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证室内,老国让大齐找出母亲的遗物:一条已经严重腐烂的长裤和两件短袖上衣,还有一件凶器——这根夺走了母亲性命的麻绳。
老国将衣物及绳子一一摆放在台子上,他情绪低落,与以往察看物证的心情完全不同,毕竟受害人是他的母亲,尽管母亲的音容笑貌早已在他记忆中消失,无影无踪。
老国对徐常兵和大齐欠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暂时先出去,让他自个儿静一静。
厚重的不锈钢门被掩上后,房间内立即安静下来。
老国兀自流了会眼泪,母亲的衣物在他眼前逐渐迷朦起来,或许是朦胧导致的幻觉、或许是他童年记忆浮出水面,他忽然有了新的发现。
老国擦干泪水,拿过身边的放大镜仔细察看起来。
薄薄的裤子和短袖上衣腐烂不如想象中严重,老国在放大镜下仔细观看着衣服的纹理。从衣服的质地来看,显然是夏天所穿的衣物,这也间接给出了线索:母亲死于夏季。
在放大镜下,老国看出来,穿在里面的短袖上衣质地是的确凉,穿在尸体外层的短袖上衣则相对较厚,质地也略显粗糙,因埋在地下约 50 年,两件衣服都已经分不清颜色。
老国低头沉思了一会,给大齐打了电话,让他找来把剪刀,他小心地从每件衣服上各剪下一块布片,打上肥皂,在洗手池中小心地搓洗起来。
洗了三次后将布片拿到阳光下,老国终于看出来,里面的衣服底色为蓝色,上有白色的碎花,而穿在外面的短袖上衣则为白色。
老国又坐到桌边,仔细琢磨着面前的两件短袖上衣。这次他忽然有了新的疑问:“在夏季,女人都是里面穿着胸罩,然后在外面罩上一件短袖衬衣,可母亲为什么要在上身套上两件短袖上衣呢?”
老国百思不得其解。
他打开手机,在网上搜索六七十年代女人的老照片,从照片上细细察看女人衣着的特征。察看了数十张照片后,老国终于发现,那个年代的女人保守,外衣下一般都穿着贴身的内衣或紧身的汗衫。
然而,没有一张老照片上,女人穿的是两层短袖外衣!
正当老国苦思冥想时,大齐推门走了进来:“国顾问,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们到外面去吃点。”
老国摇了摇头道:“不用去外面了,我们就到食堂吃点,吃完我再过来,我还得仔细琢磨一下。”
“看出什么了吗?”大齐问。
“没有。”老国颇为失望,他问大齐,“你知道什么人会在夏天穿两件短袖外套吗?”
大齐知道老国指的是他母亲身上的那两件外衣,他想了想也没有答案。
在食堂排队打饭时,老国忽然有了重大发现:打饭的阿姨身上穿的是两件长袖外套,内里的一层是她居家的衣服,而外面的是件白色工作服。
老国手端着餐盘,不时回头望着仍在忙碌的中年妇女,大齐好奇地问:“您这是?”
在桌边坐下后,老国口中小声念叨着:“厨师、服务员、营业员,对了,还有医生、化验员……”
“国顾问,您的意思是?”大齐不解。
老国扒了几口饭,终于道:“我刚才说的这几类人,她们会穿着两件外套,如果是夏天,她们应该穿着两件短袖外衣……”
大齐终于明白了:“您是说,您的母亲从事的可能是厨师、服务员、医生、化验员等职业?”
“对!”老国点了点头。
大齐皱着眉头想了会说:“当年从事这样职业的人太多了,查起来根本没有头绪呀!”
老国说:“大齐,我要委托你一件事,这个案子既是五十年前的旧案,但受害人也是我的母亲,这既算公事,也算我个人的私事。因此你先找个技术员,把我母亲身上的两件衣服的式样画出来,特别是外面那件白色短袖衫,我怀疑它是件工作服。然后你找些七八十岁的老人辨认一下,当然,要找各种职业的,看他们能不能回忆起来,五十年前这样的衣服是什么人穿的。”
“好的,总指挥,我一定尽我所能!”大齐似乎看到了希望。
老国说:“通过这种方法,我就能分析出我母亲的职业,再通过职业寻找到她可能工作过的单位,再通过工作单位找到她当年的老同事,从她同事口中了解我母亲当年死亡的经过。知道了死亡经过,我再查找潜在的凶手……”
“好的,忙完眼下这个案子我就亲自去办。”大齐不得不佩服老国缜密的思路,刚刚还一头雾水的陈年旧案,经老国这么一说,立即柳暗花明。
老国刚吃完饭,周薇急匆匆地来到了餐厅,她见到师傅和大齐后兴奋地说道:“大齐、师傅,搞定、搞定了!”
“搞定什么了?”刚刚走进餐厅徐常兵一脸疑惑,“你找到嫌疑人了?”
徐常兵本是一句随口话,没想到周薇却满脸兴奋地点了点头:“是的,找到了!”
不仅徐常兵和大齐大惊,老国也十分吃惊,他虽然上午和周薇分析了查找嫌疑人的思路,但没想到周薇这么快就找到了嫌疑人。
大齐和徐常兵看看周薇,又相互瞧了瞧,都觉得是天方夜谭,便疑惑地问:“我没有听错吧,你真的找到嫌疑人了?”
“当然,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周薇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地盯着徐常兵和大齐。
周薇让大师傅将饭菜打包,她拿着饭盒,就将老国一行三人带到了办公室,她指着电脑上的一堆字符及乱码道:“你们看,我终于搞定了。”
徐常兵很想伸手摸摸周薇脑袋,看她究竟有没有发烧,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美女,你不会是忽悠我们吧,这些乱七八糟的天书,我们怎么能看得懂。”
大齐觉得周薇虽然爱开玩笑,但绝不是个不知深浅的人,于是问:“小周,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你的重要发现吧。”
周薇终于说:“早上你们集合时,师傅说我之前的推理分析方向是正确的,但我忽然了一个更重要的细节。”
“啥细节?”大齐问。
周薇说:“我之前曾提到过,凶手之所有模仿之前的毒舌老太案,他一定对前案有所了解,而他了解的渠道肯定是之前在网上看过毒舌老太被勒杀的那段视频……”
“是啊,之前你说过,共有四类人,其他的三类排除了,只剩下看过那段视频的人最可疑。现在你又提到了这个疑点,是发现什么了?”徐常兵对周薇并不信任。
周薇兴奋得有些口干,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继续说:“既然嫌疑人看过网上视频,我们又圈定了他的范围,因此刚才我仔细查找了那些 IP 地址,如果这五十多个村子或集镇中有人看过,他很可能就是凶手!”
徐常兵和大齐都是老江湖,虽与老国、郭斌等高手无法相比,但他们毕竟都干了十几年刑警,岂能不知周薇的意思。
徐常兵急着问:“这 50 来个集镇中有人看过那段视频?”
“嗯。”周薇重重地点了下头,“巧的是,这 50 多个集镇中,我只查到了一个观看过那段视频的 IP 地址。”
“哈哈,真有你的!”大齐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要是没有师傅点拨,我怎么能想起来!”周薇冲老国做了个鬼脸。
徐常兵兴奋之余又有些疑惑地问:“根据这个地址寻找那个嫌疑人,会不会很麻烦?”
“应该不麻烦。”周薇犹豫了一下又说,“你们稍等,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你。”
“什么,你还能查到他的名字?”徐常兵和大齐都瞪大了双眼,在他们看来,周薇真有些疯癫了。
正在此时,老国的电话响了起来。
江口分局的刘大群见老国不在,失了主心骨,因此打来电话催他赶紧回去。
几人打了招呼后,老国开着车驶出了高水刑大。
目送着师傅离开,周薇快步走到她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前,又噼哩啪啦地敲击起来。徐常兵和大齐站在她身后,他们既看不懂,又不敢打扰她。
约六七分钟后,周薇狠狠地敲击一下回车键,眉飞色舞道:“哈哈,本姑娘搞定了,搞定了——”
“知道凶手是谁了?”徐常兵将信将疑地问。
“高天德,男,34 周岁,身份证号:*****,住址,庆安省马山市临河区长兴镇长兴小区 3 栋 104 室,其母孙重兰,62 岁,无业,住址是长兴镇通河街 38 号。”周薇看着电脑念道。
“天啦,小周,你太可爱了!”大齐激动之下,双手抱住周薇的脑袋狠狠地揉了几下。
周薇一惊,但随即说:“你这双手……呵呵,没事,我不迷信!”
大齐只好尴尬地缩回了手。
“照之前的分析,这个 62 岁的孙重兰就是受害人。”周薇说。
“你是怎么查到高天德这个人的?”大齐一脸不解。
周薇得意地说:“现在大家上网,基本上都是使用移动客户端,说白了,就是用手机上网,并且大部分家用的网络宽带都是和手机捆绑付费的,查到了 IP 地址,也就可以查到手机号码,我再进入移动后台,就可以查到机主的姓名及身份证,再通过他的身份证信息,我又进入了公安的信息网,查到了高天德的住址,更重要的,还查到了他的家庭成员——其母孙重兰。”
徐常兵和大齐像是听天书一样,既无法相信,又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