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过了十二点,高参谋出去后不久,两名勤务兵端着饭菜来到了会议室。
周前吃完了午饭后又是漫长的等待,只到外面的天已经擦黑,高参谋终于来到了会议室。周前见他皱着眉头,知道调查肯定不会有结果。
果然,高参谋摇了摇头叹道:“哎,我比你们更想知道谁害了嫂子,更想让他受到法律的严惩,但刚才我们挨个询问了,那天他们没有一个人出过营房。你知道,他们只要走出营房,都必须要汇报的。”
“可是——”周前刚说了半句,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我理解你们的难处,这破案不像我们打仗,只要不怕死,有胆子往上冲就行,你们更多的是要动脑筋。”高参谋一语双关,显然对公安机关迟迟没有查到凶手有些不满。
周前怏怏不快地出了军营时,天光已经暗了下来,刺骨的寒风吹得他顿时清醒了不少。他骑上自行车,边赶往专案组,边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幕场景:
那几名知情的军官应该没有说谎,首长家属来探亲只是稀疏平常之事,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对外人张扬。况且当天值班的两个排中,官职最大的是一名副连长,他们与团营职干部之间相差了好几级,相互之间不会闲话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但——他们没有把消息扩散出去,就能证明没有人知道团长夫人前来探亲的消息吗?既然我那天在专案会上分析得几乎完美,还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那么这个凶手八成就出自这些值守的士兵当中。可是,他们却又没有任何机会走出营区呀……
周前默默地往前骑着,身后忽然传来军号声,周前一怔,但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周前知道,那是军营里的晚饭号声。
“对呀,晚饭吹号,那睡觉时也会吹号的……”周前灵感乍现,“部队也和咱们警校一样,晚上九点必须熄灯睡觉。对了,会不会某个士兵在其他人入睡后偷偷溜出营区,赶往城里呢?”
周前重新看到了希望,他立即调转车头,又风一般地往部队大院赶去。
到了部队大院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前向哨兵通报后不久,高参谋从营房里走了出来。
“高参谋,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晚上几点熄灯睡觉啊?”周前问。
高参谋有点意外,他不知这个年轻的警察又发现了什么,便说:“我们 8 点 50 吹熄灯号,9 点准时熄灯。怎么,你怀疑有人熄灯后跑出营区,赶往火车站吗?”
“嗯,我想了各种可能,凶手要想见到受害人,只有这一种可能。”周前说。
“小伙子,这种不可能存在。”高参谋显然有点不悦,他指着门前的哨兵说,“你看,我们都是双哨,你所谓的凶手就是想出去,他也不可能躲过两个哨兵的眼目,而且晚上这里一直点着两盏大灯泡,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您看,他们之间都是战友,会不会给出营房的人通融一下呢?”周前仍不死心。
这一次高参谋明显不悦了,他皱起了眉头道:“你当我们军营是工厂吗?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就是谁的老娘得了急病,没有值班军官的允许,他也休想踏出营区半步。”高参谋说完,指了指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两名哨兵。
“那,会不会有人偷偷从围墙上翻出去呢?”周前指着大门两旁的围墙问。
高参谋被气乐了,他说:“那你顺着围墙转一圈,看看是不是有某处的铁丝网被破坏了。”高参谋说完,连招呼也没打,径直进了营房大门,将周前晾在了一边。
周前思来想去,还是顺着围墙整整绕了两圈。
营区挺大,一圈下来就有三四里路,确如高参谋所说,围墙高约两米五,凭着自己的身手想翻上去也并非易事,况且上面还拉了三道铁丝网。周前除了看到北侧有一扇紧闭的小铁门外,再没有其他发现。
“莫非我之前的分析推理完全错了,凶手不是来自军营?”周前只好骑着车往回走,“高参谋应该是对的,知情的军官没有将受害人探亲的消息透露出去,某个士兵有必要在熄灯号过后想方设法从军营溜出去吗?就算他溜出了军营,他又哪来自行车?他独自骑车到火车站去干啥?就算他之前知道受害人要来江滨,也动了色心,但他能预谋得如此周密、滴水不漏吗……”
周前叹了口气,他在心中已经逐渐排除了士兵作案的可能。他骑到分局附近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在路过一所中学门口时,只见两个十六七岁的女生吵了起来,一个女生骂道:“不要脸,做了缺德事还不敢承认,我呸——”
另一个女生回骂道:“说我不要脸,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没有证据,到底是谁不要脸还不好说呢!”
女孩之间吵闹并没有引起周前的注意,但他在经过两个女生面前时,车子忽然被一个高个子女生拦了下来。高个子女生道:“公安同志,您给评评理,她说我勾引男生,说我早恋。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不但不承认,还骂我不要脸。”
周前见走脱不开,只好下了车,问高个女生:“这么晚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家睡觉吧。你们都是同学,今后还得天天相处,有啥好吵的呢?”
“她偷看我的信,还不承认。”女孩指着另一个短发的女孩说。
“偷看你的信?”周前有些发懵。
“是啊,人家寄给我的信被她先拿去偷偷拆了,之后又用糨糊偷偷给粘起来,再放回传达室里。”
“我懂了!”周前跨上自行车,不顾那个女生在身后“喂喂”地叫唤,又飞一般往军营赶去。
晚上十点多钟,漆黑的夜空飘下了零星雪花,周前裹紧衣服,焦急地在营房外走来走去。
一个多小时后,只到哨兵进去通报过第三次,裹着大衣,戴着棉军帽的高参谋才不急不缓地走出营房大门。
“小周同志,这趟我原本是不想出来见你的。我刚才躺在**想,你这公安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非得把凶手的罪名按在我们士兵头上心里才痛快是不?后来我想通了,你三更半夜不回家睡觉,还冒着雪花三下军营,你的精神还的值得我钦佩的,有股子咱军人的倔强。”高参谋替周前掸了掸头上和肩上的雪花继续说,“我忽然意识到,有你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嫂子一定不会含冤九泉,所以我必须得出来见你。”
“高参谋,这是我们做警察的责任。”周前说。
高参谋拍了拍周前肩膀:“但我还得劝你一句,你较真的精神着实可嘉,但你要像战场上一样,先摸准敌情再下手,否则一梭子弹打过去,连个兔子毛你也打不着。”
周前不想跟高参谋绕圈子,他说:“高参谋,我再最后托您一件事,我想拿到肖团长妻子寄来的那封信,麻烦您能帮忙吗,我想把它拿到局里鉴定一下。”
“怎么,你还是怀疑凶手在这咱这大院里?”高参谋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我怀疑信在寄到军营后,有可能被人偷拆过。如果这样的话,他的指纹肯定会留在信纸上。”周前紧盯着高参谋,“希望您再配合一下,我只想找出凶手,替受害人申冤。”
“好,你等着,明天我给你回话。”高参谋伸出手和周前紧紧地握了一下后,匆匆走进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