呵,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好奇啊?”灯光下,白承龙见老国面色憔悴,又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况且自己手里握着刀,于是在老国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什么问题尽管问,问完了让你做个明白鬼。”

老国说:“我知道你心理偏执,你在杀人之前都会把你心里的纠结和愤怒先行告知,以示你的委屈无奈和杀戮的正义,所以你一定想说点什么。”

“嚯,这你都能猜到,还这么自信。”白承龙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嗜血的冲动在他眼里闪现。

“那么现在我来问,你回答,如果我说错了你再补充,让我死个明白!”老国似乎很无助,他伤体未愈,面对的又是穷凶极恶、持着尖刀的白承龙。白承龙只要扑上来,他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

白承龙激动得满脸通红,刚才在酒吧的那一幕有惊无险,幸好几个看场子的保安阻拦了一下,他才得到富贵的逃脱机会。他知道,现在江滨城所有警察都在找他,但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真正要找的人,却是眼前的这个老警察。

白承龙握着刀,哈哈大笑:“好,我答应你。” 他的笑声歇斯底里,让人不寒而栗。

老国终于看明白,极端偏执的性格已经让眼前的这个男人成了半个疯子。

老国虽然心中惊愕,然而声音却沉稳:“你杀朝霞时一定告诉了她,你是被她欺骗后才杀她。”

“是的,那个女人骗了我,记得我出狱的前两年,我给他打过电话,问我今后如何面对新的生活。那女人非常热情,也很热心,她说只要我真心想开启新生活,她一定会帮助我,替我介绍份适合我的工作。她的声音温柔又好听,我一直信以为真。后来出狱后没几天,我就找到了她,结果,她不但不承认她说过这句话,还跟我说了一通大道理,说做人要自力更生,自己花功夫找到的工作才能更加珍惜。我呸,我当时就想杀了她,可当时是在电台大门外,我不能下手。我就跟踪了她好多天,终于摸准了她的生活规律……”白承龙不无得意,“骗人者就应该这下场,她死得不冤!”

“让我猜猜你绑架杀害陈豪宇的动机。”老国说,“其实当时你并不想杀死他时,因为他告诉了你,采访你的内容是被刘制片人撤下来的,你半信半疑,于是你想出了一招,给他的妻子打电话,看她能否相信你……”

白承龙冷笑道:“是的,我不想杀他,他的死亡纯属意外,那是他命不好,他的妻子不相信我的话。”白承龙激动起来,“我始终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不能敞开心扉,为什么不能吐露真言?为什么充满了怀疑?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充斥着谎言欺骗和谩骂?”

老国没有理会白承龙的疑问,他继续说:“之后,你就一心想杀掉刘制片人,当然,你不会冲上去就是一刀,你会先挟持,然后对他大吼:那是我的远大理想,你为什么不让全国人民知道……人与人之间难道就不能多点信任吗?”

“难怪我在监狱时,几个狱友一提到你,就跟老鼠说到了猫,对你又是恐惧又是崇拜,他们都说你破案如神,让我出来后千万别落在你手上。”白承龙说完又哈哈狂笑,他亮亮手中的刀说,“不过,我对你一万个不服,你有什么了不起,就比如现在,你能想到,你才是我死亡名单上最重量级的一个人物吗?现在不是我落到了你手上,而是我即将亲手送你见阎王,哈哈哈哈……”

“听说还有一个女记者也是你的目标?”老国依然沉声问。他指的是女儿吴姗。

“那个叫吴姗的女记者也该死,我跑过她身边时,对她说我想和她睡觉。她娘的,她竟然告诉管教,让我被关了三天小黑屋,好在第一天晚上没有关我,我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了她在电视上拿着话筒讲话,字幕上打上了她的名字,我就永远把她名字记在了心里。”

“你这是公然污辱他人,关你三天不冤。”老国睁圆了眼,紧盯着白承龙。

“胡说,这不是污辱,我说的是真话。我心里想的凭什么不能说出来?说不来凭什么被惩罚……”白承龙吼叫起来,他挥了挥手里铮亮的尖刀,眼中精光四射,得意且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