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和周薇换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匆匆进了解剖室。

解剖台上躺着一具严重腐败的女尸,散发的恶臭薰得周薇一阵翻胃,周薇只得捂着鼻子上的口罩,和老国一起站在尸体前。

尸体的呼吸道已经被划开,吴丽莹用镊子撑开尸体颈部的刀口,向老国介绍:“这里的沙子是死者吸入的,表明死者被埋入沙堆时还有呼吸。”

老国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吴丽莹又用镊子撑开尸体胸部正中的创口说:“这个女性死者身上的创口共两处,胸部正中的这处创口长 1.1 公分,深 0.7 公分,创缘光滑,两端一宽一窄,初步分析为单刃刺器伤。此处伤口之所以这么浅,是因为刀刺中了死者的胸骨,没有进入胸腔,只在皮肉上留下了这个微小的创口,显然不会致命。”

老国点点头,他又指着尸体右侧**上端的创口问:“这处创口是致命伤吗?”

吴丽莹拿着标尺量了量创口长度,又用探针探进伤口,试了一下创道深度后说:“这处伤口长 2.1 公分,创口也是一宽一窄,深度为 4.4 公分。”

“这么浅,怎么会致命?”老国自言自语道。

“胸部正中的那一刀仅刺破了皮肉,出血量不会超过 20 毫升,**上端的这一刀从死者右侧第三和第四肋骨之间刺入,综合死者皮下组织的厚度,应该刺入右肺不到三公分,可形成了开放型血气胸。但此处没有伤及动脉,对呼吸功能的影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五六个小时内肯定不会危及生命。据此综合分析,死者仍然死于机械性窒息。”

老国频频点头,周薇则一脸懵懂,他不知师傅又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

吴丽莹又打开死者口腔:“死者口腔内和咽部不仅有沙子,还有少量泥土,表明她被埋入土坑中时,仍然没有身亡。”

解剖台的旁边,放着从死者身上脱下的衣服,老国仔细地察看了一会后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吴丽莹和周薇不知老国的意思,便问:“明白啥了?”

老国说:“你得赶紧让技术人员鉴定一下衣服上血迹的 DNA。”

“国大侦探,我老吴摆弄这尸体好歹也有二十多年了,要你来教我?”吴丽莹面色有点难看,“尸体刚进了这里,我就让技术员在血衣上提取了十一处样本,现在正做着。”

老国并不生气,他又回到尸体旁,指着撑开的两处创口说:“你看,创口中没有沙子,是很干净的。如果死者先挨了凶手两刀,然后埋入沙中,沙子必然进入创口。从死者这两处伤口分析,显然是先被埋入沙中,扒出后又被凶手刺了两刀。”

周薇大惊,她似乎明白了师傅的意图。她想了想问:“师傅,您凭什么说死者从沙子中挖出时还没有死?如果死者在沙子中就已经窒息死亡了,尸体挖出来后,凶手误以为她没死,也可能会刺她两刀啊?”

吴丽莹说:“我明白了,尸体上衣处也有相对应的两处破口,破口处浸染了一定血量的血迹。”

周薇终于明白了。她在警察学院时学过法医学,虽然不是专业课程,但她明白“生活反应”这一人体创伤后的特征。

生活反应也叫活体反应,人体或动物在活着时,如果遭遇外力伤害,机体会出现相应的反应,比如被棍棒击打,皮下会有出血,遭遇锐器刺割,由于人体心脏泵血产生的压力,会使血液从伤口处流出。要是刺中或割断了动脉,血液会从伤口处喷出。反之,如果人体已经死亡,此时再被刀刺,伤口处仅会出现少量渗流出的血液,量极少。再则,人活着时,由于人体皮肤及肌肉对外力作用会产生应激反应,伤口处皮肉会外翻、伤口呈现红色或暗红色。死亡后被锐器刺切,刺创或切创处创缘整齐,皮肉不会外翻……周薇想到老师讲到这一课时,特地拿出一块猪肉,用刀刺了几下,刀口处平整光滑,伤口形态与活体被刺切完全不同。

“吴姨,您是说,受害人的这两处创口流了大量血液,说明她被刺后有生活反应,即她当时还活着,是吗?”周薇问。

“嗯。”吴丽莹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

周薇想了想又问:“这两处伤口,哪一刀是先?哪一刀在后呢?”

吴丽莹说:“那就得问问你师傅了,他急匆匆地跑来,肯定发现了证据。”

周薇又问老国:“师傅,您认为这两刀的先后顺序是怎样的呢?”

“这一刀在前。”老国指着尸体**部位的伤口说。

“为啥呢?”周薇问。

周薇见老国仍在察看着伤口,她又问吴丽莹:“吴姨,按理说男人的生命力更强,为啥两名死者中,男性死者直接被沙闷死了,女人扒出来后却是活着呢?”

吴丽莹想了想、又瞄了一眼老国说:“因为爱情。”

“爱情?!”周薇更糊涂了。

吴丽莹笑而不答。

出了解剖室,老国的手机响了起来。老国接通电话,是刚才那个年轻医生的声音:“警官,我是市人民医院急救病房的,您刚才跟我说,只要施加弟一醒,立即通知您。”

“他醒了?”老国问。

“是的,刚刚苏醒,不过状态很不好,搞不好熬不过两小时。”

“好的,我马上赶过去。”老国挂掉了电话,带着周薇上了警车,匆匆向市人民医院赶去。

车还没到医院,老国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局长周前的来电。

“老国,你又给局里惹了啥乱子了?”

老国纳闷:“周局,这是哪对哪,我这不是正查荒楼的案子么?”

周前道:“医院病房外,患者施加弟的家属正在闹事,你知道吗?”

“他们还敢闹事?胡闹!”老国阴着脸说。

“是的,他的家人说人都快死了,我们警察这时候还不让他们亲人见上一面。”周前说,“我已经安排警力去维持秩序了。”

老国这才明白周前这个电话的目的,他说:“周局,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施加弟才是失踪案的真凶,我现在正赶往医院,在他还有口气的时候,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你有把握吗?如果没有把握,人被你审死了,后果就严重了!”周前虽明白老国不会看走眼,但还是不放心,“人一死,你再找不出定案依据,家属就会到处上访,让我们局里很被动,你知道吗!”

周薇把嘴贴近老国手中的电话:“周局,师傅肯定有把握,刚才我们已经到解剖室看过尸体了,上次高水村委会主任的杀人案,动静闹得那么大,师傅还不是一锤定音了!”

“你个丫头片子插什么话?”显然周前对侄女的话不满,但他还是很信任当年这个老搭档,便说,“老国,如果你有把握我全力支持,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如果审完了那个病人还没死,就让他的家人见上一面,局里会减轻很多压力。”

“我知道了。”老国挂了电话。

周薇想了想问:“师傅,既然你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施加弟就是凶手,那您还这么急着审他干啥,毕竟是快死的人了,这风险有必要冒吗?”周薇不无担忧。

老国看着车前方,目光坚定:“你说的没错,他承不承认关系并不大,关键我要让他知道,他既然犯了法,别想轻轻松松一死了之,他在闭眼前,我必须他必须明白一个道理:法律没有放过他,更不会饶恕他。”

老国刚走进医院大厅门口,江口区刑警大队长刘大群就迎了上来:“国指挥,您还是从边门进去吧,别让他们看到您。”

老国顺着刘大群手指的方向望去,十几名村民模样的男女捧着施加弟的照片,面前撒了一大堆纸钱,呼天抢地地哭叫着,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边哭边数落着:“我爸一辈子本份做人,没想到快不行了你们公安还要抓他,你们还有一点同情心吗?”她指着堵在面前的几名警察叫嚷着。她是施加弟的女儿。

旁边的几个亲属也在帮腔:“是啊,你们警察怎么能这样不通情理……”

哭闹的村民面前,二十多名戴着钢盔的特警严阵以待,另有七八位穿着制服的警察在疏散上百名围观的就诊病人。

几个市民刚刚取出手机想拍摄,就被眼尖的警察看到,当即制止了。再远处,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几个穿西服的医院负责人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到一边拨打电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六十来岁的妇女边哭边向围观的人倾诉:“眼看我大兄弟快不行了,警察都不让我们见一面,咱农村人讲究一个理字,这人要是死在医院,岂不成了孤魂野鬼。家里的冷铺都准备好了,他们这帮警察就是不让咱们把人拖回家,你们说说,咱们的要求过分吗?”

“是啊,警察太过分了!”一个老头在人群中嚷道。随后,又有十多个围观的市民附和。

“我们就想在我父亲死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这点要求警察都不答应啊!呜——”施加弟的女儿跪在地上哭叫着。

一位老师模样的中年男人拉着正在指挥的派出所所长说:“警官,我是施老师的校长,我敢打包票,施老师为人正派,对待学生比对自家的孩子都亲,家里的荣誉证书就有一大摞。施老师命不好,前些年因为他学历不够就回家了,否则现在都快退休了。当下他患了癌症,眼看不行了,儿子又被抓了。当然,你们抓他儿子肯定有你们的道理,但我只求你,让他临死前再见见家里人吧!”

所长也很为难:“不是我们不让家属见面,是他有嫌疑,等会我们刑警大队的领导问完了,再让他回去也不迟。”

见此情景,老国想跨进大厅,刘大群一把拉住了他:“国指挥,咱们还是从那边绕过去吧,你这一进去,这些人情绪就会更激动,说不定缠着你不让你离开!”

周薇也急道:“师傅,您现在不是跟这帮人谈道理的时候,咱们得赶紧去见施加弟,回过头来再找闹事的人算账也不迟。万一您在这里耽误了时间,那老头死了怎么办?”周薇说完,硬拉着师傅的胳膊往一旁拖。

刘大群说:“只要证据到手,我会安排他的家人来见他最后一面,如果老头死了我们证据还没拿到,这事真的很棘手。”

老国想了想,觉得周薇和刘大群的话不无道理,于是三人一起绕过门诊大楼,来到了后面的高危病区。

一位戴着眼镜的副院长早就守候在了病房外,见了老国一行三人,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后,轻轻推开了房门,示意老国等人进去:“几位警官,一旦患者出现意外情况,你们立即叫我们,我们已经接到周前副市长指示,准备好了应急抢救和处置方案。”

周薇对院长感激地点点头,跟随着老国和刘大群走进了房间。

病房内摆满了呼吸机、心肺复苏仪、心电监测仪等急救设备。施加弟鼻子中插着氧气管,胳膊上插着吊针,他面色苍白、双眼空洞地看着老国一行三人。

发型前卫的年轻医生俯下身,将床头摇起一截,让施加弟斜躺在病**,随后退出了病房。

老国在施加弟的身旁坐下,直奔主题:“我们三人是警察,你应该明白我们在这时候找你干什么?”

刘大群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对准了施加弟。

“我知道,我儿子昨晚被、被你们抓起来了——你们、你们想问啥就问吧!”施加弟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

老国紧盯着施加弟问:“我想知道三年前的那天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施加弟痛苦地闭上了眼,好一会才睁开,看着眼前直视着他的老国三人说:“当晚纯粹是意外,我那小子拖了沙子到工地上,工地上本来还存着一堆沙子,没想到老贾那小子和老会计家媳妇就躲在那堆沙子的后面,我儿子开着车,外面又黑灯瞎火的,我儿子哪能看见,车屁股一撅,一车五六吨的沙子就卸下来了。这不,就埋掉他俩了……后来我家小子发现不对劲就下车来看,发现沙堆里好像有动静,就挖开沙子,结果发现老贾那小子和老会计家媳妇都死了。我家小子跑回来告诉我,我也吓坏了,我们父子一商量,觉得这事太大了,比天还大啊——对了,我家小子想报案的,是我不让,就算公安认为这是过失致人死亡,我家小子也会被判上两三年,再说,两条人命,我家挖地三尺也赔得起啊!我就拿了主意,把他俩给埋了……”施加弟的眼中流出两滴混浊的泪。

“施加弟,你别想避重就轻、糊弄我们。”老国紧盯着施加弟的双眼,“女死者英子胸口那两刀是怎么回事?”

施加弟没有出声,好久才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问:“会计家媳妇身上有刀伤?”

“别给我装疯卖傻。”老国想发火,但他尽力克制着自己。

“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她身上原来就有吧。”施加弟回答道。

老国冷哼一声:“施老师,我现在尊敬地称你一声老师,因为老师这个职业值得所有人尊敬,但你要是装疯卖傻、不说实话,你就是死了,灵魂难道就能安息了?”

施加弟痛苦地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心电监测仪传出的滴滴声瞬间加快了速度。

周薇头上冒出了汗珠,刘大群拿着手机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待心电监测仪上的滴滴声稍稍慢了一点,老国抓起施加弟的右手,指着他小指根下屈褶纹处的伤口问:“施加弟,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施加弟仍闭着眼,气若游丝:“前几年不小心让镰刀给划的,咱农村人天天干活,谁没受过点伤啊?”

老国冷笑一声:“伤得太是时候了吧,我们会查清楚你是哪天受的伤,在哪家医院里缝的针。”

施加弟没有出声……

刘大群的手机屏幕上,施加弟闭着眼,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病房内沉寂下来,唯有心电监测仪发着滴滴声依旧持续着。

接下来,任凭老国不停地发问,施加弟就是一言不发。

不知不觉中已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周薇和刘大群心急如焚,老国的脸黑得快要下起暴雨,周薇害怕师傅一旦控制不住情绪做出过激的事来,她便一直挽着老国的胳膊。

心电监测仪上那滴滴的声依旧在持续,此时病房门被悄悄推开,周薇扭头看去,是刚才那位戴眼镜的副院长,他招了招手,将周薇叫出门外。

“警官,口供录下来了吗?”副院长擦了下头上的汗。

周薇摇了摇头。

“这——这——”副院长急得又是擦汗,又是搓手,“刚才下面又闹起来了,幸好警察都在,硬是被压了下来,有两个亲属闹得凶,被警察给带走了。”

“我们这不也是挺急的吗!可这老头挺倔,刚开始还配合,现在一言不发,我都快急疯了!”周薇指了指病**的施加弟。

“唉——”副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嗯,有了——”周薇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轻轻回到老国身边。

老国说:“施加弟,你别装疯卖傻,我们希望你老实交待问题。”

施加弟闭着眼,依然一言不发。

“师傅,您过来一下。”周薇故意大声说,“刚才刑警大队的人喊我出去,让我们回去,说不用审这老头了。”

老国一愣,然而周薇却把食指竖在嘴唇上,让师傅别出声。

周薇跑到门口,冲远处叫道:“你们俩稍等一下,我和国指挥说过了,我们这就过去!”周薇喊完后,又回到病房,依然大声对老国说:“师傅,我们走吧,他是无辜的!”

“无辜?!”老国冷笑道。

“刚才刑大的人说,他儿子已经交待了,说女受害人身上那两刀是他扎的,跟他父亲没有关系。”

刘大群干了十多年刑警队长,头脑也非常人能比,他立即明白了周薇的意思。于是说:“国指挥,既然施天龙杀人埋尸的事已经招了,看来跟这老头真的没关系,那我们这就走吧!”

周薇却拉着老国往外走,大声向外面喊道:“医生,你让家属进来吧,口供我们刚才录了,老头说人不是他杀的。”

“慢——走——”施加弟终于睁开了眼,一只手无力地向拍打着桌沿。

老国一行又重新坐回病床边,周薇仍拉着老国:“师傅,别跟这老头废话了,快点走吧!”

刘大群再次打开手机,将镜头对准了施加弟:“小周,就两分钟,让这老头带个话给他儿子。”

“会计家那媳妇是我杀的,不是我家天龙——”施加弟浊泪横流。

“哼,你别认为自己快死了就想替你儿子顶罪。”周薇撅着嘴,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姑娘,真是我杀的,你们别走!”施加弟在哀求。

周薇上下打量了一下施加弟,终于说:“好吧,那你说来听听,如果合情合理,不是忽悠我们,过会我们回去向领导汇报。”

施加弟面色忽然红润起来,嗓音也大了许多,老国知道,施加弟这是回光返照了,最多不过十分钟,他也就完了。

施加弟夹夹眼,挤掉眼中的泪水说:“那晚我们爷俩将贾家小子和英子从沙子里扒出来后,英子还有气,她求我们救救她。我一看已经死了一个,人命关天啦,我家天龙急得团团转,我也吓傻了,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我看英子已经缓过气,挣扎着要站起来,我当时鬼使神差,拿起从家里带来看工地的水果刀,在她胸口戳了两刀,见她不动了,我这才在房子里挖了个坑,把贾家小子和英子一起给埋了……”

“你手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老国问。

“就是在扎英子的时候给刀划的!”施加弟浊泪满面,“我该死啊,我该死——不关我家天龙的事啊,呜——”

“老畜牲,你得癌症,这是天报应。”老国怒喝一声,“你知道吗,英子被你扎了两刀仍然没死,是你这个老畜牲把她给活埋了,活埋!你懂不懂?”

老国老国气得全身哆嗦,他在刘大全腰间摸了摸道:“拿过来!”

刘大群捂着腰道:“国指挥,您这是想干嘛?”

“把他铐起来。”

见老国满面怒火,刘大群只好解下挂在腰间的手铐递给老国。老国走到病床前,“咔”的一声,将施加弟的双手紧紧铐在一起。

刘大群和周薇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令他们意外的是,施加弟笑了:“谢谢你,这位警官大人,你们不知道,这三年来我天天夜里都梦见英子,她是我的学生啊,又乖又听话。这下,我可以、可以闭上眼了……”

一行人走出病房时,老国对副院长说:“出于人道,你现在通知他的亲属,可以让他们上来见他最后一面了。”

几分钟后,几个亲属急匆匆地跑进了病房。

“闺女,你爹我有罪,是我杀了英子那姑娘,我这就到地下给她道歉,给她做牛做马了!”施加弟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闺女,临死前把真相说出来,我这一死,眼睛终于可以闭上了……”

“滴——”心电监测仪发生一声长音后戛然而止,施加弟戴着铮亮手铐的手无力地垂在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