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理了理思路,终于说:“受害人是名女学生,她可能急着赶回外地老家,因此没有在学校吃饭。在长途车站候车时,她买了点面包和桔子充饥。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她没有等到她想乘坐的夜班车。在她十分焦急时,一直游**在车站的幽灵发现了她。幽灵在骗得她信任后,用自行车驮着她来到了案发地点。”
周前听得一头雾水,他问:“你是如何确定她是误了车次?又为何跟着凶手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芦苇**呢?”
国强说:“你知道,咱江滨有两个长途客运站,江南的主城有一个,离这里约五公里。过了大桥后几公里,江北还有一个长途客运站,比主城的小一些。我认为,当时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凶手在江南长途客运站发现焦急万分的受害人后,主动上前搭讪。在受害人说出她误了回家的长途客车后,凶手告诉她说,在江北还有一个长途车站,那里的夜班车很多。在取得受害人信任后,他用自行车驮着受害人往江北赶去。在他们接近大桥时,凶手忽然说,大桥的引桥那么长,我们要想骑上去最少得半小时,怕你来不及,我带你走小路到桥底下坐轮渡过江,可能他还骗受害人说,现在这点正好可以赶上最后一班轮渡,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你赶上最后一班夜班车。”
小国说完,拿出笔在纸上画起了草图。
周前看着草图忽然明白过来,他指了指来时的路说:“这条河堤的南边连着沿江大道,北边是江堤,顺着沿江大道往东约三公里,是江滨长途客运南站,经过河堤再往西约一公里,就是大桥的引桥。如果凶手在征得受害人同意后,车子只需向右一拐,就可以拐上河堤,顺着河堤过来约一公里多,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案发现场。”
“周哥,我就是这个意思。”国强见周前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甚是高兴。
周前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劲,他问:“受害人遇害时已经是 1 月 5 号,离放寒假只有半个月左右,她有必要这时候往老家赶吗?”
国强说:“按常理,受害人肯定会在放寒假时回老家,只有当她家里遇上了大事,她才会在晚上急着往家里赶,否则她完全可以第二天坐车回家嘛。既然她心急火燎,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周前沉思片刻道:“你推理的一切都很合理,找不出疑点。但你推理的前提是:一,她是学生;二,她是有急事赶回老家。可是我们经过大量走访,却没有学校说有女生失踪,这又如何解释呢?”
“这不矛盾,因为学校的老师认为她 5 号就请假回家了,没有把她和你们 1 月 7 号才发现的女尸对应上。我的想法是,你们要重新到学校排查,重点是大学,根据受害人的年龄,她应该是名大学生,不会是初中考上的中专生。”
周前显得十分兴奋,他一拍车座道:“好,我这就回局里向吴局汇报。”
国强推着独轮车,车斗里装着半下黄沙和半袋水泥。保安大张和小李口中叼着香烟,跟在国强身后,兴致盎然地谈论着厂里的几个漂亮女人。
国强将车子推到围墙边时已经满头大汗,他将水泥黄沙卸下来,又倒上一桶水开始搅拌起来。见沙浆快要拌好了,国强说:“小李,你把那边的梯子搬过来好吗?”
“我说国大队长,你没瞧见我正抽着烟吗?”小李扬了扬手里的烟,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往天上吐着烟圈。
国强只好又对大张说:“张哥,那就麻烦你把梯子搬过来,我马上要爬到墙上,把玻璃碴给插上去。”
大张一脸不解地瞪着国强:“哎,我说小国。哦,对不起,我说国大队长,你指挥不动小李子,就来指挥咱这老实人,你是觉得咱好欺侮还是咋的?”
国强有些不快,只好说:“那就不用麻烦你们了,沙浆拌完我自己去搬。”
今天上午,厂人事处处长和保卫处处长王久堂来到保安队,当众宣布了国强升任保安队长的任命决定。十几名保安尽管不服,但在王久堂面前不敢乍毛。王久堂和人事处处长一走,国强便成了他们开心的对象,又是要他请客喝酒,又是掏他口袋里的烟,弄得国强下不了台,上衣扣子还被一群保安扯掉了两颗,一脸狼狈。
新官上任上把火,国强的第一把火便是消除厂里的安全隐患。然而当他领着大张和小李一起修补围墙时,他倒成了小工,大张和小李俨然成了监督他的工头。
见国强站在梯子上补墙,大张凑了过来:“我说国大队长,听说前些天你破了一起大案,把一个背后打厂长闷棍的凶手查出来了,有这回事吗?”
“小国,你给我们说说,那人是怎么下黑手的?”小李也凑了过来。
“对不起,我不想说这些。”国强拒绝了。
“哟嗬,你小子官帽子还没焐热,脾气倒是见长了不是?”大张一脸坏笑,“信不信我把你裤子给扒下来,让大伙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你敢?”国强终于发火了。
“我他娘的还真敢,看你能把我咋地!”大张一脸坏笑。见站在梯子上的国强屁股正对着他,他抓着国强的裤子往下就拉,国强赶紧抓紧裤带,但身子却失去了重心,一下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你,你们太过分了!”国强冲大张吼了起来。
小李凑过来打圆场:“我说国队长,其实我们不是故意找碴,你只要告诉我们,厂长究竟是被陈秘书打的,还是被杨丽老公打的,我们保准听你的话,你让我们上刀山我们绝不下火海。”
“我说了我不知道。”国强非常生气,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又往梯子上爬。
“你要是不说,我们今天就不让你干活。”大张和小李又把国强拉下了梯子。
“住手——”三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几人回头一看,面若寒霜的王久堂正站在他们身后。
“嘿嘿,是王处啊,您过来看看?”大张和小李的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
“你们这是皮子紧了想松松是不?”王久堂话刚说完,一拳便打在大张脸上,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小李的肚子上又挨了一脚。
“哎,哎,你是领导,怎么还打人?”大张捂着脸叫道。
“他娘的,老子打的就是你。”王久堂是退伍兵出身,有些身手,他冲上前又是一拳,这次大张有些准备,提前闪了一下,但这拳还是重重打在了他肩膀上。
“好好,你狠你狠。”大张和小李开始跌软。
“国队长,你现在就坐在这里指挥,直到你挑不出一点毛病了,这活才算结束。”王久堂又转过脸瞪着大张和小李道,“目无领导,不服从安排,每人扣发工资五元,本月奖金扣除一半,取消年底评优资格。”
“处长,你太狠了吧,我一大家子人还等着我的工资吃饭呢?”大张叫道。
“他奶奶的,不想干活还想拿工资?!”王久堂抓起地上的铁锨扔在大张和小李面前。
第二天上午,钟楼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
1.7 特大奸杀案专案组召开了第二次案情分析会。
会议开始后,作为 12.21 案和 1.7 案两案总指挥的吴中勇直奔主题。他满脸凝重地说:“根据今天上午第七组侦察员调查,我们终于查到了受害人的身份。受害人崔兰芬,女,21 岁,是咱们省最高学府——江滨大学数学系大二学生。据其老师反映,崔兰芬品学兼优,还是去年高考中本省北港市理科状元。案发的 1 月 5 号晚 6 时许,崔兰芬接到父亲发来的电报,说她爷爷病危,要她赶回去见爷爷最后一面。崔兰芬向老师请假后,于当晚七点多钟匆匆赶去了长途客运南站,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在那里遭遇了黑手……”
说着说着,吴中勇的情绪逐渐失控起来,他拿出手帕擦擦眼角的泪水道:“可惜啊可惜,多优秀的一个孩子啊!她的被害,不仅仅是她家人的损失、学校的损失,更是我们国家的损失……”
吴中勇虽然经历过太多恶性案件,但对这么优秀的女孩遭到残忍杀害,他的心还是被深深刺痛了。
悲恸了许久,钟楼区刑警大队长何阳忽然高喊一声:“他娘的,不破此案誓不罢休!”
“对,不把凶手缉拿归案我们就愧对帽子上的警徽。”有人附和道。
“从今天开始,刑警大队就是我的家,一天不把案子破了,就是过年我们也绝不回家。”又一名刑警起誓道。
见在座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吴中勇站起身来向大家敬了一个标准礼:“谢谢大家能够团结一心,但话说回来,破案不是力气活,光凭决心和勇气是不够的。因此,今天我请来了一位小伙子,或许他能给 1.7 案的侦破带来曙光。”
“这小伙子是谁?”会议室里的刑警擦着眼泪,相互看着对方,都想从同伴的眼中得到答案。
黄德能首先反应过来,他问:“莫非是棉纺一厂的那个国强吧?他一个孩子,能有多大能耐?”
吴中勇脸沉了下来:“黄队,国强他能不能协助我们顺利侦破这起杀人案我不敢保证,但他某些方面的能力你不能否认。今年春天,棉纺一厂烧死了 12 名工人,你一直认为那场火灾是起意外事件,国强发现疑点找到了局里,你依然固执己见,还吓他说要把他铐起来。最后铁的事实证明,他的分析堪称完美无缺,我们几十个警察的结论全错了;再说上个月发生的 12.21 奸杀大案,你带着兄弟们三天都没有找到受害人的衣物,国强和周前仅仅花了两个小时,就准确无误地判断出凶手藏匿衣物的地点;这一次,我们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排查了整整三天也没有找出尸源,又是这个国强,他仅仅去察看了一下现场地形,又是准确无误地分析出受害人的身份和她失踪时的行动轨迹。黄队,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你不去听听他的意见或许可以原谅,但总是和他过不去,这就是原则和立场的问题了。”
吴中勇字字铿锵,丝毫没给黄德能留点情面。黄德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想替自己辩白,但看到吴中勇凌厉的眼神,只好把话咽回了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