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前推开国强虚掩的房门时,国强正裹着被子蒙头大睡。周前不急着叫醒他,他在屋里四处打量了一会后,然后坐在简陋的书桌前,拿过《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中的一本翻看起来。

书中满是红笔和黑笔划的线,有的整段整段被圈了起来,有的书页上,书眉处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心得体会。周前又拿过另一本书,上面也都是画上了各种符号和批注,周前看了半小时,不禁对身边这个打个呼噜的大男孩刮目相看。

周前又拿过一本塑料封皮的笔记本打发着时间,笔记本上也都写满了读书笔记,还有他如何防范厂区盗窃案件的心得体会,并细化了每一条措施。

周前看了个把小时,国强终于睁开了眼,见屋里坐着周前,他立即坐起了身子,满是歉意地说:“周警官,我这觉睡得太死了,你找我有啥事吗?”

见国强面色潮红,周前忙在他脑门上试了试,发现他正发着烧,便问:“你病了,吃药了吗?”

国强摇摇头道:“没事的,睡一觉舒服多了,到明天烧就能退了。”

周前想倒点开水给国强,然而水瓶却是空的,于是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先躺下,我去给你弄点退烧药,再弄点开水过来。”

“周警官,千万不要替我麻烦,我说过到明天就没事了。”国强硬撑着下了床,拿起床边的棉衣往身上套。

周前又把国强扶到了**,开起了玩笑:“我今天是来向你求教的,作为补偿,我得去弄点药过来,就当是我这学生给老师送的见面礼,如何?”

过了半个小时,周前手里拎着暖水瓶,还带来几片安乃近。等国强吃下后,周前问:“你那天说,凶手是个身高 1.76 米,体重 160 斤,年龄 43 岁左右的男人,他还有点驼背,这些特征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国强犹豫起来。

“怎么,不想收我这个学生?”周前开着玩笑。

“不是,是——”国强面露尴尬,似乎有难言之隐。

“小国,现场你也看到了,那个女人死得多惨啊,现在我们调查到,她是一个小学老师,家里还有个三四岁的孩子。唉,以后这孩子再也没有妈了,可怜哦!”周前的确同情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他知道小国是个孤儿,希望通过受害人孩子的不幸来打动小国。

国强果然一脸哀伤,终于解释道:“我们王处长不让我跟你们说。”

“这是为啥?”周前不解道,“难道他不想让我们早点抓到凶手吗?”

“他说你们总是冤枉好人,那天不仅把我抓去了,还把郑书记和他也弄了进去,要是我再告诉你们信息,你们肯定又要开始怀疑我,肯定还会把我弄去审查,特别是你们那位黄队长,搞不好被刑讯逼供后我就成窦娥了。”

“别听你们处长瞎说。黄队长是我师傅,他本事还是不错的,破起案来有两把刷子,只是他有时做法有些不妥,对嫌疑人比较凶,缺乏善意。”

“对了,我今天早上还想着要去麻烦您,您却主动找上我的门了。”小国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准备找我帮啥忙?”周前问。

“我对指纹的知识一窍不通,我只知道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两个人的指纹是一样的,许多案子中,你们公安就是通过指纹锁定凶手的。”

“呵呵,你要拜我为师吗?”周前打趣道。

“好呀,我知道,要学会鉴定方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手头有一件急事要办,你能帮我鉴定一下吗?”国强向周前投来求助的眼神。

周前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凶手的身高体重等信息的。”

“好,一言为定。”小国向周前伸出了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厂长室内,路远一脸怒容,又是摔报纸又是拍桌子。然而坐在他对面、烫着羊毛卷的女人却不吃他这一套:“我说大厂长,你这是打喷嚏吃了四环素,吃错药了吧?”

“哼,我吃的是金创药,外加止痛药。”路远瞪着对面的女人。

女人叫杨丽,是路远刚提拔不到半年的厂工会妇女部部长。杨丽三十五六岁模样,身材虽纤细,却有着一对高耸的肥胸。

杨丽眼波流动,站起身往路远身边靠了靠:“我说路大厂长,你这身板还用吃药,还是金枪不倒药!那咱下次得躲你远点了。”杨丽说完,捂着嘴偷笑起来。

“少给我糖衣炮弹,下次甭想再拉拢革命干部。”面对眼前这个向他抛着媚眼的漂亮少妇,路远依然紧绷着脸。

“你这是干嘛呀,人家哪里得罪你了,不就是上次不让你闯红灯了,看你这心眼跟针尖一般大小,还真记仇了不是!”

杨丽说完,偷偷溜到门边,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一下,又返回屋内,且将门反锁起来。她媚笑着来到路远身后,一把抱住路远的双肩,高耸的肥胸在路远后脑勺上磨蹭着。

“少给我来这一套。”路远扭身想推开杨丽,但他动作大了点,背伤疼得他咧开了嘴。

杨丽一惊,忙问:“大厂长,你还真有伤?我还以为你说吃了金创药是吓我呢!”

“哼,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路远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直勾勾瞪着杨丽,“小杨,你手摸着胸口说,我对你们两口子怎么样?”

杨丽一脸媚笑道:“上回啊,有人对我说,说我胸口这里啊,只允许他一个人摸,咱自己也没权力!”

路远哭笑不得,他瞪了杨丽一眼:“说正经的好不好,别没大没小的。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对你们两口子究竟怎样?”

“那当然好啦,要不怎么会乖乖长乖乖短地叫唤呢!”杨丽的大胸又往路远的脑袋上蹭。

路远瞪起眼来,全厂三四千号人中,也就杨丽不把他的威严当回事。见杨丽不吃他这一套,路远只得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问:“小杨,你说你不想在车间呆了,我二话不说把你弄进了工会,还当了中层干部;你说你不想住平房,想住筒子楼,我是不是给你腾出了一套?你说你那口子干技术员没出息,一个月就拿五十来块工资,想调到车队,我是不是一口答应了,还让他做了副队长。现在他又是工资又是出差补助,再加上修车的外快,收入是不是翻了两三倍?况且我还答应你,等过两月队长老齐退休了,让他做正职……”

“大厂长,人家知道啦!只是你这翻脸咋就比翻书还快呢?人家才几天没来,你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咱哪里得罪你了?”杨丽见路远软了下来,她开始硬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