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处的办公室内。

国强准备算出被盗款的重量,让在场的路远、陈劲和财务处长老邹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然而老邹磨叽了好一会,才从身上掏出几张一元两元的零钞。

国强心里忽然一惊。

路远不满道:“你他娘的磨叽啥,称完后还能把你的钱没收了不成?”

陈劲笑道:“没想到咱厂的财务大总管,身上只有几块钱,是不是天一直阴着要下雪,你这个大处长的妻管严又患了?”

老邹白胖的腮上跳了几下,接着干笑了两声:“我那老婆看得紧,每次工资还没焐热就进她口袋里了。”

国强忽然说:“邹处,你身上最少有一千元钱,快拿出来吧?”

“不会吧?”陈劲一惊,接着笑道,“谁平时带这么多钱啊?”

老邹急忙辩白道:“小国,你这孩子怎能信口开河呢。我身上真的没钱,只有那几张零票子。”

路远鹰一般的眼神直瞪着老邹,见老邹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便喝道:“拿出来。”

老邹惊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脑门上瞬间见了油光,他嘴张了几下,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见老邹瘫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路远便朝陈劲使了个眼色,陈劲便走到老邹身边:“邹处,厂长有令我不得不执行。您看,是你自己拿,还是我来掏呢?”

“我,我自己拿。”老邹终于颤抖着手,从棉衣内兜中掏出两沓钞票,随后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一边。

老邹掏出来的是两沓五元面值钞票,因为银行捆扎在上面的牛皮纸封条还没有撕去,国强看了看道:“每沓是一百张,两沓就是 200 张,共是 1000 元。邹处,这钱是金库里的吧?”

路远是个精明人,他当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一拍桌子喝道:“邹达明,还不老实交待你的罪行?”

陈劲也惊得睁大了眼:“老邹,我们真是看走了眼,原来你就是内鬼啊!”

老邹豆大的汗珠忽然从头上涌出,他扑通一起跪在路远面前,紧紧抱住路远大腿:“路厂长,我冤枉啊!”

“人赃俱在,你还叫起冤枉了?”路远向陈劲嚷道,“找人把他给我捆起来,过会一起送到公安局去。”

陈劲看了看老邹,叹了口气:“老邹,俗话说,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你种事你都敢干,那就别怪兄弟我了。”

“我,我真的冤枉啊——”老邹嚎啕大哭起来,他把路远的大腿抱得更紧了,鼻涕眼泪蹭了路远一裤子,“路厂长,求求您网开一面,我真的不是内鬼啊!”

国强赶紧走到路远身边,他摇了摇头道:“路厂长,皱处长他不是内鬼。”

“你说啥,他身上的钱不是你发现的么,怎么又说他不是内鬼了?”路远问。

“路厂长,是这样的。”国强说,“今天早上我走进金库勘察时,发现金库保险柜里空空****,显然这里装的钱都被盗走了。但在旁边的地上和柜子下,还散落了几十沓小面值的钞票,其中绝大多数是一两元面值的,但也有十几沓是五元面值的。在这些散落的钞票旁,我看到了三种鞋印,其中两种鞋印十分零乱,显然它们是盗贼作案时,在金库内来回走动留下的。让我不解的是,金库里还有一行特殊的脚印,这行脚印走到散落的钞票旁,又退回到门边。当时我就意识到这行脚印肯定有问题,但又理不清头绪。后来我调查到,邹处长是第一个发现金库被盗的人,按理说,他在金库门口就应该看到保险柜被撬开,应该立即退出来喊人才是。”

“你的意思是,他走进去拿了两沓钞票塞到兜里,是吗?”路远问。

“是的,但我当时没想到这一点。”国强说,“今天早上我第一次见到邹处长时,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按一下棉衣的内兜,当时我仍然没有把他和这件事联系起来。只到刚才,他在内兜里掏来掏去,最后又从裤兜里掏出了几块钱,我就开始怀疑了。”

陈劲疑惑道:“掏掏内兜,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国强解释道:“他想从那沓五元的钞票中抽出几张,但看我们都在盯着他,他又犹豫了,毕竟要在里面将钱抽出来,动作会比较大,他心里有鬼,怕我们发现。”

路远终于明白了:“你口口声声喊冤,是想说你只是顺手牵羊,并不是窃贼的同伙,是吗?”

“是的,是的。我错了!”老邹又嚎啕大哭起来,“我当时脑子一热,就想浑水摸鱼。我胆小,没敢多拿,就拿了两沓。”

路远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公安局你就不用去了,但内部处分我是少不了要给你的。”

“谢谢路厂长,谢谢陈秘书,也谢谢国队长。”老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小国将十四张 10 元面值的钞票在天平上称了一下,共是 15 克,他又将两沓 5 元面值的钞票称了称,共是 190 克。他在心里算了一下道:“10 元面值的被盗款共有 35 万元,按照每张一克计算,共是 35 公斤。5 元面值的被盗款约 7 万 7 千元,约 15 公斤,两者相加,金库被盗的近 45 万元巨款总重量约 50 公斤。”

“小国,你算它重量干嘛,反正就是将近 45 万呗。”陈劲不解,“这些钱也就 100 来斤,你怕盗贼拿不动吗?”

“当然能拿动。”国强说,“我一直有个疑问,午夜 12 点时,醉酒值班的小李已经换岗回家了,替班的是小王。小王可是清醒着,侧门的保安也清醒着,因此盗贼不可能拎着那么大的包,大摇大摆地让门卫开门。对这起盗窃案,他们显然是做过精心策划的,就连让老朱和小李喝酒也是他们事先下的套,他们怎敢拎着那么多钱叫开大门呢?”

“要是 12 点之前,他们趁小李醉酒时就已经出了大门呢?”陈劲说,“这不是没有可能啊。”

国强摇了摇头说:“晚上九点前,在厂里走动的人比较多,此时盗贼就算溜进了厂门也不敢下手。另外,财务处的气窗后面正对着供销科的办公室,供科里的小刘一直想考大学,他天天在办公室的窗子边看书,一般要到 10 点才回家。照此推算,窃贼最早应该在晚上 10 点 30 分才开始下手,他们锯断气窗上的钢筋,再撬开防盗门和两个保险柜,至少得忙活到凌晨 2 点多才能得手。我刚才说过,夜里十二点大门就要上锁了,此时的正门和侧门,他们都是出不去的,就算要出去,也必须让保安打开门。我上午调查过,小王和侧门的保安都说后半夜没有人走出厂区大门。”

“他们也可能趁着下早班时,跟着人群一起混出去啊?”路远说。

国强摇了摇头道:“不太可能。干这么一起惊天大案,盗贼已经谋划了很久,他们行事十分小心,根本不敢拎着两只大包跟着下夜班的工人一起出厂门,他们最怕留下目击证人,况且那两个包,一只就有五十来斤,在人群里出厂,太惹眼。”

陈劲想了想问:“他们也可能化整为零,把钱分装在好几只包里,分几次进出厂门,每次带走一个小包。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

国强还是摇了摇头:“他们只有两只大包。”

“你这是怎么知道的?”路远问。

“他们的包要是足够大,剩余的十几沓五元面值的钞票和几十沓一两元面值的钞票都会被他们卷走。”国强想了想又说,“所以我认为,他们没法将钱带出厂门,最多只在身上装上几千元。”

路远大喜:“钱一定还在厂里!小国你是这个意思吗?”

小国又摇了摇头:“不一定,或许他们从墙头扔到厂外去了。”

“他娘的!”路远刚刚萌升的希望一下子又被抽空,他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

“我现在就去围墙边看看,看是否有可疑的脚印。”国强说完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他娘的还站着干啥?”路远指着身后的陈劲道,“今后你再不声不响站在我身后,别怪我给你来个后扫腿!”

陈劲一脸尴尬:“好好,我这就跟小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