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现场附近的涵洞旁,周前正兴奋地向队长黄德能介绍国强的发现,没想到黄德能忽然瞪起了眼。

“你慢说!”黄德能打断了周前的话,他问:“你今早五点来钟就把他带来了?”

“是啊!”周前不明白黄德能的意思。

“你是从他厂里把他带到现场的吗?”黄德能问。

“师傅,是这样的。”周前解释道,“昨天晚上,我不是带着两个分局的兄弟在案发现场守候嘛,结果在晚上十点多钟,我发现国强和厂里的两个同事来到了现场。把他们带回派出所才知道,他中午和厂里的团委书记、保卫处长喝酒,酒桌上那两人说小国本事大,要带他到现场实地观察一下,看能不能向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协助我们破案,于是他们这就过来了,又正好被和我和两个兄弟抓到了。”

“你排除他的嫌疑了?”黄德能紧盯着周前。

“他不可能是凶手,我在派出所询问他的时候,故意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他的胳膊很细,根本不可能轻易制服受害人,更没有力气将受害人拖行到第二案发现场的土坡上,我还仔细观察过他的脸、脖子和胳膊,上面都没有发现受害人反抗时形成的抓痕。”

黄德能瞅了瞅国强,对周前道:“我看他好像也没这个胆子。”

周前道:“师傅,我看这小子挺有能耐,我们是不是想办法找局长,把他给调到咱们公安,只要稍加培养,他将来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刑警。”

黄德能好奇地打量了周前一番道:“就凭他懵对了凶手受害人衣物的藏匿地点,他就能进公安?”

“还不仅如此呢,他仅凭那天看过一眼尸体,就分析出受害人死后遭遇了奸污……”周前便把两个小时前国强的分析复述了一遍,接着说,“咱们这么多警察,之前一直以为死者的衣物被扔进了河里,害得我们白费了功夫,要不是小国,我们说不定再也找不到这堆衣物了。”

黄德能皱了一下眉头,他忽然冲不远处正在观察着地面上足迹的国强勾了勾手指:“喂,小伙子,你过来一下。”

当国强走到两人身边时,黄德能忽然大喝一声:“把这小子给我铐起来!”

国强和周前都呆立在当场,片刻后周前才回过神来,忙说:“师傅,我说了他不是凶手,你干嘛铐他?”

“少废话,立即把他给我铐起来。”黄德能怒道。

“师傅,恕我不能从命。”周前急忙挡在国强身前,“你还讲不讲道理了,人家帮了咱们大忙,咱们不奖励已经欠亏他了,干嘛还要铐他?”

黄德能瞪起了眼:“周前,你小子还想不想干警察了,你要再敢违抗命令,信不信我把你踢出专案组。”

“就是不干警察,我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把帮我的人给铐起来。”周前一把摘下腰上的手铐,扔在了水沟里。

“还反了你——”黄德能一把推开周前,捡起手铐戴在了国强的手腕上。

“你们怀疑我?”国强嚷道,“凶手身高 1.78 米,体重 160 斤,年龄 43 岁左右,还有点驼背,你看我哪点符合了?”

“一派胡言。”黄德能抓着小国胳膊就往路上拖。

周前忙赶了上来,他扶着差点摔倒的国强说:“你刚才说啥,凶手身高体重和年龄你是怎么知道的?”

国强回转身冲着路基下的稻田说:“那里有一行脚印,我刚才仔细看过了,它就是凶手留下的。”

东山刑警大队大门外。

一辆伏尔加轿车缓缓停下后,一名三十七八岁的高个男人从副驾驶座上下了车,他打开车门后,又用手挡着车门,此时,一位五十出头、身着中山装的秃顶男人才弓着身,缓缓走下车来。

站在院门口已经张望了多时的王久堂和郑广同立即迎了上来:“路厂长,您来啦,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哼——看看你们干的这都是啥事!”秃顶男人满脸不悦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秃顶男人叫路远,是江滨棉纺一厂党委书记兼厂长。打开车门的男子是他的秘书陈劲。路远似乎身体有恙,走起路来上身僵硬,还咧开嘴吸着凉气,陈劲便哈着腰,像扶着八十岁的亲爷爷,带着十二分小心,扶着他往门口走去。

王久堂知道自己的好奇惹上了麻烦,便满脸堆笑道:“路厂长,咱这不是好心嘛,您知道,小国那孩子对破案有点小道道,咱们就想到现场看看,看能不能找点线索给公安,让他们早就破案,早点抓到凶手。”

“是啊,咱们好心办了糟心事。”郑广同说,“咱俩现在倒是没事了,可那小国却被公安给扣下了,说他有重大作案嫌疑。这不,还是审讯室关着呢!”

“他们怀疑他是杀人凶手吗?”路远中气十足,他大着嗓门问道。

“好像是这么回事。”王久堂说。

“好,那你带我先去见见他们局长。”路远说完,领着众人向公安局大门迈去,由于动作稍大,他又皱着眉头、咧着嘴丝丝地吸着凉气。

审讯室内气氛紧张。

黄德能的脸紧贴国强的脸,两人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黄德能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唇上还有着密密绒毛的半大小子:“你必须老老实实地交待,你是怎么知道受害人被杀后遭遇奸污的?你又是怎么知道凶手把受害人的衣物塞在了涵洞里?”

“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些都是我分析出来的。”国强辩解道。

“哼,你以为你是福尔摩斯他孙子啊?如果不是你亲自做下的案子,凭什么说得那么清楚。三更半夜溜到案发现场,你是想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下吧?”黄德能双目依然紧盯着国强,丝毫不给他喘息和编造谎言的机会。

“我说过了,凶手是一个身高 1.78 米左右,体重大约 160 斤,年龄 43 岁左右的男人,信不信由你。”

“你想转移我的视线吧?”黄德能冷笑着,忽然“叭”地一拍桌子,把小国吓得一愣。

周前走进了审讯室,他歉意地冲小国笑了笑,又拉过黄德能说:“师傅,真不是国强,他是想帮助我们,我们别冤枉人家的一片好意了。”

“我看你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吧!”黄德能开口想骂,但看到周前满脸笑意,便忍了下来,“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周前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凑到国强身前:“小国,你说说,12 月 19 号晚七点至十二点你在干啥,有谁证明。”

“我在厂里的职工宿舍看书,没有人证明。”国强说。

“看啥书?”周前问。

“《尼罗河上的惨案》,是部破案小说。”国强答。

这本书周前也看过,讲的是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死在了度蜜月的游轮上、桌上价值五万英磅的项链不翼而飞的悬疑推理故事。

“当晚看的是第几章?”黄德能干了十几年刑警,头脑反应挺快,他的问话中暗藏玄机。

“具体第几章我忘了,但看了一半。”国强答。

“凶手是谁?”黄德能不容小国思索,立即问。

“凶手是西蒙和杰奎琳,是他们合伙……”

“叭——”国强的话还没有说完,黄德能又狠狠一拍桌子,“既然你才看了一半,你怎么知道凶手是谁?显然你在说谎。”

周前惊愕得张大了嘴巴,他一会看看黄德能,一会又看看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