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办公室里,路远和工会干部杨丽翻着狗肉账。一个要往上凑,一个板着面孔不理这茬。最终,路远告诉她,自己被人暗算了。

路远冷哼一声:“那我就让你看个明白。”

路远让杨丽掀起他的毛衣,见厂长背上果真有道黑紫的淤伤,杨丽也吃惊非小:“厂长,你这是怎么了?”

“半夜三更被人打了闷棍。”路远没好气地说。

“谁下的黑手?”杨丽急忙问,她似乎也很心疼。

“哼,这我就要问你了。”路远又冲杨丽瞪起了眼,他想从杨丽眼中看到真相。

“你——你是怀疑我家那口子?”杨丽嚯地站起身,肥胸在毛衣下颤了几颤,她也冲路远瞪起了眼。

“怎么,如果不是他,你觉得还会有旁人吗?”路远挑了挑他那浓黑的眉毛。

“你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口子他不行,况且他早就知道咱俩的事了。”杨丽辩白道,“你就是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这事。当初发现咱俩的事后,也就是骂过我几次,还不敢敞开门骂,怕别人听到了骂他孬种。”

“没有证据的事我不会瞎说。”路远点了根烟,便把小国早晨分析的道理原原本本倒给了杨丽:“西边的狗不叫,说明打我的人没有往西跑;北边的小卖部有老头打牌,他敢半夜三更明目张胆地从他们面前过?你说,他不是跑往你住的楼里还会往哪逃?”

“不会吧——”杨丽也有些惊慌起来,但她想了想后依然笃定地说,“他真没那胆子,况且他没少赚便宜,房子换了,工作调了,不就是老婆让人家……”

“别说了!”路远挥了挥手道,“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他娘的,他打老子一棍,老子要揍他老婆 100 棍。”路远说完,在杨丽屁股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杨丽娇呼一声,顺势倒在路远怀里。

小国戴上纱手套,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用报纸包着的灯泡,他递到周前手中说:“我想请你刷出上面的指纹,过两天我再把怀疑对象的指纹弄过来,到时麻烦您比对一下。”

“小国,你得告诉我实情,你要查的万一是刑事案件,我是必须要向组织汇报的。”周前严肃起来。

国强也挺认真地说:“有个人夜里被人打了一棍,受了点皮外伤,不是刑事案件,但应该算是治安案件吧。他托我找出打他的人,我怀疑对象有了,但没有其他证据,只有这只灯泡了。”

周前不解道:“你的朋友被人打了一闷棍,与这只灯泡有啥关系呢?”

国强说:“他是夜里在公厕被人偷袭的,公厕上原来的灯是亮的,但碰巧那晚就熄了。”小国指了指报纸中的灯泡,“就是这只。”

周前也不含糊,他猜出了国强的意图,便说:“你的意思是,凶手为了伏击你朋友,他提前将灯泡拧灭了,是吧?”

“嗯,是的。”小国接着说,“到了第二天晚上,这只灯又亮了起来。”

“或许是当时那只灯泡确实坏了,这只是新换上的。如果是这样,那这灯泡上只会留下电工的指纹,我们查了也是白查。”周前说完,看见小国笃定的目光,便立即反应过来,“报纸里的是旧灯泡,对吧?”

国强惊讶道:“周警官,你好厉害,一眼就猜透了我的想法,我是观察了好久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你不用拍我马屁了,接下来你尽快取到嫌疑人的指纹,我在大学里学的是痕检专业,只要一比对,保准不会出错。”周前将灯泡小心放入包里,边问国强,“小国,你别忘了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你是怎么分析出 12.21 凶杀案中凶手的体貌特征的?”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千万别告诉你们黄队这是我说的。”小国不无担忧,“弄不好他又该怀疑我了。”

“好,我答应你,绝不跟他透露你的半点信息。”周前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等案子破了,凶手果真如你所说,那我就会告诉我们局长,我去求他把你调到我们刑大去,咱俩做搭档,好不好。”

“真的?”国强眼中放出光彩。

国强回忆了当天他在稻田里观察到的一行足印,便说:“那天你们在涵洞旁边拍照取证时,我在不远处发现了一趟嫌疑人留下的足迹。”

“你怎么知道那是嫌疑人留下的呢?”周前问。

“根据那串足迹行走的方向,反推出他是从涵洞方向走过来的。凶手藏好了受害人衣物后,必须从涵洞那儿走到稻田里。涵洞那儿长满了枯草,因此你们无法发现他的足迹。但他经过了那天我所站的地方,还从那儿的田埂上爬上了村道。”小国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当时离案发已经好几天了,那串脚印是不是下田的农民踏出来的,这不好说。据我们专案组分析,他在藏好衣物后,应该是沿着长满荒草的田埂逃往前面拐弯处的砂石路,因为他的自行车应该就停在转弯处的路上,否则他没法带着受害人从 15 公里外的火车站来到案发现场。”

“你们错了。”国强说,“他在作案时,把自行车临时扔进了路旁的沟里。他在藏好受害人的衣物后,不是顺着稻田往省道方向逃,而是往反方向行走,因为他要取回那辆扔在沟里的自行车。那串脚印正在涵洞至自行车处的连接线上。”

周前大惊,先前专案组在讨论时一直认为,凶手藏匿好衣物后,会沿着稻田往南,向回城的方向逃窜,而且他的自行车定是停在砂石路拐弯处的一个草堆后。见小国说出完全不同的意见,周前急道:“你有证据证明凶手的自行车扔在沟里吗?”

“当然有。”小国说,“你们当天去现场起获衣物时,气温已经回升了,因此沟里有点烂,你们就以为凶手不可能将车扔在烂泥沟里是吗?但在夜里,小沟下的淤泥是冻起来的,冰冻了的淤泥是不会把车子弄脏的。”

“对啊,我们怎么都没想到呢?”周前后悔不已。

国强又说:“我发现路基上有车轮印,沟下有一处浅坑,显然是车子倒卧时脚踏压出来的。”

周前想了想道:“凶手将受害人拖进稻田后,他怕路过的行人发现停在路上的自行车,便将自行车扔进了路边的沟里,然后再去作案,是吗?”

“是的,因此我发现了那串足迹。”

“嚯,真有你的。”周前后悔当天跟在黄德能身边,仅在衣物藏匿现场进行了勘察。勘察现场时人手多固然是好事,可以发挥各自的专业特长,但也容易人云亦云、相互影响,放过许多原本可以发现的痕迹。

周前又问:“你还没有说说,你是如何通过足迹,判断凶手体貌特征的呢?”

国强情绪忽然有点低落,他说:“我在孤儿院长大,我性格比较孤僻,小时候没有朋友。我喜欢一个人坐着,看天上的云,看路上的行人,看小动物走路,它们的痕迹是各不相同的。人也一样,不同的身高体重,不同胖瘦,不同腿型腿长,包括髋骨形状,外八字内八字脚,以及各人的行走习惯等,导致足迹形态千变成化,如果仔细分析,这世界上可能没有任何两个人的足迹是相同的。”

周前问:“所以你提供的凶手体貌特征,就是这么分析出来的?”

“嗯,我不知道是否准确,但我平时验证过无数回,我相信这些数据不会有大的出入。”小国说。

“好,那你下次好好教我。”周前亮了一下手中的拎包,“我不让你白教,我会教你如何提取指纹,如果比对识别。”

“好,一言为定!”周前和国强颇为严肃地握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