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 年初秋,江南某县城。
今天的天黑得早了些,刚刚太阳还有气无力的悬在西山山顶,喷吐着最后一丝炎热,一阵凉风吹来,落叶和大字报的残片四处翻飞,眨眼间,黑沉沉的云魔幻般聚拢、飞散、再聚拢,像一块无形的巨大幕布罩在头顶,天空也一下子黑了下来。风越刮越大,忽然,一道曲折如鬼魅的闪电将黑沉沉的天幕撕开,沉闷的雷声由远而近,震得人心慌意乱。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一手提着装着饭盒的网兜,一手牵着六七岁的男孩,在县城西郊的小路上匆匆而行,走向无边的黑暗中。
“姐姐,我怕!”男孩说。
“怕啥?”姐姐问。
“不知道。”男孩说完,紧紧抱着女孩的胳膊,想了想又扬起小脑袋,怯怯地道,“姐,我怕鬼……”
“不准胡说。”姐姐生气地甩开男孩的小手,“世界上没有鬼,只有资本主义走狗和反动派。”
男孩却坚定地说:“就是有鬼,妈妈过年时都要盛碗饺子放在外婆的灵位前,说是给外婆吃。清明节,妈妈还叠了许多元宝烧给外婆,给她在阴间花,还让我磕头。”
男孩说完,把姐姐的胳膊抱得更紧了。女孩这次没有甩开男孩的手,而是说:“别听妈妈的,她就爱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用鬼神来蛊惑人民群众,妄图走资本主义道路。”
“不,妈妈是好人!”男孩有些生气了,小手松开了姐姐的胳膊。
“不,咱们学校委员会的人都说妈妈是坏人,说她是现行反革命,这次被关进牛棚,是她自找的,学校的委员会主任说,如果她死不悔改,就要让我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女孩说完,往上提了提军装胳膊上的红袖箍,拉住男孩的手继续走向无边的黑暗中。
一道闪电在他们头顶炸开,天地间变得惨白一片,紧接着一声巨响,吓得女孩和男孩都尖叫了一声。
男孩本想再为母亲辩解,但对黑暗的恐惧让他只能紧紧贴着姐姐,因为现在的家里,姐姐是他唯一的依靠。
男孩和女孩的母亲被关在西山脚下闲置的小学教室里已经十多天。姐姐带着弟弟给母亲送饭。
终于,又一道闪电雷鸣后,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冰凉的雨点瞬间浇透了姐弟俩,姐姐问:“冷吗?”
弟弟缩了缩脑袋道:“嗯,冷!”
姐姐大声叫道:“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往前——冲!”说完,拉起弟弟的胳膊,向学校的方向跑去。
说是学校,其实只是一个小院子,院子内有两排平房,一排是教室,另一排是办公室、宿舍和厨房。由于暑假里没人上课,教室闲置下来,被厂里的革委会当成了临时牛棚,母亲就被关在其中的一间教室里。
十多天来,小男孩和姐姐每天都给母亲送饭,算是轻车熟路,几分钟后,已被暴雨烧透的姐弟俩就跑到了学校的院门前。俩人正欲推开铁门冲进教室,姐姐忽然拉住弟弟,小声说:“卧倒!”说完,她一头扑进泥水里,小男孩不明就里,但感觉到姐姐声音的异样,也扑倒在地,紧紧贴在姐姐身旁,颤抖的小手死死拉住姐姐胳膊上的红袖箍。
教室里十五支光的白炽灯发出昏黄的灯光,一个男人从一个光着下身的女人身上爬起来,他提上裤子,跑到教室门口四下张望了一会,接着回到教室里,从墙角拿出一根绳子,一头打了个活套,另一头扔过房梁,在窗框上系牢后来到女人身边……他扛着软得像面条似的女人,费力地将绳套套在女人的脖颈里,随即松开手,女人的身体便悬在空中摇摆起来,灯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在空旷的墙壁上,巨大的阴影晃来**去。
“妈——”小男孩一声惨叫,爬起身向教室冲去,却被姐姐一把抱住,又一起倒在泥水里。
又一道闪电将天地间照得惨白,一声炸雷在教室的屋顶上响起,男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匆匆将裤子套在女人腿上出了教室,他冒着倾盆大雨,一手遮着眼,缓缓向男孩女孩身边走来……
“跑,快跑——”女孩的牙齿在打架,颤抖的嗓音淹没在雨声中。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弟弟拉起,姐弟俩疯一般奔向漆黑的西山里……
谢谢大家对我作品的厚爱和支持,这是我的第一部 刑侦小说,其中有许多故事因写作水本有限,不能让大家尽兴,在此说声抱歉!
特别是第三部 ,许多读者觉得拖沓,之前我一直没有觉察,后来想了想,确实有许多章节及细节的推理多余了。特别是在连载中,许多读者一直想看到赵老师落网,可总觉得老国等警察顾虑太多不能如愿。还有地狱里的几个女人,我原意是写她们因遭受迫害而患上了许多人都匪夷所思的“怪病”——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有值得同情的一面,但结果是,许多读者并不领情,还很讨厌她们,哈哈,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得到大家提出的这么多宝贵经验,让我收获颇多,对这类小说的结构以及人物的设置,让我有了全新的认识,相信也会越写越好!
从明天开始就要连载《凶案密码》的前传,准备写三本,目前已经写完了第一本——《刑场边的血案》,讲述的是刚刚参加工作、在厂里做保安的国强,配合警方侦破变态残害妇女案(类似于白银案的连环凶杀案),及数个挺有意思的小案,他最终走上了从警之路。
我个人来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我想让读者感受到,这是一张张褪色的老照片,老照片中的场景是八十年代初那个阴霾寒冷的冬季,发生在江滨的一幕幕血色往事:
行刑的队伍刚离开,看热闹的小国和同事便在附近的荒草堆里发现一具**女尸;夜晚的公厕里,强势霸道的老厂长被人一记闷棍打昏在地;数千工人的工资款深夜不翼而飞,小国临危受命压力山大;棚户区附近连发血案,数名妇女惨遭小流氓割臀,市长夫人也未能幸免;山涧里惊现碎尸,警犬追踪过程中忽然吓瘫在地;小国和女警小雅联手办案中的青涩初恋,终成伤心往事……
相比前几部,最满意的是这本书中的人物形象,哈,自我感觉都是栩栩如生。故事结构依然采取前几部的样式:全书讲述了一个惊天连环凶案,中间夹杂着几个非常有意思的“小”案,主线是主人公小国青涩、悲剧的爱情,背景是改革开放初期的江滨,那个记忆中北风呼啸、暴雪将至的灰暗冬季……
哈,真诚希望大家能够继续读下去,给我提出宝贵意见,也给我苦闷孤独的创作带来点成就感!
个人打算:写完了三部前传后,准备写两本偏纪实类的刑侦小说,写生活中你可以见到的那些平平淡淡,有血有肉的刑警,他们并不如老国睿智,但他们吃苦耐劳、坚韧不拔,或许案子没那么曲折,但真实可信……
两年后,我准备把凶案现场挪到古代,写凶案和官斗,类似于《大宋提刑官》和《神探狄仁杰》那样的,哈哈,肯定比他们差得远,但我会努力……
如果您对我今后的作品有兴趣,现在就动动手指,关注一下作者哦,今后有了新作,您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谢谢各位了!
明天再见……
《前传》之《刑场边的血案》引子·★
1982 年初冬,江滨市火车站。
晚上十点多钟,喧嚣了一天的站前广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只有出站口偶或涌出的一群旅客,他们的嘈杂声还为萧瑟的冬夜带来些许暖意。然而不久后,随着旅客四散而去,站前广场再次落入了宁静和寂寞中,唯有呼啸的北风依旧让几名夜班的检票工缩紧了身子。
灯光的阴影处,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悄悄打量着不远处一名三十出头的少妇。少妇有着一张洁白精致的脸庞,新烫过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她身着一身淡红色的滑雪衫,下身穿一条藏青色的肥脚裤,虽然衣着有些臃肿,但难掩她窈窕的身形。
男人已经注意这个少妇很久了,两个小时前,这个女人就拎着一只沉重的大包出现在车站旁的公交站台处。少妇不坐公交、不打出租,而是不停地东张西望。她时而跺跺冻僵的双脚,时而往掌心呵呵热气,又捂在冷僵的脸颊上。
男人知道,女人是在等候接站的亲友。既然过了两个多小时接站的人都没来,他要么是忙忘了,要么记错了日期,再或者他们走岔了……在这个每天吞吐着两三万旅客的集散地,这样的情形每天都在上演着。
男人知道,她是上帝赐给他的最好礼物,他今夜的狂欢盛宴即将开场了。
男人从呢大衣的兜中掏出个物件套在胳膊上,理了理被寒风吹乱的头发后,推着自行车走到了少妇面前。
男人戴着大口罩,他奋力蹬着车,一路往东而行。
女人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沉甸甸的大包摞在双腿上,她满是歉意地对蹬着车的男人道:“收音机里说,你们大城市的人冷漠,就连歹徒在公交车上抢劫,乘客和司机都是见死不救,一个个当着没看见。俺上次来江滨,问个路人家都是爱理不理,没想到今天遇到了您这位好心人,真是太谢谢您了。”
男人骑了十多公里,已经微微气喘。女人听到他嗡声嗡气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不论啥地方,都是既有好人也有坏人。凭良心说,这么冷的天谁不想躺在热被窝里,但我们不一样,像你这样没处过夜的旅客,我们有义务帮助你,帮助你们。”
女人看了看男人胳膊上的东西道:“不管咋说,俺这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这三更半夜的,要是您装着没有看见俺,俺这夜里还不知咋过呢!”
夜色越来越浓,自行车已经驶近了东郊,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路灯也稀少起来。昏黄的光影懒散地从行道树的枯枝缝隙中洒下来,在路上投下奇形怪状的光影。在男人费力地蹬上一半的高坡后,女人终于跳下车来,男人也跨下了车子。
男人推着自行车,女人手抚着车架上的大包,两人一前一后,弓着腰往坡顶上爬。
“等过会见了我家那口子,俺一定没有好脸色给他。说好了八点来接站,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女人满是歉意,她看着眼前推着自行车的男人,又带些讨好地说,“今晚真是辛苦您了,过会俺一定臭骂他一顿,在车站盼了快三个小时,身子都冻麻了!”
“丈夫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骂的。”男人推着车,目视前方,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女人愣了一下,立即呵呵地笑道:“这位大哥说得是,俺和俺家那口子平时还算和气,也就是偶尔会拌几句嘴,但今晚他实在不像话,害得俺直想跳脚骂他。”
男人没有出声,他呼呼地喘着粗气,推着车继续往坡顶爬。
到了坡顶,两人又骑上自行车,下了坡再向前走上两三里,男人指着远处隐隐亮着灯光的大院说:“就是那儿了,不过从大路上走,还得绕上七八里地,我带你从这条小路上过去,也就三里来地就到了。”男人并不征得女人的同意,他刚说完,自行车一个左拐,就驶上了大路北侧的一条乡间土路。
车子颠簸起来,女人战战兢兢地坐在后座上,右紧紧抓着车架,害怕一不小心摔下车去。小路上没有路灯,前方越来越黑,两人不再交谈,女人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和身前男人大口罩后传来的粗重呼吸声,像是自家男人做那事的时候发出的。
女人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看到远处的灯光越来越近,再看到男人的胳膊,心又渐渐放进肚子里。
就在女人寻找话题想打破眼下的沉默时,车子忽然一歪,车上的男人轻盈地一跳,稳稳地站在了路上,而女人则“哎呦”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天冷,女人穿得多,身子不灵便摔得便重,她哎哟了几声后想爬起身,不料男人忽然窜到她身前,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已经横在了她的颈下。
“你——”女人惊慌得话音都变了调,“大哥——你——你想干啥?”
“我问你,男人是用来骂的还是用来疼的?”微明的星光下,女人忽然看到,刚才还温文尔雅、满面和善的男人,此刻面部扭曲变形,狰狞可怖。
男人的刀在女人的颈上稍稍用力,女人忽然感到一股热热的**流在了冰凉的脖子上。
女人不知男人想要什么答案,加上恐惧,她张着口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这是在问你话呢,臭婊子——”男人扯着女人的头发,将她拖进路边刚收割不久的稻田里,又抽出女人的裤带,将她的双臂反绑在身后。麻利地做完这一切,男人这才回到小路上,将自行车和女人的大包扔进了路边的沟里。
稍稍冷静后,女人便知道眼下即将发生什么,她不停地颤抖着,见男人手中的刀再次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急忙说:“大哥,我包里带了不少钱,足足 300 块,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这钱你都——”
“啪——”还未说完,女人就挨了男人一记耳光,“臭婊子,你他妈把老子当成啥人了?”
“那——那——”惊慌中,女人哀求道,“大哥,您就行行好,绕了我吧,我家还有五六岁的孩子——”女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哭了,你们女人真他娘的贱种,平时男人要是打个牌抽个烟,你们就像冻坏了肚子,叽叽歪歪咕噜个没完。要是偷偷藏了十块被你们发现了,你们就他娘的粗话脏话一大堆,还把胸罩**当武器,不把你们哄高兴了,男人就别想沾你们边……”
“俺——俺不是!”
“啪——”女人脸上又挨了男人一记耳光,“老实告诉我,你骂没骂过你男人?”
“俺——俺——”女人吓得再也不敢轻易回答。
“骂过没有?”男人的刀再次顶在女人颈部,大声吼道。
女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拌嘴时骂——骂过!”
……
第一案 刑场边的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