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里的大食堂吃完午饭,国强忙里偷闲,又回到他那六七个平方的宿舍里琢磨他的侦破小说和公安杂志,周前却找上了门。
“怎么是你啊!”国强高兴地站起身给周前让座,周前也不客气,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国强的椅子上翻起了他的笔记。
国强忽然想到上午的事,心里老大不踏实,急忙问周前:“周警官,我上次给你的灯泡和笔记本,您能确定上面的指纹是同一个人留下的吗?”
“怎么,你怀疑我水平不行?”周前浓眉下的双目含笑,想逗一逗满脸阴霾的国强。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找错错凶手了。”国强面色凝重。
“你说的是前些天你们厂长被偷袭的事情吗?”周前问。
“是呀,昨天在厂长办公室里,下黑手的陈秘书都亲口承认了,路厂长当时就气得倒在了地上,后来我们七手八脚才把他送进了医院,但今天上午他们几个又在一起有说有笑,都说我断出了冤假错案。路厂长说他根本就没有被人偷袭过,陈秘书说厂长比他父亲还亲,他绝不可能下黑手。照他们的意思,好像这一切都是我在搬弄是非,搞得咱们王处长还说要处分我。”国强便把上午病房内发生的一幕如实地告诉了周前。
周前想了一会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国强更是一脸困惑:“周警官,难道真是我弄错了?”
“你啊——”周前叹了一口气,“要说你的智商,比我高出何止一大截,特别是在遇到案子时,你好像有特异功能,一眼就能看到案件的真相。但要是情商,你可比我差远了,如果我是大学生,你小学都还没有毕业。”
国强急道:“周警官,你就直说了吧,真是我弄错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啊?”
周前喝了口水,好奇地打量着国强,过了一会他忽然问:“要是厂长认可了你的调查结果,认定了是陈秘书偷袭了他,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接下来应该给陈秘书处分啊,最起码得在全厂大会上公开检查,然后把他调到其他部门去,或者直接让他当工人,绝不可能再留他在自己身边。”国强一脸认真地说,“咱们工会的杨部长昨天也在厂长办公室,她上午改了口,也说我弄错了。现在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国强神情沮丧。
“你啊你——”周前揉弄着国强的头发,“小国,《皇帝的新装》你看过吗?”
“当然看过了,是安徒生的著名童话嘛。我在小学时就知道了。”
“那我问你,皇帝到底穿没穿衣服?”
“当然没穿了!”国强说完不解地看着周前,他不明白周前到底想说什么。
“那街上的大人为什么都说皇帝穿衣服了?”周前问。
“我想,他们可能是被骗子骗了吧?”
周前终于说:“我不和你兜圈子了,小国,如果他们把你调查到的真相公布出来,那么市里纪检部门就会因为男女关系问题调查厂长,弄不好他得下台。所以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不承认自己被人打了。再说那个姓杨的女人,她要是承认了,今后还不是臭名远扬,还能在厂里抬起头来?陈秘书要是承认了,他做这种下作的手段,不被处分肯定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今后再也没有哪个领导敢用他了。你说,他们谁会认可你的调查结果?是不是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
“原来是这样啊!”国强抓着后脑勺,恍然大悟。
周前又笑着说:“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他们都说你判了冤假错案,但不会处理你,说不定还会给你点回报,想堵住你的嘴。”
“难怪呢!”国强说,“路厂长要陈秘书过年好好奖励我,还要给我换间大点的宿舍,再过几天,我就要做保安队长了,专门管理十几个看大门的保安。”
“嚯,你小子这是提拔了,那可得请哥去喝两杯哦!”周前冲小国竖起了大拇指。
“照这么说,我这队长来路不正,我不能当。”国强挺固执,“难怪咱王处长出了病房后,要我找几个厂里的长舌妇聊天,说我冤枉了陈秘书,我可不说违心的话。”
周前道:“你要是觉得违心那你就不说嘛,但当上队长并不是件坏事。你有了权力,就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可以让厂里的治安更好,为厂里做更大贡献,你说是不是。”
国强坐在周前自行车后座上,来到了秦海河入江的河汊边。
下了车子,周前说:“小国,我跟吴局说过你的事了,说你那天精彩的分析,让我们确信凶手对案发现场周边的环境并不熟悉,所以凶手不知道西边有条河,更让我们找到了这起案件最重要的物证——受害人的衣物。吴局听后非常佩服你,说你是个破案天才。所以他让我私下找你问问,你对 1.7 案都有哪些见解。”
“周哥,吴局那么大的领导,我怕自己说错了让吴局失望。”国强和周前相处甚欢,他比周前小了三四岁,便称周前为周哥。
“你不用担心,我带你来看看现场,你有啥想法尽管说,说错了也没啥关系。”周前说。
在赶来河汊的路上,周前向国强详细介绍了目前警方对 1.7 案的调查结果,因此对该案小国有了初步了解。
两人在河堤和案发现场边走边看了个把小时,周前又拿出案发现场及尸体的照片让国强察 看。
国强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画面,他甚是惊恐,但还是皱着眉头翻看着。看了一会后,国强问:“周哥,你们法医说死者是名学生,我看也挺像的,现在你们知道受害人是谁了吗?”
周前摇了摇头:“分局和全市所有派出所的上千名民警都参与了调查,但通过两天走访,竟然没有学校说有学生失踪。现在我们已经有人提出了疑义,下一步我们将扩大调查范围。”
“她应该就是学生,你们肯定是在排查时漏掉了。”国强说。
“哦,你的意思是?”周前意识到国强可能有了发现。
国强说:“你刚才介绍案情时,说法医发现死者的胃中有面包和桔子是吗?”
“嗯,确实有这么回事。”周前紧盯着国强道,“你认为这有啥特别之处吗?”
“我认为,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干的。”国强忽然说。
周前一惊:“就凭受害人胃内的面包和桔子?”
国强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对周前说:“我们先假定受害人就是个女学生。按常理来说,她肯定会在学校吃晚餐,我们也有食堂,晚餐都是稀饭和馒头,而且还吃大头菜、萝卜干等小菜,但受害人胃内为何是面包和桔子?”
“是啊,这个问题我得问你,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周前不解地看着国强。
国强说:“她没有在学校食堂吃饭,而是在外面买了面包和桔子充肌,而每个车站都有卖面包和桔子小店。”
周前一惊:“这么说,她是在下了火车后被受害人搭上的了?”
国强想了想说:“你说的这种可能很小,如果受害人是在外地上学的学生,她到江滨后轻车熟路,完全可以直接回家嘛。如果是过境中转的旅客,她可以呆在火车站里候车,不可能跟凶手到案发现场来。所以我觉得,这个受害人是在长途汽车站候车时被凶手盯上的。”
“好,详细说说你的证据。”周前显然十分兴奋,他感觉国强一定发现了重要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