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回到了午餐前。

大家都想弄明白,蜘蛛是如何杀害张瑶瑶、又是如何捆尸及抛尸的。

刘大群问:“总指挥,对于张瑶瑶额头处的死后刮擦伤,毛衣上的刮擦痕,对了,还有她被咬掉的一块耳垂,您是怎么分析的呢?”

老国扫视了大家一圈,想了想道:“被蜘蛛囚禁在洞穴里的几个女人,她们虽然都是受害者,但她们并不是铁板一块。凡共侍一个男人的多个女人,她们就会有妒嫉、有争宠、有诬蔑,甚至开撕,比如我们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宫斗戏,还有我们生活中看到的某些老板的情人们。”

“总指挥,我看未必吧,她们都是不幸的女人,因受到逼迫,更为了保命才共侍蜘蛛,怎么会互相妒嫉和争宠?”一个女警官疑惑道。

“这是人性,更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患者,被囚禁这一特殊的境遇,会导致她们的心灵扭曲。这个问题在这里我不做解释,过后我们可以私下探讨!”

女警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依然没有想明白。

老国继续道:“我换个角度大家就会明白:如果几个女人同一条心,都想逃出洞穴,那么在蜘蛛进入洞穴时,她们完全有能力联手制服他,从而一起逃出洞穴。事实是,她们一直没能逃出来。”

“是啊,国总指挥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刚才的那个女警似乎明白了原委。

周薇十分好奇,她很想听听老国对这起案子的推理过程,于是说:“师傅,您就说说,蜘蛛为什么会杀了张瑶瑶?又该如何解释她身上的伤痕?”

老国说:“我分析,张瑶瑶的耳垂是被互相争宠的几个女人中的某个人咬掉的,蜘蛛见她们互相打斗,非常恼火。我觉得,张瑶瑶同那几个女人不一样,她有文化、更会独立思考,有独到的见解,而且被囚禁的时间较短,相对来说,她的顺从性会比较差,这会让蜘蛛很不满。在几个女人打斗后,蜘蛛顿起杀心,他随手找出布条或丝袜之类的软质地物品勒死了张瑶瑶。蜘蛛不喜欢张瑶瑶或许是他杀人的理由,但我认为,杀一儆百更是他的目的所在。杀死张瑶瑶后,蜘蛛必须要抛尸,按以往的经验,他会选择埋尸,大家别忘了,他之前埋了多具尸体,是因为一直没有发案,现在警方已经在大规模排查,他再选择埋尸的风险极大,埋尸还会耗费大量时间,背着尸体上山被目击、甚至被守候的民警当场擒获不是没有可能,因此他采取了最简便的方式,直接将尸体扔进水库……”

大家都在默默地听着。

老国继续说:“在处理尸体时,蜘蛛必须要把尸体从洞穴中弄出来,因洞穴太过狭窄、或垂直度很大,蜘蛛无法把她背上来,他只有找来一根质地粗糙的绳子,在尸体胸下及腋下捆了一圈,将尸体从洞穴内提吊出来,由于绳子粗糙,在死者**下及腋下等受力处出现了多处皮瓣。再者,因洞穴狭窄,在往上提吊尸体时,尸体和洞壁难免发生碰撞,这就导致了尸体的额头、背部肩部与洞壁发生刮擦,留下了相应的擦痕。”

“师傅,我们都知道,人的面部最凸出的部位是鼻子,既然洞壁刮蹭到额头,为什么没有刮伤鼻子呢?”周薇问。

老国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喜欢周薇的好学精神,于是道:“由于捆绑位置的关系以及尸僵没有形成,往上提拉时,尸体的头部是低垂的,洞壁无法刮蹭到死者的鼻子。在提吊尸体时,尸体的双肩和背部也与洞壁发生了刮蹭,导致毛衣的两肩处及后背也有相应的刮痕,且受力的方向是由肩上至肩下的!如果凶手将尸体在地面上拖拽,刮擦痕只会出现在尸体背部,就算拖拽中尸体发生翻滚,导致面部朝下,也会刮伤死者的鼻子,根据拖拽力的方向,死者的两肩是无法刮蹭到地面的。”

“完美!”郭斌赞道,接着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唏嘘声,大家一下子又看到了案件侦破的希望,似乎蜘蛛就站在他们眼前。

老国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接着说:“不知大家刚才注意到我分析中的细节没有?”

大家不知老国还想说什么,便无人回答。

老国说:“我说过,提吊尸体的绳子既然能在死者身上留下皮瓣,表明绳子质地十分粗糙,还有,洞穴的入口或穴道并不宽敞。”

“总指挥,我懂了!”郭斌说,“接下来相关人员立即赶赴赵家坝,谁的手掌上被绳索磨红了、磨肿了、磨破皮了,谁就是凶手!”

会议室里的众人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刘大群和几个专案组成员立即召集了十几名一直在外围调查的侦察员,他们正准备出发,老国叫住了他们:“你们检查的重点是赵老师客栈的老板赵老师,我觉得他的嫌疑很大。”

“为什么?”周薇一脸惊讶,她觉得赵老师为人实诚正派,之前还给专案组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不仅让他们抓获了藏匿和分割尸体的常军,还让他们抓住了 11 年前杀害前妻的赵晓海。

在周薇看来,最不可能犯罪的就是赵老师。

“你别问了,今后有机会我详细向你介绍。”老国说。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老国拖着疲惫的身躯正准备回家休息,高水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徐常兵来到了老国身边。

徐常兵递给老国一支烟,又遮着火苗,替老国点上,这才道:“总指挥,好久不见,听说您现在一直忙着调查 3.3 系列案,我们也就一直不好打扰您!”

老国深深吸了口烟问:“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定是有啥大事吧?”

徐常兵立即道:“总指挥,要是普通的案子,我怎么好意思来打扰您,前几天我们那儿又发生了一起老太被杀案。”

“我听周薇简单说了一下,有个老太被易拉扣勒死了,是这案子吗?”老国问。

徐常兵咂咂嘴,无奈地说道:“我们怀疑这起案子与上次的毒舌老太被害案有一定的关联,却苦于没有依据。毒舌老太的案子与您老母亲有一定关联,我们不敢轻易做出判断,所以这就过来打扰您了。”

老国想了想道:“我确实想去看看,这样吧,等这个案子忙完了,我立即过去。”

徐常兵摇摇头道:“总指挥,您这起大案忙完了,或许还得十天八天,我怕耽搁太久,所有证据都灭失了,再说,现在已经过了三天的黄金侦破期了。”

周薇说:“刘队,您要理解师傅,眼下的 3.3 连环杀人埋尸案太过重大,市委郑书记已经给出了侦破期限,周局也压得喘不过气来,要是这时候到你那去,不仅周局不会同意,专案组其他人也是不答应的。”

周薇知道,徐常兵这是对此案的侦破信心不足,上次的毒舌老太案确实太过诡异,就是师傅出马,至今都还没有理清头绪,更是在徐常兵心里留下了阴影,对眼下这起新案,他就更没信心了。

老国并不知道徐常兵心思,见周薇用眼神示意他,误解了周薇的意图,于是说:“徐队,这样吧,我让周薇跟你去几天,上次的毒舌老太被杀案她也一直在参与,对案子中的种种细节十分了解,或许对眼下这起案子,她能提供点有益的建议。”

徐常兵一怔,心里道,派个还在见习期的花瓶来支援,还不如我自己亲自上阵呢!但她看了看正在发懵的周薇,立即反应过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作为挡箭牌,周薇却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万一将来要追责,谁敢拿周前的侄女开刀?!

徐常兵便乐呵呵地说:“我看行!强将手下无弱兵,小周跟了您大半年了,您的绝活她一定学了不少,有她支援,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师傅,您是不是搞错了?”周薇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困惑地看着老国。

“没有错,你明天就去高水,协助徐队侦办此案,你跟了我大半年,该单飞一下试试你的翅膀了,在别人的羽翼下,你是不会长大的。”

“师傅,我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用站在秤上我就知道,我真的不行!”周薇急道。

“我看真的行!”徐常兵满脸堆笑。

“是骡子是马,只有拉出来蹓蹓才会知道。”老国紧盯着周薇,“不要再推辞了,这是工作,不是请你去吃饭。”

“要是请我去吃饭,我哪有不答应的。” 周薇急得快要哭起来,“可这是人命大案,我——我真的一点信心也没有!”

第四案 穿新衣的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