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勇领着国强赶到市一院时，手术室外已经站着一大群干部模样的人，他认识其中的几个人：留着大背头的是副市长陆一民，另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是市政府办公厅洪亮主任，瘦高个、戴着眼镜的五十多岁男子他更熟悉，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市公安局一把手局长王世明，而另一个弓着腰、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医院的负责人。

在这群人的外围，还有几名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围在一旁，吴中勇猜想，她们应是市妇联的女干部。

一群人心情深重、神情肃穆，见到吴中勇后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吴中勇尴尬地站了一会，王世明和对面的几个人又聊了一会，才将他领到走廊另一头。

此时吴中勇才小心地问道：“王局，高主任伤情如何了，有生命危险吗？”

王世明单手叉腰，静静地仰望着天空，好一会才道：“生命危险倒还不至于，不过这案子性质丝毫不亚于人命案啊！”

吴中勇点头道：“王局，这个道理我懂。”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王世明依然盯着黑沉沉的夜空，“老吴，我知道你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可眼下这起案子绝不是个普通的伤害案，受害人高秋菊不仅是个行政 11 级的领导干部，还是省劳模，她丈夫又是市政府领导，凶手选择她作为侵害对象，是不是有政治图谋？所以我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迅速侦破此案。让别人办这案子我不放心，你只能从那两起凶杀案中分点精力出来，亲自上阵，组织最精干的力量，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凶手拿下。”

“王局，我坚决执行命令！”吴中勇忽然想到不久前国强的话，便说：“王局，我正想向您汇报，最近一个月来，钟楼和东山辖区已经连续发生了三起割臀案，受害人无一例外都是中年妇女。我最近一心扑在那两起特大奸杀案上，上述三起伤害案没有引起我足够的重视，在此我深刻检讨。”

“什么，之前就已经发生三起了？”王世明惊愕不已。

“我也是今天刚刚知道的。”吴中勇说，“今天晚上还有个侦察员提醒我，要我安排人手到各个辖区派出所调查，看有没有其他的串案。我还没有缓过手，这就又发生了这一起，竟然还是妇联的高主任……”

走廊的另一头，持续了三个小时的手术室大门终于打开了。妇联主任高秋菊俯卧在手术**，头歪在一边。她胳膊上插着吊水，两名手术医生和两名护士正把她往特护病房里推。

人群呼拉一声围了上去，办公厅主任洪亮示意一旁的院长老于了解手术情况。

老于急忙拦下了手术医生：“高主任的伤情要紧吗？”

根据经验，院长老于一直认为高秋菊的伤情并无大碍，只要缝合伤口，静养些日子就能康复，没想到手术医生却神情肃穆地摇了摇头，“唉”地长长叹了口气。

在场的十几双眼睛立即睁得老大，也有些惊慌。

“什么情况？”市委办公厅主任洪亮急忙拉住手术医生，急切地问。

手术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长叹一声道：“这个凶手太可恨了，这刀口划得又长又深，高主任她——”

“她，她究竟是啥？”院长老于看了一眼还在麻醉中的高秋菊，抬起头追问道。

“这一刀实在太深，割断了高主任右侧的坐骨神经，只怕今后要留下残疾了。”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一直铁青着脸的陆一民忽然大吼起来，将一大群人吓了一跳，“你是说，她将来只能坐轮椅了？”

见到手术医生点了点头后，“叭”的一声，陆一民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玻璃杯的爆裂声惊动了不远处正聊着案情的市公安局一二把手王世明和吴中勇，他们情知不妙，急忙小跑过来。

洪亮看着一脸疑惑的王世明和吴中勇道：“王局，吴局，你们应该清楚这起案件的性质，现在高主任面临瘫痪，我想接下来你们应该赶紧拿出方案了。”

听说眼前这个副厅级女干部竟然面临瘫痪，市局的一二把手王世明和吴中勇的头上顿时见了汗。

王世明急忙说：“我马上就成立专案组，老吴，咱们俩今晚都别休息了，马上组织人手展开侦破工作。”

“好，我希望三天之后就见到凶手。”陆一民丢下一句后愤愤而去。

刚刚见陆一民大发雷霆，王世明没敢将江滨已经发生了三起的割臀案说出来。见一行人有的进了病房，有的已经散去，王世明又把吴中勇拉到了一边：“那三起案子是谁在办？”

吴中勇心里清楚，那三起案子他还没有提上侦破日程，但他不敢坦诚相告，只好把远远站在一边的国强叫了过来：“王局，小国同志也是刚刚介入，稍微了解一些情况。”

吴中勇又对国强说：“王局想了解一下之前的割臀案，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向王局长汇报一下。”

王世明见眼前来了个大孩子，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老大不快：“吴局，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那三起案子虽然没有死人，但好歹也是恶性的系列伤害案，你就让他这个小民警调查？”

吴中勇自觉理亏，便道：“王局，您别看国强年龄不大，查起案来可是一把好手。”

此时，接到东山刑大大队长杨建通知的舒小雅匆匆赶了过来，她向王世明和吴中勇敬了礼后站到了一边。

王世明没有理会舒小雅，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国强一番，见吴中勇竟然让这么一个怯怯懦懦的小警察担当如此大任，便压着火气问：“你今年多大了？”

国强赶紧警了个礼：“报告王局长，我今年 19 岁。”

“瞧你这姿势就不太正规。”王世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啥时进入公安系统的？”

“我，我是前天过来的。”国强见公安局一把手局长板着面孔，他心里老大不踏实。

“胡闹！”王世明沉下了脸，冲吴中勇道，“吴局，你让一个刚入职的 19 岁民警去办连环伤害案，这不是乱弹琴嘛！”

“报告王局，我也在办。”舒小雅走到一行人身这，恭恭敬敬地向王世明敬了一个礼。

王世明看了看舒小雅，沉着脸对吴中勇道：“老吴，不是我说你，你让两个孩子去办这么起连环案，你也太不把案子当回事了吧？！”

吴中勇急忙解释道：“王局，你还记得几天前棉纺一厂的金库被盗案吗？厂长路远之所以没有及时报案，就是让这个国强去调查的。结果你已经知道，国强单枪匹马，仅用一个白天，就将三名盗窃犯抓获，还起获了被案犯藏匿的 45 万元巨款。”

“哦，这个案子是你办的？”王世明上下打量着国强，目光中仍透着猜疑。

“嗯，是我办的。”国强怯怯地说，“那起案子是内鬼作案，比较好查。”

“还有去年棉纺一厂的抢劫纵火案，也是国强推翻了我们的判断，才没有导致重大的冤假错案。”吴中勇补充道。

“呵呵，你小子行啊！”王世明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又上下瞧了瞧国强，接着问，“这起案子你有把握吗？”

“这——”国强不自信，他看了看两位局长，又看了看舒小雅。

舒小雅说：“王局，我觉得国强同志能够胜任。”

“你是——”王世明终于仔细打量着这个刚刚二十来岁的小丫头。

“我是羊山派出所治安民警舒小雅。”舒小雅又敬了个礼。

王世明问：“你有什么把握国强能够胜任？”

“王局，国强同志曾向我详细分析过这起案子中的细节，我觉得非常有道理。”舒小雅又对国强道，“你把下午的分析向王局汇报一下。”

见分析案情，国强忘记了紧张，他便把他分析的非报复性伤害、凶手为十六七岁少年，随机选择受害人等分析结果详细复述了一遍。

见王世明频频点头，开始用信任的眼光看着他，国强便说：“我也是刚知道在东山还有两起割臀案，那两起案子由舒警官在办，我详细了解后，应该会有更多的结论。”

“好，这起案子就交给你办，小舒配合。”王世明又对吴中勇说，“吴局，这次重担又要落到你头上，就由你来任这个临时专案组组长，我给你三天，你给我凶手。”

“是！”吴中勇敬了个礼，回答得很响亮。

其实要他三天破案，吴中勇也没有底气，但他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