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路远后背上的伤,国强把他的毛衣小心地拉下来。见路远吸着凉气又坐回了椅子上,国强问:“路厂长,您是要我向派出所报案吗?”

“报案我自己一个电话不就解决了吗,还用到你?”路远反问。

“那您是想去厂附属医院?”

“去医院我把你叫过来干嘛?”路远奇怪地盯着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忽然又觉得眼前这孩子的脑子里似乎少了一根筋。

“那您叫我过来是——”国强挠着脑袋一脸困惑。

“你小子真的假的?我这后背有伤你一眼都能看出来,而且还知道是被人打的,那么我叫你来干啥,你怎么就不知道呢?”路远也是一脸困惑,话语里夹杂着些许不满。

国强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路厂长,您是想让我抓到打您的人,是吗?”

“你这回总算说对了。他娘的,敢对老子下黑手,等老子查到了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路远露出了强悍霸道的一面。

“路厂长,既然您要我查出打您的人,那您就不能瞒我。”国强变得一脸严肃。

“他娘的,老子瞒你啥了?”路远似乎有点不满,因为这厂里上下几千口人,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国强便有些尴尬道:“路厂长,您不愿去医院治疗,说明您不愿意让人知道您受了伤;您还不去派出所报案,说明您害怕凶手被警察抓到后,麻烦会更大……”

“哈哈——小国,你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会比猪还笨,这会忽然又比猴子都精了。我实话告诉你,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偷偷替我查出凶手。偷偷查,你懂么?我不想把这事闹得全厂尽人皆知。”路远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相到了凶手,你悄悄告诉我就行了,懂我的意思吗?”

“路厂长,我懂,我谁也不说,就烂在肚子里。”国强说。

“好,国干事,接下我来准你一个月假,你不要惊动旁人,偷偷把他给我查出来,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路远再次强调。

国强忽然说:“路厂长,您已经第二次让我不要声张了,说明您害怕的不单单是这事传出去,您更害怕的,应该是查出了凶手会引出更大的麻烦。”

路远忽然意识到,自视高大的自己在这个看似什么也不懂的孩子面前,已经变成透明的人了。

路远不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性格,他喜欢直来直去:“我就直说了吧,我怀疑是某个女人的丈夫对我下了黑手。国干事,我军人出身,大老粗一个,但我为人一贯正派,一不多吃多占,二不搞腐化。现如今坐在厂长这位置上,管着手下三四千号人,只要我和哪个女人多说几句话,多瞄上一眼,第二天背地里准得传出风言风语。小国,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了你就明白了。”

国强隐隐意识到,路远总是他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但在所谓的女人问题上,他还是兜了个不小的圈子。

电影上不论是鬼子还是八路军,如果在阵地上兜圈子前进,定是前面的路上埋着地雷。平常人要是在某个问题上兜圈子,说明这个问题肯定是他心里忌惮的“雷区”。这想法是国强看了《地雷战》后悟出来的道理。

国强为人处事虽愚了一点,但他能举一反三,敏锐地触及到人的心底世界。他明白了路远的言外之意,但他却不好点明,只好说:“路厂长,您能把当天被人暗算的过程给我讲一下吗?”

“那当然。”路远点了根烟娓娓道来。

“事情发生在上周五夜里,大约十一点多钟,我起床到公厕去小解,本来公厕墙上有盏灯,那天不知为啥却坏了,我摸着黑站在那儿正痛快,忽然感到背后“咚”的一声,我还没有感到疼,眼前就一黑,一头就栽了下来。”

“后来呢?”国强问。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应该半小时左右吧,我被秘书小陈摇醒了,他很着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我被人暗算了。小陈要把我送到医院去治疗,我怕送到医院后,不仅会传出风言风语,更会影响厂里的生产。再说当年,老子从死人堆里都爬出了好几回,还怕这点皮外伤?我就让小陈把我扶回了家,不过我这心里越想越抹不直,你说我吃辛受苦为了厂里几千口人都能吃饱饭,他娘的,竟然有人下我黑手!”

国强听完后说道:“路厂长,我能再看看您的伤吗?”

“还有啥好看的,就是皮外伤呗,虽说没有要了老子的命,但老子这口气一直憋在心里出不来,你要是替我查出了凶手,我非整死他不可。”

“路厂长,是这样的,我得看看您的伤,分析一下凶手的身高。”国强说。

路远只得同意,他口中又丝丝地吸着凉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国强再次掀开他的毛衣,他仔细察看一番,又从阳台上拿了根拖把仔细比划一番后,才把毛衣又轻轻拉了下来,然后说:“路厂长,您的身高应该是 1.68 米吧,我的身高是 1.72 米,凶手比我的身高高上几公分,应该在 1.76 到 1.78 米,他应该比较瘦弱,力气不大,否则您的伤不会这么轻。”

“哦,你这就判断出来了?”路远很好奇。

国强说:“厂长,您这么结实的身板,凶手如果不用全力,肯定担心打不倒你,那么你就会转过身抵抗,最起码能看清他是谁。所以他打了您一闷棍后就赶紧逃走了。而您这伤并不太重,要是力气大的人,您最少得在医院躺上个把月。”

“那你说说看,这凶手是谁?”路远急着想知道结果。

国强尴尬道:“我还要到实地去看一下,另外再调查与您有着利害关系的人,最后才能知道答案。”

“那好,你过会就到我家东边那座公厕去看看。”路远说。

东郊某部军营。

周前来到了驻军团部,他向高参谋说明了来意,高参谋又找团政委商量了好半天,终于答应下来,但前提是由团部组织人手,对当初知道团长夫人来江滨的向个干部进行调查。

周前在会议室整整等了半天,平时很少抽烟的他抽了整整半包后,高参谋终于来到了会议室。

“周警官,刚才我们逐个找到那天晚上聚餐的五名团营职干部,都和他们谈了话。他们本人倒是没有嫌疑,因为案发当天都在 200 公里外的海边演习,我们主要是调查他们有没有把肖团长家属来江滨探亲的事告诉过别人。”高参谋说。

“那,他们有没有透露过?”周前问。

“没有透露过。”高参谋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小周,我们部队有铁的纪律,这种时候他们没有人敢隐瞒,况且他们没有隐瞒的必要。所以很遗憾,一定是你们的侦察方向搞错了。”

原本乘兴而来的周前彻底失望了,根据他的分析,凶手为军人的可能性最少占一半以上。正当他要告辞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便急忙对高参谋道:“在军营值守的两个排干部和士兵你们调查了吗?”

高参谋说:“只要那天晚上的那几个团营职干部没有透露消息,他们是不可能知道嫂子会来探亲的。”

周前道:“我的意思是,这两个排中,会不会有人当天去市内干其他事,或者去火车站接他们的亲友时,偶然间看到了受害人,出于好意,他将受害人带往团部,并在行至案发现场附近时突然生起了歹念。”

“这——我这就去调查。”高参谋和受害人关系很熟,他更希望公安机关尽早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