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好好地反思反思,党给了你们工作,养活了你们一家老小,你们却把党的重任当儿戏,要是你们夜里安排两人在财务室里值班,能惹出这么大乱子吗?”
路远正在保卫处的办公室里骂着一群会计,门忽然被人撞开了,一名工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厂长,人被我们抓、抓回来了。”
“哦,真的?”路远的脸上立即阴转晴,他一把抓住工人的胳膊问,“人在哪呢?”
“正从火车站押回来的路上,王处长怕您着急,让我赶紧跑回来给您报个信。”
“他是谁?”路远又问。
“供销科的刘光。他被王处长又吓又打,已经承认了。”
“好!”路远一拍桌子,他又看到了希望。
刘光二十来岁,个头不高,人也瘦小,他是去年夏天刚刚顶职进厂的。
刘光的两只大拇指被王久堂用鞋带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进了保卫处,一见路远的黑脸,刘光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
“老实交代,你们是如何盗窃金库的?”王久堂问完,搬了张椅子放在刘光面前,让路远亲自审问。
“我,我虽然参与了,但我不是、不是主犯。是,是保卫处的大张要我干的。”刘光已吓得面如土色。
“从犯还是主犯,我暂时不想知道,我就想问你赃款在哪?”路远直奔主题。
找回被盗款,赶紧发工资才是路远的当务之急,至于这三名盗贼,到时往公安手里一送就得了。
“大张和石老二将钱拿走了,我,我真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胡说。”王久堂一抓过刘光的头发,作势要打,“既然你不知道钱在哪,那么你身上的 5000 元钱是怎么回事?”
在火车站抓住刘光时,王久堂从他的包内搜出了五沓大团结。
王久堂从身后保安的手中接过五沓钞票,狠狠摔在刘光面前:“这钱是哪来的?”
“我说,我说。”刘光结巴着道,“他俩在屋里撬锁时,我一直在外面放哨。他们出来后,就从,从包里掏出这几沓钱给我,说剩下的今后再分给我。”
刘光想抹掉鼻涕眼泪,无奈双手大拇指被反绑着。
“你们没有一起逃走吗?”路远问。
“给了我几沓钱后,他俩各提一只大包就走了。我想赶紧回家,但又不敢让门卫开门,只好回到办公室里,灯也不敢开,直到工人下早班时,我才混出了厂门。”
“后来你是怎么想到跑路的?”王久堂问。
“我回家将钱藏好后,又匆忙赶往厂里上班。我心里始终七上八下,趁没事时我就在厂里闲转,发现你们逮住了大张,还关在门卫室里拷打。我知道东窗事发了,就赶紧回家收拾点东西。我本想搭火车到东北的三姨妈家避避风头,可车票是下午四点的,正在候车时被你们抓回来了。”
“大张和石老二究竟给你多少钱?”王久堂仍不甘心,又在刘光头上抽了一巴掌。
见刘光身材瘦小,路远想到国强之前的分析,便问:“气窗是你钻进去的吧?”
“这您都知道?”
“哼,你打开办公室的防盗门,把他俩放进来。”路远紧盯着刘光,“大张和石老二已经交待了,他们说你是主犯。”
“不,我真不是,他们才是主犯。”刘光看了一眼路远,又赶紧低下头,“我不敢有丝毫隐瞒,我只是被他们骗了。”
“好,那你就把事发经过详细说一说。”
刘光全身哆嗦着讲了起来:“四个月前,大张和石老二拉我赌钱,开始他们让我赢了几百块。把我赌瘾勾上来后,他们不仅把钱都赢了回去,我还倒输给他俩 2000 多块,这么一大笔钱,我怎么还得起,他们就让我打了欠条……”
“后来呢?”王久堂问。
“他俩见我害怕,就说有条发财的妙计,还说只要我跟着他们干,他们不仅赌债不要了,还要再给我几万,我一时鬼迷心窍,就跟着他们干了。”刘光面如死灰,全身抖若筛糠。
“你呀你——”路远泛起了仁爱之心,他叹了口气道,“这下发财了吧?”
“我都后悔死了,要是早向您举报就好了。”刘光虽然恐慌,但脸上却不乏真诚。
“前些日子在咱厂里召开的那次公审大会,这小子过脑子没?我看,下一次枪毙的就是你们仨了。”王久堂蹲下身子,盯着面前的刘光道,“你若是交代出藏钱的地方,路厂长定会到公安机关替你说情,可以保你不死,弄得好,还能把你保出来,厂里给你个处分就行了。”
“王处长,我真的不知道啊!”刘光想到两个纵火杀人犯被拖去枪毙的一幕情景,吓得大哭起来。
路远摆了摆手道:“算了,我看这孩子没有说谎,现在还是等等小国,看他能不能找到那笔钱。”
王久堂嘿嘿干笑道:“路厂长,这小子看似老实,之前连小国都被他给骗了。原来他晚上呆在供销科复习是假,观察财务室的环境才是真。”
“我看他这次没有骗我们,钱的去向他的确不知。”路远说。 想到厂里的几千号工人正等着工资,随时可能聚众闹事,甚至闹到市政府,路远又焦虑起来,点上烟狠狠地抽着。
国强和陈劲沿着围墙绕了一大圈,来到了东墙边。围墙内的空地上堆着几大堆废料,废料堆至墙边间的空地上长满了荒草。
陈劲发现墙头上的玻璃碴都还完好,墙上也没有蹬踏的痕迹,便说:“小国,我看这里的围墙他们翻不出去,咱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国强道:“如果他们想从围墙上翻出去,这里是最好的地方。首先晚上这里没有路灯,又有废料堆遮挡,别人不容发现。您再看,这里的枯草都被人踩翻了,肯定是大张和石老二留下的。”
陈劲看了看被踩得零乱不堪的荒草,不解道:“小国,墙头上的玻璃碴都是完好的,好像还是新插上去的,他们要是从这里翻出去,身上不扎几个血窟窿才怪。今天审他俩的时候,不仅没能发现他们衣服有破损,身上也没有伤呀!”
国强想了想道:“陈秘书,我想麻烦您一件事,不知您方不方便?”
“嘿,啥事你就说呗。路厂长不是说过嘛,他把尚方宝剑给你了,今天你就是厂长,有事尽管吩咐。”
国强终于说:“我想骑在您身上,看看围墙外面是啥情况。”
“好说好说,我就给你当一回梯子。”
陈劲蹲下身子,国强扶着墙骑到了他的肩膀上。
国强伸头往围墙外张望了一会,终于从陈劲的肩上跳了下来,他说:“这下我就放心了。”
“你看到啥了?”陈劲理了理被国强弄乱了的短呢子大衣问。
国强指着草地上的鞋印说:“这里很偏僻,除了送废料的工人,平时根本没有人到这里来,但工人扔废品是在那一侧,绝不会到墙边来。如此看来,这些荒草上的足迹,肯定是大张和石老二留下的。”
“说得有道理。”然而陈劲依然疑惑,“你的意思是,他们虽然来了这里,但看到墙上的玻璃碴,不敢翻出去,是吗?”
“前些天我当上队长后,巡查中发现此处的玻璃碴被人敲掉了,为了消除安全隐患,我就带大张和小李过来修补。当时大张故意捣蛋,很不配合。现在我才明白,他的用心是何其险恶。” 国强继续说道,“补好围墙后,幸好我又多了个心眼,把梯子统一存放在咱们厂保卫处的仓库里,否则今天凌晨他们肯定从这里翻出去了。”
陈劲不解道:“你凭什么认为钱还在厂里呢?”
国强说:“既然大张和石老二无法从这里翻出去,那么就有另一种可能,他们会把两大袋子钱从这里扔到墙外去,等工人下早班时,他们跟着人流混出厂子,再到围墙外把钱捡走。”
陈劲惊道:“这么说,钱还是被他们弄出厂子了?”
“没有,他们没有扔出去。” 国强指着草地上的鞋印说,“你看,这里的足迹十分凌乱,表明他们在这里停留过,还在原地乱转。你发现这几枚鞋印没有,它们都是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左脚有外旋的擦痕,右脚掌有蹬踏的动作。”
“这是为啥呢?”
国强见说不明白,他便微微岔开腿,也是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之后他做了一个双手用力,向围墙外抛东西的动作。陈劲似乎明白了,他也模仿国强的动作,同时仔细观察自己的双脚,看完后终于说:“小国,这是他们向右扭腰,再向左上方发力,想把手里重物扔到墙外去,是吗?”
“是的。”国强说,“这墙比较高,每袋钱都有五十斤左右,他们扔不出去。”
陈劲一脸惊喜道:“你的意思是,钱肯定还在厂里,是吗?”
“刚才骑在您身上,我仔细察看了墙外的草地,那里没有足印,也没有被包裹压过的痕迹。”国强说,“说明最近这几天没人来过。”
陈劲问:“那你说,他们究竟会把钱藏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