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老国和周薇来到了江口区刑警大队时,队长刘大群带着十几个兄弟迎了出来。

几个月前,在老国指挥下,江口分局一举破获了荒楼埋尸案,不仅找到了失踪者贾宝强和英子的尸体,还抓住了凶手施加弟,并让施加弟在咽气前几分钟交待了罪行。

荒楼中埋尸近五十年的白骨案也在老国的指挥下顺利告破,这让只听过老国传奇故事的江口刑警对他钦佩不已。

将老国领进办公室后,刘大群还想客套一番,拉拉家常,但老国一支烟没有抽完,便让刘大群介绍案件的基本情况。

刘大群和老国打过交道,深知老国的脾性,便也直截了当,他说:“死者名叫何茂林,今年 41 岁,是江滨市一家保健品销售公司的老板,因这些年老年人健康意识增强,他的生意十分红火,据其公司的员工反映,其名下资产不下数千万。”

老国和周薇边听边在本子上记录着。

刘大群接着说:“何茂林的妻子反映,2 月 13 日,即大年二十八的上午 9 点多钟,何茂林称外出拜访大客户,驾驶着自己的 7 系宝马车出了公司,打这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大年三十晚上,其妻见无法和他取得联系便到属地派出所报了警。我们通过警务平台比对死者的身高等信息,很容易就查清了尸源。另据我们分析,死者在被发现时,死亡时间约为 20 天,与其家人报案的时间相吻合,也就是说,他死于 2 月 13 日至 2 月 14 日,这之后,我们还提取了其子的 DNA,鉴定后确定了其身份。”

“他有情人吗?”老国忽然问。

“国总指挥真厉害,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刘大群说,“受害人何茂林经济条件好,起初我们怀疑是侵财类杀人,后来经过调查,发现何某虽然有钱,但大部分资金都用来购买房产,手中的流动资金并不多,且这些资金都在公司账上和其妻手中,在其失踪后,其银行卡上的 34 万元存款也未见丢失。”

“刘队,您的意思是情杀?”周薇问。

刘大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目前我们主要的观点倾向于情杀,但一直没有找到佐证。所以又回过了头,认为侵财杀人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毕竟他有没有巨额的私房钱,我们暂时还没有查清楚。”

老国一直在记录,这次他抬起头来:“这么说,他是死于情杀和侵财你们还没有搞清楚?”

“嘿嘿,要不怎么能请总指挥您亲自出马呢!”刘大群有些尴尬,接着说,“据其妻反映,受害人何某作息很规律,除了正常出差及工作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陪妻子和上初中的儿子。另据公司员工说,公司里年轻漂亮的业务员很多,其中不乏投怀送抱者,但何某不苟言笑,一贯对她们十分严肃,从未传出绯闻。”

周薇想了想说:“劫财被排除,性侵更不可能,既然情杀没有证据,那么仇杀的可能性有没有呢?”

刘大群说:“据我们调查,死者平时待人和气,遇事总是花钱消灾。干他们这一行,基本靠忽悠老头老太,虽常有老人的子女前来找麻烦,但何茂林总是退钱消灾。”

“经过反复梳理甄别,没有发现死者有仇家,就算有人心里恨他,但也不至于恨到要致他于死地的地步。”一名侦察员插话道。

刘大群叹口气道:“是啊,如果是仇杀,仇家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勒死他?按以往仇杀的案例,仇家在勒死他之前,还会有殴打伤害等附加行为,杀害他后也可能会对尸体进行二次伤害,比如在他身体上扎上几刀,或用砖石毁伤他的头面部等。综合这类情况,仇杀的动机基本可以排除。”

“这就奇怪了,不是侵财,不是奸杀情杀,又没有仇家,那么凶手到底是什么动机呢?”周薇皱着眉头问,她隐隐觉得这又是一桩烧脑的凶杀案。

“我的意见还是倾向于情杀,或许我们之前在调查中疏忽了某些细节。”刘大群说完,转向老国说,“鉴于这个案子不同寻常,所以我们向市局汇报,希望市局能派国总指挥来指导我们。当然,这也是我们局党委和我手下兄弟们的一致意见。”

老国想了想问:“还有一种可能,虽然死者银行卡上的存款未见丢失,但如果其携带大笔现金,同样会导致凶手见财起意,这一点你们查过吗?”

刘大群有些尴尬,他说:“国指挥说到了点子上,我们之前只调查到他的存款及公司账上的钱没有丢失,他身上是否携带着现金,这一点我们倒是忽视了。”

刘大群拿起手机,拨通了何茂林妻子的电话,交流了几分钟后,刘大群挂了电话,他摇了摇头说:“死者的妻子反映,死者有个习惯,平时身上最多只带 1000 元现金,其他开销都通过手机支付,现金只是在没有移动支付的场合使用。每次花掉了几百元后,他就会从妻子手中再取过相应的数额填上,但总额从未超过 1000 元。”

“凶手总不会为了 1000 块现金就行凶杀人吧?!”法医小金说。

“如果遇到穷疯了的凶手呢?”周薇学会了老国怀疑一切的办案作风。

老国摇了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不会为了 1000 块钱去杀人,但对穷疯了的人来说,1000 元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蚂蚁虽小毕竟也是肉。”周薇说。

“是啊,小周警官的分析有道理。那会儿正是年关,再过两天就是春节了,如果是个连回家车票都买不起的打工者,为 1000 元钱铤而走险不是没有可能。还有吸毒者,毒瘾上来后,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小金说。

老国摇了摇头:“尸体是被埋在竹林中的,如果是流窜的凶手或吸毒者,杀完人后有必要耗费时间去埋尸吗?”老国想了想后,忽然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他问,“死者的那辆宝马车找到了吗?”

刘大群摇了摇头道:“很遗憾,我们调取了赵家坝村口的监控录像,由于时间较长,监控又是好些年前装上的,内存很小,因此年前的录像已经被覆盖了。在年后的录像中,既没有看到他的车子进村,也没有发现他的车子从村里开出去。”

一名侦察员补充道:“我们又在村外路口的监控录像中查询,也没有查到,当然,这些监控与村口的监控是同时安装的,内存也不大,只能记录十多天的影像。”

“那他出了山,进入了城市道路后,特别是治安卡口,也没有拍到车子出入吗?”老国又问。

“离村子六七公里的城郊县道上,有一个探头倒是拍到了何茂林的车,是 2 月 13 日上午 11 时 05 分,根据行驶的方向,他应该是往赵家坝的方向开来的。”

“车上就他一个人吗?”周薇问。

一名图侦员接话道:“监控中显示,驾驶座上只有何茂林一个人,但后座上是否有人,这就看不出来了。”

刘大群介绍道:“在案发后的时段,我们没有发现这辆车出现返城的道路上,而赵家坝的西边就是邻省,那里正在修路,监控设备都已经拆除,所以我们怀疑凶手一定是驾着这辆宝马 7 系轿车去了邻省。但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老国想了想后说:“这辆车如果被被到了邻省,绝大可能是被卖到了黑市,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取得邻省公安机关的配合,在邻省的黑市中查访,争取发现这辆车的踪迹。有了车的线索,凶手也庐山真面目也就将浮出水面了。”

老国又说:“第二条线,是继续调查受害人的社会关系,我总觉得漏掉了什么,特别是何茂林不太可能一个人驾车来到赵家坝,如果能确定后座上确实坐着人,那么他、或他们就是最重大的嫌疑人。”

“我觉得,凶手应该就在村子里,否则不可能把尸体埋在那种偏僻的地方。”周薇说。

刘大群微笑着看看周薇说:“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当天在案发现场,我手下的兄弟们没有一个想到这一点,小周警官还没到现场,一下子就判断出来,佩服!”刘大群向周薇竖起了大拇指。

周薇红了脸,嘿嘿地傻笑道:“刘队过奖了,我也就随便说说而已!”

老国翻了翻案卷,见找不出新的线索,便对刘大群说:“走,我们去看看尸体再说。”

进了解剖室,小金和另一名法医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男尸搬到解剖台上。

何茂林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颅腔胸腔和腹腔被切开后又缝合起来,巨大的缝线像一条大蜈蚣,从尸体的颈下一直延伸到耻骨联合处,甚是骇人!

跟着师傅半年多,周薇已经见过了许多尸体,对面前这具高大肥胖的男尸,周薇虽然有些惊恐,但不像刚开始时吓得心脏嘣嘣乱跳、不敢正视。她跟在老国身后,围着尸体慢慢地转着圈,希望自己能在尸体上发现蛛丝马迹。

看了约半个小时,老国显然没有看出异常,便问小金:“你能确定受害人是被勒颈致死的?”

老国昨晚已看过周前交给他的卷宗,作为向市局的报告材料,里面的内容并不详细,仅仅介绍了现场勘察内容和对死因的初步分析,并附上了部分现场照片。

小金说:“经过我们解剖检验,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是毫无疑问的,这从其内脏器官的出血点、颞骨岩部出血、以及指甲青紫等特征均可以判断。另外,我们还对死者进行过相关的病理检查,没有发现可以致其死亡的其他原因。”

老国点了点头,又围着尸体转了一圈:“我昨晚看了现场的照片,死者的脖子上还缠着一根电线。这也是你判断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的理由之一吧?”

小金点了点头,他看着老国疑惑的眼光,心里又慌乱起来,不知道老国是否发现了他忽略的线索。

老国问:“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这么一个大活人,凶手用电线勒他时,他难道一点反抗都没有?”

老国紧盯着小金,看得小金心里有些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