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办公室内。
路远和杨丽正值情浓,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路远连忙将手从杨丽内衣中抽了出来,他不满道:“是谁?”
“厂长,我是陈劲。”陈劲是路远的秘书。
“哼,讨厌!”杨丽噘着嘴从路远的腿上站起身,她边理着头发,边打开了门。
陈劲三十五六岁模样,干瘦的脸上戴着眼镜,头发上打着香喷喷的发蜡,纹丝不乱。他身穿时下还很罕见的西服,西服外面又罩了件短呢子大衣,浑身上下一尘不染。
见迟迟才打开门的是杨丽,陈劲并不惊讶,领导有些私情,能瞒过老婆,但不会瞒过贴身的秘书。
见到陈劲,惊讶的却是杨丽,她从头到脚打量了陈劲一番,一惊一乍道:“我说你媳妇把你打扮成这样,不怕被哪个漂亮丫头给勾去啊?”
陈劲嘿嘿干笑道:“咱这身体,连老婆都对付不了,哪有姑娘能看上咱呀!”
“陈大秘书这是话中有话吧?”杨丽斜着眼看着陈劲,边把手从腹下伸至胸前,拉了拉被路远掀起来的文胸。
察颜观色是陈劲的强项,他岂能不明白杨丽这个动作的含义:她是故意向自己挑明她和路远的关系,想以此宣誓,谁才是大厂长路远身边最重要的人……
路远皱了皱眉,对杨丽挥了挥手道:“好了,我和陈秘书要谈正事,你先出去吧。”
见杨丽走远了,路远端起茶杯咕噜噜地喝了几口茶,骂道:“这个骚娘们——”
陈劲弓着腰凑近路远,犹豫了一会终于说:“路厂长,杨丽的那口子已经放出话来了,他说车队长老齐一退休,车队长的位置就是他的。”
“啥?”路远睁大了眼睛,“他娘的,给他二分颜色,他倒开起染坊来了!”
“厂长,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对下您黑手的人,我看八成就是杨丽那口子。”
事发当晚,是陈劲意外发现躺在厕所内、已经快要冻僵的路远,因此对这件事,陈劲不仅不需要避讳,更是他和路远套近乎的资本。古人不是有云:计狠莫过绝粮,功高莫如救主嘛,这道理陈劲当然比谁都明白。
“不感谢老子倒也罢了,他就不怕下了黑手后他的前程都结束了?”路远皱着眉,想了一会又说,“不过那娘们刚才保证过,说绝对不是她那口子干的,我看她似乎不像在说谎。现在我正找保卫处的小国调查,要真是他干的,我他娘的让他滚回技术科扫地打水去,只要我在这一天,他就甭想翻身。”
陈劲想了想道:“听说小国那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但我觉得这次他肯定没戏,那会已经是半夜三更,谁会看到凶手模样?厂长,其实您用不着调查,仔细琢磨琢磨就会明白的。”
“你让我琢磨啥?”路远问。
陈劲弓着腰,他犹豫了一会后笑呵呵地看着路远道:“路厂长,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路远瞪了一眼陈劲道:“有屁快放。”
对陈劲刚刚打搅了他的好事,路远多少有些不快。
陈劲尴尬地笑了笑,又一脸神秘地说:“古人说人有三大恨,这第一大恨就是夺妻之恨。您就是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他也不会念您的好,您说是不是这道理?”
“他奶奶的,小国那孩子分析得没错,凶手打了我一棍后,如果他往西跑,肯定经过朱厂长家……”
“那又怎么了?”陈劲插话道。
“老朱家养了条狼狗,可那畜牲当时没叫,说明凶手不是往西跑的。”
“那凶手往哪跑了?”陈劲追问道。
“从老李家和王书记家院子中间的那条小路往北跑了。”路远说。
“这是小国看出来的门道?”陈劲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孩子才十八九岁吧,哪来这么深的心机?”
路远瞪了陈劲一眼:“要是没两下子,我让他来破啥案子嘛?”
陈劲沉思了一会又说:“可是往北去,那里有 30 多幢筒子楼,可是住着一千多家啊,您上哪去找?”
“哈哈,你白吃了三十几年干饭,干这种事,你连小国那孩子的一角都不如。”路远得意起来,“从那条小路往北,虽说有三十多幢楼,但你别忘了,过了小路首先是 33 号楼,经过 33 号楼是一家小卖部,那儿有几个退休老头天天夜里打牌,凶手敢从他们面前逃过去吗?所以凶手只可能跑进 33 号楼,因为他就住在这幢楼里。”
陈劲恍然大悟,他说:“杨丽家就住在 33 号楼二楼,我就说嘛,肯定就是她家那口子干的。”
“哎——”路远叹了口气,“小国那孩子说要继续调查,其实他说到了 33 号楼,我心里就已经有底了,我就让他别再忙活了。”
“您就这么算了?”陈劲一脸的不服。
“还能怎么地,你还想让厂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被人打了闷棍是不是?”
“嘿嘿,当然不是。”陈劲讪笑了一会又咬了咬牙,似乎憋着一肚子气,“那您这车队队长还让他当?”
“记得去年你跟我提过,你想干那车队长,这事我一直记挂在心里。你只要好好干,我会考虑把那位子给你。”路远说。
“厂长,您对我比亲生父亲还好,我这心里一直跟镜子一样亮着呢!”陈劲感动得快了流下眼泪。
“到时你要是坐上了车队长,你可得给我老实点。我听说司机送货回来的路上都拉私活,挣的外快都会孝敬车队长。还有维修和采购配件的大权也在你手上,你得给我小心着,把那摊子给我管好了,做出成绩让大伙看看,让他们说我路某人没有用错人。要是你连自己的手和嘴都管不好,到那时别怪我路某人成了黑脸包公。”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陈劲镜片后的双眼中透出了笑意。
陈劲拎着一网兜苹果,在单身职工宿舍外打听了一会后,敲响了国强的房门。
门打开了,国强满是惊讶地看着一脸微笑的陈劲:“陈秘书,您找我吗?”
“当然是找你啦。”陈劲走进收拾得还算整洁的宿舍,竟自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国,听说你病了,我特地过来瞧瞧。”陈劲提了提手中的网兜,将苹果放在书桌上。
“陈秘书,您这是出来买水果啊?”国强问。
国强刚参加工作不久,从没有人给他送过东西,他不明白陈劲的来意。
“小国,我听路厂长说你生病了,特地买点苹果来看看你,这些苹果是送给你吃的,千万不要客气。”
听说苹果是送给自己的,国强立即从床沿上站起身来:“陈秘书,我不能要您的东西。我们处长经常对我说,千万不能被人拉拢……”国强说完又觉得不妥,“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陈劲笑了起来,有意逗国强:“小国,你是怕我贿赂你,今后见到我偷东西时,让你放我一马是不是?”
国强急道:“陈秘书您误会了,我是说,我不能拿您的东西,如果您实在要给我,那我只好给您钱。”
“你这傻孩子,你要是不要我可生气了。听路厂长说,你这感冒是为他挨的冻,我这是代表路厂长、代表全厂职工来谢谢你。”
“那,我过会去谢谢路厂长。”国强很感动,只好答应下来。
“小国啊,我也是才知道你的身世。你是个苦孩子,没爹没娘疼着。你要是瞧得起我,以后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哥,我那俩闺女,就是你的亲侄女。”陈劲一脸温和地拍拍小国的后背,继续说,“今后你不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上,要是遇上了啥麻烦,一定要记得跟我陈哥说,在这厂里,我说话多少还是管点用的。”
“陈秘书,谢谢您的好意,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国强说。
“挺好啥呀,听说你还有小半年才转正,等你转正了,我替你换个工作。你现在说好听点是保卫干事,说难听点,就是个巡夜的更夫和看大门的。”陈劲又拍拍小国后背,“今后我把你弄车队去开大卡车怎么样?那可是技术活。俗话说一技在手吃穿都有,到时候,闹着要跟你结婚的姑娘那可多了去了,随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