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只留给专案组成员二十分钟,匆匆吃完食堂专门留给他们的午饭,二十多名专案组核心成员又聚集到了会议室。

大家又讨论了一会,老国忽然冒出一句:“吴科,你说其他尸体都穿着内衣,为何第六位受害人钱陈芳的尸体却衣着完整,而且,其他男性都死于机械性窒息,她却死于钝器击打而导致的颅脑损伤?”

吴丽莹没想到老国提出这样的问题,她之前一直没有思考过,只好说:“这个问题需要你们刑侦人员搜集线索后才能解开谜团。”

周薇眨巴着大眼睛问:“师傅,您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老国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与会的其他成员道:“目前基本可以确定这七名死者为同一名凶手所害。如果你是凶手,你为啥用绳勒死男性,却用砖石或锤子砸死女性?你们觉得其中没有文章吗?”

周薇哦的一声,她并没有完全明白老国的意思,再次问:“师傅,那您认为凶手为何采用两种不同方式,分别杀死男女受害人呢?”

老国手握着签字笔,在桌上的两张表格上轻轻敲击着,好一会,他终于从表格上抬起头道:“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一个是偷袭,一个是正面击杀!”

郭斌四十出头就做上市局最重要的部门——刑侦支队——的头把交椅,绝非等闲之辈,经老国提醒,他立即反应过来。

郭斌说:“师傅,刚才我们发现,这六名男性受害人绝大多数都正值壮年,有的还身高体壮,凶手如果只有一人,是无法顺利制服和实施加害的,因此凶手只有偷袭才能办到。而本案中唯一发现的女性受害人,凶手要对付她,体力上肯定是绰绰有余,他没有偷袭的必要,只要随手拿起砖石就能砸死她……”

“你再分析分析,与男性受害人相比,为什么女性受害人尸体上穿了衣服?”老国问。

郭斌想了想道:“根据您以前对何茂林尸体的分析,是不是这样的情形,六号受害人钱陈芳和七号受害人火军是地下情人,他们相约入住在某民宿,当他们睡着时,凶手蜘蛛出现了,他迅速勒死了火军,随即对钱陈芳实施了奸污,或许是多次奸污,待钱陈芳穿好衣服后,蜘蛛思来想去不想留下活口,这才砸死了她,因此她与其他六具男尸的衣着不一样。”

“郭支队说得好!”周薇赞道,“要我看,当时的案发经过就是这样的,所以这两名受害人的死亡原因不一样,而且尸体上的穿着也差别巨大。”

老国没有出声,他又拿起桌上的两张表格仔细看了一会,忽然大惊,转过头问吴丽莹:“吴科,你在鉴定报告上说,钱陈芳的死亡时间为去年 5 至 6 月间,这个数据准确吗?”

吴丽莹与老国生活了二十来年,工作上也有无数次合作,老国咳嗽一声她都知道他抽了几支烟。

吴丽莹知道老国肯定有了重大发现,她翻开厚厚一本鉴定报告,找到了钱陈芳的那几页鉴定,仔细看了一遍后道:“这具尸体当时不是我鉴定的,但根据上面的鉴定方法及流程,完全符合要求和规范,数据也非常合理,我认为其死亡时间就是 5 至 6 月间,不会有出入。”

“你能确定?”老国紧盯着吴丽莹问。

吴丽莹心里有点发毛,因为这个结论毕竟不是她亲自给出的,便说:“为了慎重起见,今天下午我再组织几名骨干法医,对钱陈芳的死亡时间重新鉴定,明天早上给出一个准确的死亡时间。”

这次,老国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

老国为何特别留意六号尸体的死亡时间?周薇和与会的专案组成员都不解,于是周薇问:“师傅,钱陈芳的死亡时间有啥特别的地方吗?”

老国终于说:“钱陈芳和火军是情人,他们的失踪时间都是去年 3 月 26 日,火军的死亡时间是去年 3 月至 4 月,这与他的失踪时间是吻合的,即他失踪后就被杀害和掩埋。但你们注意到没有,女受害人的死亡时间经鉴定为去年 5 至 6 月间,如果这个鉴定结论没有问题,那说明什么?”

周薇这次终于明白了,她说:“说明蜘蛛在杀死了火军后,过了约两个月才杀死了他的情人钱陈芳。”

周薇的这句话,如果沸油中倒入一瓢冷水,立即炸开了锅。

老国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说:“经重新鉴定,如果钱陈芳的死亡时间确定是在 5 至 6 月,不单单说明凶手是在两个月后才杀害她,更说明她被凶手囚禁了两个月,在此期间,蜘蛛应该是把她当作性奴。玩腻了、或者是怕被人发现,或者怕她逃跑,这才杀了她。”

“性奴?!”刚刚平静下来的会议室又沸腾起来。

老国再次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抛出了第三枚重磅炸弹:“你们发现没有,共六具男尸,其中四具已经查明他们是同情人双双失踪的,另外两具男尸,我认为极大可能也是带着情人一起失踪的。除了钱陈芳的尸体被发现,另外那五个女性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师傅,您的意思是,她们正在被蜘蛛囚禁?”周薇脑袋十分灵活,她立即明白了老国的话意。

“是的!”老国鹰一般眼神扫了一遍与会者说,“如果我们搜山没有遗漏,证明这五个女性还活着,她们现在的命运和钱陈芳失踪后的命运一样,正在被囚禁,充当蜘蛛的性奴。”

这一次,会议室里的众人立即交头接耳起来,都在为老国这个大胆的推定而兴奋。他们忽然看到了案件侦破的希望,刚刚市委郑书记带给他们肩上的压力似乎也在老国的言谈间被卸下了大半。

大家的掌声停息下来后,老国让小金把钱陈芳的尸体照片调出来。

老国指着照片说:“你们看,钱陈芳的尸体上,上身穿的是件超薄的羽绒服,里面还有件毛衣,下身穿的是牛仔裤,里面还有条秋裤,这是咱们这儿三月份的穿着。如果我们确定钱陈芳的死亡时间为五六月间,那么问题来了,五六月份天已经很热了,许多爱美的女孩早就穿上了裙子和短袖,可她为何还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就算她没有其他衣服可以更换,最起码可以把里面的毛衣脱掉吧?”

“是啊,这又是为什么呢?”刘大群问。这也是与会众人共同的疑问。

见大家期待他的回答,老国又抛出第四枚重磅炸弹:“我刚才说了,钱陈芳很可能做了蜘蛛的性奴,那么蜘蛛必定要找个合适的地点囚禁她。根据钱陈芳在四五月间还穿着羽绒服和毛衣这一特征,我分析,这个囚禁她的地方气温很低,是个山间小屋或者某个不为人知的洞穴……”

“天啦,原来如此——”有几名侦察员惊呼道。

老国又在会议室扫视了一圈道:“如此说来,其他失踪的五个女人现在肯定也在这个洞穴内。”

这一次,沸油上不是被老国浇上一杯冷水,简直是扔进了一块大石头。

大家都在念叨着:囚禁、性奴、洞穴……

郭斌念叨了一会终于说:“总指挥,我立即给留守在赵家坝的侦察员打电话,让他们暗中盯梢所有的民宿主人,这或许是条抓获嫌疑人的捷径。”

“郭支队说得好!”几名市局的刑侦骨干赞道,“我们还得向赵家坝继续加派警力,把赵家坝所有的民宿主人及青壮年男子都盯牢了,只要他往山上送饭,我们这个案子就破了。”

“正好相反!”老国突然严肃起来,“村里来了这么多警察,你以为蜘蛛傻到还会给他的五个性奴送饭?你以为他真的爱她们,怕她们饿死?如果他不敢送饭,要不了几天,这五个女人全得饿死,我们岂不是成了蜘蛛的帮凶吗?”

所有人的脑筋都被老国弄了个急转弯,“是啊,咱们查的太紧,那几个女人真的会饿死的。除了咱们立即能够找到她们。”

会议室里沉默下来,大家都觉得老国说得虽有道理,但也觉得这样会错过最佳的破案时间。

刘大群忽然意识到,赵晓海已经抓来三天,但审讯一直没有结果,如果赵晓海就是蜘蛛,那么关在洞穴里的五个女人现在岂不是奄奄一息?!想到这,刘大群大惊,他对老国道:“总指挥,我们现在就得立即撬开赵晓海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