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站在山间小道上,对这起埋尸案进行初步分析。

江口刑警大队长刘大群认为,此处只是埋尸现场,而杀人的第一现场应该就在山下的村子里。

小金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说:“刘队,赵家坝我之前和朋友一起来玩过,来这里游玩的城里人挺多的。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比如我想杀了受害人,就把他骗到这里来玩,在案发现场附近,趁其不备勒死了他,然后就地埋尸。”

“这种可能我刚才也想过。”刘大群问小金,“如果你们几个是凶手,你们把受害人骗到山上来下手,你们会怎么做?”

小金想了想说:“我会掏出电线把他勒死!”

一名痕检员说:“要是我,会拿起石头,趁其不备先砸晕他,再把他勒死。”

刘大群点了点头,他问小金:“死者人高马大,直接拿电线上去勒,你有几成把握?”

小金这才恍然大悟:“刘队说的是,就算凶手是两三个人,也没有把握能迅速勒死他,搞不好自己还会受伤,所以先在他不备时砸晕他是最好的办法。”

刘大群说:“我刚才也初步看了下尸体,没有发现搏斗伤,也没有发现约束伤和抵抗伤,如果你、或你们几个勒他时,他会老老实实坐以待毙吗?”

“对呀,我忘了说,刚才初检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其他伤痕。”小金恍然大悟,“刚才量了死者身长,约 1.8 米,而且其正值壮年,体重超过 180 斤,就算我们三人同时上来,想要勒死或许能做到,但想不在他身上留下其他伤痕却是万万不可能。”

一名痕检员不解道:“可是他头上并没有被砸伤啊?”

“这就说明死者不是在附近的野外被害,而是死后被凶手运到山上来的,这里非第一现场,而是埋尸现场。”刘大群看了看眼前的几人,他更确定自己的判断,“凶手就在村内,家中应该有一辆电动三轮车。接下来尸检时,小金你要重点化验一下,死者是否为酒后、或服下安眠类药物后被勒颈致死。另外,我们赶紧查找尸源,据我分析,这起案子情杀或财杀的动机会更大。”

“好的,我们懂了。”经刘大群这么一分析,几人信心倍增。他们又匆匆回到埋尸现场,几人合力,将尸体小心地从尸坑中抬出,又小心翼翼地装进裹尸袋后,四名技术员和法医累得通身是汗,才将尸袋抬到了山下的车上。

老国这个年过得很糟心。

自从大年夜前妻吴丽莹给他打来的那个电话后,他的心里就翻开了锅,但他仍不愿相信,荒坟里埋着的女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母亲、亲生母亲!然而随后,当吴丽莹将法医鉴定报告从手机上传给他,他和吴姗一字一句看了几遍后,这才相信这一事实,都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对方。

老国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春节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当初听说毒舌老太被易拉扣勒死后,他觉得这个案子挺新鲜,于是介入其中,没想到案子越来越复杂——凶手乔装成推销保健品的业务员,以请老太促销为借口将其骗到案发现场,又诱骗老太戴上了死亡易拉扣,眼睁睁看着老太在她面前垂死挣扎,还拍下了视频发到网上……

凶手所做的这一切本就令人匪夷所思,接下来凶手还把老太的尸体拖到坟场边,摆出跪姿,向某座坟内的死者谢罪。

然而正是这一点,让老国发现了线索,在雨夜惊魂、差点命丧坟场后,他意外找到了这座荒坟。现在,让老国做梦都不可能梦到的是:坟内埋着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爸,奶奶一定是含冤而死的,否则她的遗体不会保存得那么完好。”吴姗安慰着父亲。

老国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挂满了红灯笼和中国结的街道,静静地抽着烟。他也想知道母亲的死因,他给高水分局的法医大齐打了几次电话,大齐却一直含糊其辞。

“爸,我觉得一切都是天意。奶奶蒙冤而死,您流浪到孤儿院,度过了不幸的童年,然而老天一直没有忘记为奶奶昭雪冤屈,于是冥冥之中让你拥有的超越常人的分析推理能力,让你成了一名业务能力超群的刑警。我相信,那个暴雨之夜,是奶奶的在天之灵在帮你度过一劫,并让你找到她老人家的坟墓,要不周薇怎么还看到了两个鬼火。”

老国看了看女儿,一脸严肃地道:“姗姗,你怎么学会了周薇神神道道的那一套,世上哪有灵魂一说!这就是巧合,这些日子我一是在苦思冥想我童年的遭遇,但毫无头绪。”

“爸,这些天我也经常在想,但我有了头绪。”吴姗说。

“哦!”老国来了精神,“你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凶手是谁了。”吴姗有气无力地说。

老国忽然来了精神:“是谁?”

“是您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吴姗望着一脸兴奋的父亲,没好气地说。

“我的亲人?”老国一时没有转过弯。

“爸,您想过吗,奶奶含冤而死,而杀了毒舌老太,并让她跪着忏悔谢罪的人,不是你的亲人会是谁?那个凶手是个年龄三十七八岁的女人,要我看,她肯定是我姑姑或伯伯的女儿——我的表姐。是这个表姐替奶奶复仇来了!”

老国一惊,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竟然没有想过,于是便泄了气,怔怔地看着窗外不再出声。

吴姗说:“爸,您还想抓这个女人——我的表姐吗?”

老国犹豫了一会,终于说:“抓凶手是我这个警察的职责,我不抓岂不是渎职?!”

“你——”吴姗没好气地白了父亲一眼。

元宵节后,老国的身体基本康复了,他带着吴姗匆匆赶往高水分局。

“爸,本来干妈说了要开车带我们去高水,她说她在城里呆久了,想顺便到高水老矿去散散心。但她早上给我打电话,又说她有事来不了,就买了束鲜花给我,让我捎给奶奶。”吴姗指着后座上的一大束百合道。

春节在家中休养的这些天,林可慧基本上每天都来探望老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父女俩,有时还为老国的不幸遭遇而默默垂泪,这让老国很感动。有几次,老国甚至有些冲动,想私下向她挑明关系,但他不善言辞,在感情方面更是张不开口,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吴姗见父亲满脸惆怅,便说:“爸,我想和您说点心里话,您可别骂我。”

“有啥话你就说吧。”老国默默地看着前方。

“爸,听说钟楼分局有个法医叫陆依婷,您觉得怎么样?”吴姗忽然问。

老国奇怪地看着女儿,不明白吴姗为何忽然问起了陆依婷,于是说:“挺好的一个人,业务能力强,有责任心,待人也和善。”

吴姗又转移了话题:“爸,我觉得您和干妈不合适!”

老国没有出声,他忽然意识到女儿肯定发现自己在暗恋着林可慧,于是有些尴尬。

吴姗继续说:“我终于发现,干妈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待您好,但她对你,应该没有想和你生活在一起的想法,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我感受不到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应该具备的那种神情,从很多细节我都能看出来。”

“你的意思是——”老国感到心里刺痛了一下。

“干妈前些天悄悄跟我说,钟楼区的法医陆依婷很适合您,她想替你们撮合一下。”吴姗笑了起来,“爸,我刚才问你陆依婷怎样,您尽说她工作上的事,又是业务能力好,又是责任心强,就是没说您喜不喜欢她。”

老国一惊,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陆依婷是个离异的女人,现在还是单身,但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老国于是说:“笑话,我们之间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怎么扯到感情上面去了!”

“爸,咱今天实话实说吧,从我个人感情上讲,我还是希望你与妈妈复婚,但我知道已经绝无可能。你们都是强势的性格,从我记事时开始,你们就一直争吵,我都烦死了,那会我就希望你们赶紧离婚。”吴姗笑了起来,她看了看一脸惊讶的父亲,继续说,“这大半年来,我开始发现干妈挺喜欢您,您也喜欢干妈,但这么久了,你们的关系却越来越平淡,亲情味反而越来越浓。前些日子干妈忽然提出,说您年纪逐渐大了,自理能力差,我迟早会离开您,因此您身边必须得有个女人照顾,她就提到了陆依婷,说她长相好,脾气不像我妈,挺温顺,关键是,她很喜欢您!”

“喜欢我?不会吧!”老国一脸诧异。

因为主持人孙晨露的案子,老国和陆依婷没有少接触,但他丝毫没有看出端倪。

“干妈不会瞎说的,陆法医肯定是喜欢您。”吴姗说。

老国终于明白了:“肯定是小周那丫头,整天神神道道,心思不用在案子上,尽琢磨这些八卦了。”

“您以为谁都应该像您一样,心里只装着案子?生活本来就是丰富多彩的,人这一辈子不只是为了工作才活着。”

老国说:“这事先放在一边,千万别让你干妈找人家陆法医瞎说,否则今后再有案子,让我们怎么见面?”

吴姗笑着说:“爸,好事找上门,您也别躲着了,不过这事我得先找周薇,让她探探陆法医的口风!”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胡来,等过几天见到了周薇,我得好好训训她。”老国黑起了脸。

说老实话,老国确实挺喜欢陆依婷,但他只是觉得她性格相貌等方方面面都不错,但她比自己小了应该十几岁吧,因此他一直没有这样的想法,况且,老国隐隐感到,自己的心已经在林可慧身上了。

现在经女儿这么一点拨,老国的心绪稍稍有点儿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