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慧捧着一大束鲜花,她刚推开了老国病房的门就惊呼一声,手中的鲜花掉在地上。
病床边,老国手持水果刀,狠狠扎向**的一个女孩胸部……然而女孩没有惨叫,而是发出嘻嘻的笑声。
见林可慧出现在房门口,病**的女孩立即跳下床:“林姨,您来啦!”
她是周薇。
周薇捡起地上的鲜花,拉着林可慧的手将她带到了老国床前。林可慧不解地问:“你们师徒俩这是干嘛呢,吓死我了!”
“林姨,我跟师傅又学了一招。”周薇很兴奋。
林可慧替老国的杯子里添了些开水,坐到周薇的身边问:“又学到啥了,这么开心?”
周薇说:“还是荒楼那个案子,贾宝强和英子被沙子埋了后,贾宝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为英子留下了一点点空间,让英子活了下来,你说这是不是很感人?不过,人与人差别咋这么大呢,贾宝强用自己的性命换来英子多活一会,而施加弟为了逃避制裁竟然杀人灭口。他见英子还活着,拿着水果刀,狠狠地扎了英子两刀……”
“这事我听说了,怎么了?”林可慧笑着问。
“林姨,您知道师傅当时是怎么推理出这个过程的吗?”
林可慧摇了摇头。
周薇说:“本来师傅和我都以为这是一起意外死亡事件,后来到施加弟的病房录口供,师傅左瞧瞧右看看,当师傅看到施加弟的手掌后,一下就知道这里面有文章,有大文章!”
“施加弟的手怎么了?”林可慧不解。
周薇指着自己的手掌说:“师傅发现他右手小指根下的屈褶纹里有一道伤疤,就凭这,师傅立即断定施加弟是凶手。”周薇看了看仍疑惑的林可慧,指着自己的手掌说,“这道伤疤就是施加弟杀人的证据。”
“一道伤疤就推断出他的凶手啊?”林可慧显然来了兴趣。
周薇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比划起来:“施加弟发现英子还没死,就用水果刀扎她,水果刀刀柄前端是没有护手的,施加弟用力过猛,刀被胸骨挡住后,他的手往下一滑,手掌就被刀刀刃割破了。”
林可慧拿过周薇手中的水果刀,也比划起来。随即她摇了摇头说:“拿刀子捅人,刀刃应该在虎口前面啊?这样一滑,肯定割破虎口,怎么会割到小手指下面呢?”
“林姨,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周薇一脸得意,“刚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师傅才让和我做了演示。”
周薇比划起来:“受害人英子从沙子里扒出来后身体非常虚弱,此时她不可能站起身来,只会躺在地上,您刚才拿刀指着我,我是站着的,所以是这样握刀的……”周薇手拿水果刀演示着,“刀刃在虎口的前面,这叫正握刀,如果我躺在地上,你正握刀根本没法扎我,那么你就会反握刀,即刀刃在小指的外侧。”周薇对着**的被子做示范,“我这样握着刀,往下狠狠一扎,结果扎到了英子的胸骨上,我的手往下一滑,是不是伤口正好在屈褶纹上?!”
林可慧终于明白了,她向老国投来钦佩的目光:“姗姗爸,要不是你这么细致的观察,施加弟就会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英子被扎了两刀后,几个小时内是不会死亡的,可恨那施加弟为了逃避过失致人死亡罪,竟然将活着的英子直接埋了!”老国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沿。
林可慧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惜他死得太及时,便宜他了。”
“也不算太便宜,在他咽气前, 师傅把手铐给他戴上了,那老东西还流了泪,说他良心发现、死了可以闭眼了。”周薇忽然一脸得意,对林可慧说,“那老家伙临死时能交待罪行,我也是立了大功的。”
“哦,你立了啥功啊?”林可慧拉着周薇的手问。
周薇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到病房录他口供,施加弟装孙子,就是不开口,眼看他快死了,我急中生智。说他儿子已经交待了杀人经过,肯定要判他儿子死刑,他们父子很快就可以在阎王爷那儿见面了。结果这老家伙虎毒不食子,这才全吐了。”
“下次不得再耍小聪明,要不是特殊情况,这叫诱供,要出冤假错案的!”老国严厉地警告周薇。
周薇吓得一吐舌头,不再出声。
高水分局局长潘斌和刑大大队长徐常兵驾着警车,徐徐驶进市人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他们带着一万元奖金和一本烫金的荣誉证书来医院探望老国。
徐常兵底气不些不足,他问:“潘局,这老国脾气挺怪,会不会不给咱们面子,不再插手毒舌老太的案子啊?”
潘斌说:“以我对老国的了解,他是软硬都不吃的人,你给他奖金、给他荣誉,他根本不会动心,但他毕竟帮我们破了罗家头的死亡案,这也算我们的心意。至于他会不会协助我们侦破毒舌老太的被害案,那就要看你怎么说了。”
“我该怎么说才能打动他呢?”徐常兵问。
潘斌想了会说:“实话实说吧!就说这个案子十分棘手,你能力不够,破不了案,请他帮忙。他就是一根肠子,直来直去。”
“这老国还真是个特殊人物!”徐常兵说,“跟他共事,处处觉得不舒服。”
潘斌笑道:“这就对了,你不是不知道,前几年他还是市局支队长,要是说话再让人舒服,早就上个台阶、成了市局副局长了。上次为那案子,我心里也很不痛快,但事实证明是我们错了,如果不是他较真,我们都会栽个大跟头。后来我深深地反省,终于悟出一个道理:他是药,虽然苦,但能替你治病,你就算不想和他做朋友,但一定要把他当作老师,他有太多你我需要学习的东西。”
徐常兵想了想道:“潘局您说得有道理,还有一点,就凭周副市长和他的关系,我们还真的不能得罪他。”
潘斌不满地看了看徐常兵:“你又错了,如果是案子之外的事情,你再得罪他,他也不会到周局那儿告你的状,但你要糊弄案子,他立马就跟你翻脸。”
说话间,两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周薇见了,站起身向林可慧介绍潘斌和徐常兵,又向对方介绍说:“这是林姨,是师傅女儿的妈。”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周薇漏掉了一个“干”字,潘斌和徐常兵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老国早在几年前就和吴丽莹离了婚,想必这位整天板着脸的老国有了新欢!
在潘斌示意下,徐常兵从包里取出鲜红的烫金证书和一个大信封来到老国面前:“国所,在您的指导下,我们顺利破获了罗家头被杀案,这本证书是我们局党委专题会议研究决定,授给您的荣誉。”
老国接过证书,翻开看了看道:“案子不是我一个人破的,其他人也有功劳,如果要表彰,千万不要表彰我一个人。”
说者本无心,徐常兵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周薇可是副市长、市局一把手周前的侄女啊!自己真该死,怎么会忘记她也参与了案子呢!
徐常兵反应很快,他转过脸,满脸欠意地对周薇说:“小周警官,没想到今天你也在这,你的证书今天忘带了,明天我专程给你送过来。”
“啥,还有我的荣誉证书?”周薇一脸兴奋,自从当了一名警察后,她还从未考虑过自己有一天能够立功受奖,没想到荣誉一不小心就砸到了自己头上。
“是啊,不但有证书,还有奖金呢。”徐常兵又将大信封递到老国手中,“国所,这是您的奖金,小周警官的那份和证书明天我一道送过来。”
老国拿在手中掂了掂,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这奖金我可不能收,再说高水的案子只破了一半,杀死毒舌老太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说完又把信封塞回到徐常兵手里。
“国所,这不是送礼、更不是行贿,这是局里专门给您颁发的奖金,您一定得收下。”徐常兵硬往老国手中塞,然而又被老国给塞了回来。
一个执意要给,另一个执意不收,潘斌过来圆场道:“老国,这样吧,钱先放您这,您爱怎么使用都行,捐掉也行,反正钱已经出账了,我们带回去也不合适。”
老国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把这钱给罗显龙的家人吧,我逮他是因为他杀了人,但我没有否定他是个基层好干部,这钱算作我对他家人的一点心意吧。”
周薇赞道:“师傅做的对,我那奖金也请你们一起交给罗显龙的家人。”
几人寒暄了一会,话题转移到毒舌老太的案子上。
潘斌说:“老国,我们按照你的思路,对毒舌老太的 9.8 案进行了更细致的摸排。”
潘斌看了眼一旁边的林可慧,觉得不适合在外人面前透露案情,但他想到刚才周薇的那句话,以为林可慧是老国的未婚妻,也就没让她回避,接着说:“根据我们调查,毒舌老太朱跃进生有一儿一女,由于性格原因,其丈夫马某忍受不了她无赖泼辣的个性,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和她离了婚,后来据说马某再婚了,目前和新任妻子住在广东。十二年前,朱跃进的儿子因为母亲的干涉,也与妻子离了婚,其后一直生活窘迫,郁郁寡欢,两年前,因与其母吵架后跳楼自杀。其女儿自结婚后,拒绝与母亲来往,后来闹过多次纠纷后,在 2002 年与其母断绝了母女关系。现在与其丈夫生活在市内,有一个正上高中的儿子。”
徐常兵补充道:“据我们调查,他们几个关系人都没有作案的时间,我们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这老太太不是东西了,死了活该。”周薇愤愤地说。
老国问潘斌:“受害人当天的行踪你们调查到结果了吗?”
徐常兵接过话题说:“据我们调查,9 月 7 号早上 8 点 25 分左右,朱跃进从她居住的小区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老矿,沿途的监控视频我们都调取了,可以证实当时车上除了司机,只有朱跃进一人。九点十分左右,朱在老矿下车后,还向司机索要了发票,这您是知道的。”
老国问:“在车上她和司机聊了什么没有?”
徐常兵继续说:“出租车司机反映,刚上车不久,他曾问过死者为啥一个人去老矿?朱跃进回答说她是来散散心,顺便参加一个保健品的推广宣传活动,还说有电视台要采访她,只要她说保健品效果好,就给她钱。”
老国追问道:“当天老矿有过保健品促销会吗?”
“没有,我们调查了每一个可能召开促销会的饭店和大小宾馆,都说当天从没有人租过他们的会议室和场地。不仅如此,只要能聚集几个人以上的场所,还有露天的广场,我们都调查了,当天绝没有任何公司在此举办过活动。”
“这就怪了——”老国自言自语道,“如此看来,是有人假借保健品公司要她做广告,将她骗到老矿,并在那里杀了她。”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潘斌说,“据我们调查,死者朱跃进是个十分抠门的人,她到老矿向出租车司机索要发票时,还问司机有没有面额更大的发票,司机说没有。朱跃进当天中午就餐的饭店服务员回忆说,朱跃进只点了一盘芹菜肉丝和一碗米饭,餐费是 22 元,结账时,她一会嫌菜里肉丝太少,一会又说味道太差,要服务员给她开张 200 元发票。人家当然不干,22 元还不够税钱。为此,朱跃进还和服务员吵了一架,对此服务员记得很清楚。”
周薇分析道:“朱跃进一会要多开打的票,一会要多开餐费,难道有人答应给她报销?”
老国低头沉思了一会,终于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周薇问:“师傅,您明白啥了?”
老国说:“我知道朱跃进钱包里的 2000 元现金是怎么回事了。”
“国所,您的意思是?”徐常兵不明就里。
老国说:“综合目前的调查结果,我是这样认为的:有一个人——当然,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这个人给了朱跃进 2000 元钱,谎称请她到老矿参加一个保健品推广会,说电视台要采访她。这个人很可能还告诉朱跃进,采访后还有奖金给她,这 2000 块钱只是先行支付的定金,并承诺打的费、餐费凭发票报销。朱跃进是个抠门的人,如果对方空口无凭,让她先打车再报销,她肯定不干。”
“有道理。”潘斌和徐常兵频频点头,“这正好解释了我们之前的一系列疑问,首先是老太不坐 20 元钱的班车,偏偏花上 100 多元打车;其次,这也解释了她向司机和餐馆索要发票的缘由,和她钱包中 2000 元现金的来源。否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朱跃进没有现金到手,岂能把钱先花出去?”
“看来,这个凶手快要浮出水面了。”周薇说,“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凶手蛮有正义感的,这个老太该死。”
“别说没用的。”老国冲周薇摆了摆手,接着问徐常兵,“死者朱跃进平时喜欢买保健品吗?”
徐常兵回答说:“这点我们也调查了,死者生前喜欢凑热闹,凡有保健品公司召集老人开会她都会赶去,领些免费赠送的大米或者鸡蛋,但从来不买,有一次经不住销售员的蛊惑买过几百元,吃了几天后又喊头疼又说心慌,天天跑到保健品公司去闹,公司负责人没有办法,不仅退了她钱,还赔了她 2000 元,条件是她今后不要再来了。由于朱跃进恶名在外,后来所有保健品公司都对她敬而远之。”
老国满意地点点头:“徐队是好样的,调查的非常详细,潘局,这样的刑侦人才不可多得,应该重用才是。”
见老国在局长面前表扬他,徐常兵感激地向老国笑了笑:“谢谢国所夸奖,今后我会更努力的。”
徐常兵终于明白了潘斌的话,这个老国果然不记仇,他的心里只有案子,如果谁糊弄案子,就是局长他也会翻脸。
老国又问:“除了刚才调查到的线索,还有其他发现吗?”
“当然有。”潘斌兴奋地说,“有人在当天下午三点半左右发现朱跃进和一个年龄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山坡上行走。”
“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一起?”老国也兴奋起来。
徐常兵说:“这次调查我们可下了大功夫了,我们走访了所有在老矿做生意的人,一直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后来我们又找到了当天开往老矿的专线班车,调取了车上的监控录像,一个一个地寻找当天来过老矿的游客,终于找到了一对情侣,这条线索就是他们提供的。”
周薇十分笃信,她说:“肯定就是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杀了朱跃进。”
老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我当时在案情分析会上说过,朱跃进的头发没有被勒进易拉扣中,说明死者对凶手毫无防备,凶手才能把易拉扣顺利套在她的脖子上。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女人,她谎称请朱跃进为保健品促销做宣传,先期给了她 2000 块钱。朱跃进信以为真,打车来到了老矿,当天下午三点多钟,她与凶手见了面,她们一起往山上走,到了案发现场后,凶手拿出易拉扣,或许她谎称这是她们公司开发的新产品,可以降压降糖护心脏啥的,说给死者戴上试一试。”
老国拉过周薇开始模拟起来:“凶手把易拉扣环在死者脖子上,把死者头发从易拉扣里掏出来,接着用力一拉后跑到两三米外,拿出手机开始拍摄死者死亡的痛苦过程……”
“师傅,肯定是您说的这样。”周薇理了理自己的长发说,“我在想,凶手肯定也是个长头发的女人,长发的女人穿衣时经常会把头发压在衣领里,都有拉出头发的习惯,比如戴项链或者其他首饰时,都会有此习惯性动作,头发压在脖子里,所有的女人都会觉得不舒服,都会拉互出来。”
徐常兵竖起拇指道:“小周警官真是个天才,呵呵,你这分析很有道理。”
老国忽然想起:他以前曾让徐常兵找人进行现场模拟试验:让一个身高和受害人相同的女警扮作受害人,并扮演受害人临死前的身体姿态,同时让几个身高不同的民警在相同的距离进行拍摄,根据画面中背景的差别对凶手的身高进行推算。于是老国问:“上次我说过的现场模拟拍摄做了吗?”
徐常兵说:“做了,根据您出的主意,我们反复试验了三天,经过和老太被勒死的画面进行细致的比对,最后推算出凶手的身高为 163 到 166 公分。这与目击者的描述基本相似,鉴于现场没有发现高跟鞋的鞋印,我们分析凶手穿的是平底鞋或者坡底的运动鞋,因此凶手的实际身高应该是 160 到 165 公分之间。”
周薇兴奋地说道:“年龄、身高、长发,有了嫌疑人的这几个特征,将来排查起来范围小多了。”
“薇薇说得有道理!”一直微笑着倾听的林可慧问,“听了刚才你们说的,我想问一下,凶手杀死老太的动机是什么呢?”
周薇嘴快,她抢答道:“杀人的动机莫外乎奸杀、情杀、仇杀和**杀人几种,我觉得,奸杀和**杀人可以排除,情杀和仇杀两者之间,我还没法判断。”
“我觉得情杀可能性很小,刚才听你们说,死者人品恶劣,谁能喜欢她、爱上她呢,而且凶手是个女人?”林可慧笑着说,“我可是瞎说哦,你们别当真。”
周薇说:“同性恋也是有可能的啊。”
“别胡说。”老国瞪了一眼周薇,“刚才我们说的你忘了,死者是被以推广保健品的名义骗过来的,要我看,这个案子非仇杀莫属。”
周薇对师傅的批评并不生气,她接着说:“我要是凶手,我恨死了这个老太,我会骗开她家的门,一刀结果了她,何必费尽心机演上这么一出,多麻烦。”
老国作了总结发言:“我以前就说过,凶手需要的是一种仪式感,我始终觉得,她的死和旁边坟地里埋着的人有关。潘局徐队,这样吧,你们今天先回去,明天我去一趟高水老矿,再仔细查一查那个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