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强三人坐在预审室外的椅子上等候着审讯结果,法医王梅从预审室取出弯刀,准备化验上面的血迹。
王梅走过三人身边时,国强连忙站起身来:“王法医,您答应过,要做我和小雅的师傅,您可别忘了。”
王梅看了看国强道:“那你应该没忘了,我的三关你只过了一关。”
“小国,过几天咱得搞点仪式,要拜师嘛,得搞得正规点、热闹点。” 周前笑着说,“我也一直想跟王姐学几招,到时咱们一起。”
“仪式我倒不关心,要拜师,你们都得过我的三关。”王梅说完扭头要走,国强赶紧跟了上去,“王法医,昨晚我已经过了第一关了。所以您得告诉我,丁红旗的死亡时间您是如何判断出的。还有,他臀部、颈部和脸上的刀伤,您是如何判断出先后顺序的?”
“来嘛,王姐坐下说。”周前笑呵呵地把王梅拉到身边的椅子上。
“好吧,看你们求知欲都挺强,我就告诉你们。”王梅说,“人体的死亡时间有多种判断方法,今天我只告诉你们一种,即尸温测定法。你们知道,人活着的时候,体温基本都保持在 37 摄氏度,但人体死亡后,其肌体的生命活动停止,不再产生热量,尸体的温度便开始下降,直到和环境温度一致。”
“尸温下降是有规律的,是吗?”舒小雅问。
“是的,人体在最初死亡的前十个小时,尸体温度每小时下降一度,此后每小时下降 0.5 度。当然,这是春秋正常气温时的下降速度,像昨晚,室外的气温只有 4 至 5 度,那么尸温下降的速度就会快上许多。一般来说,是正常气温下的 1.4 倍左右。我们法医有一个系数,根据环境气温,算一下就可以知道死者死亡的时间了。”
“要是尸体在外面摆上一两天,早就和环境温度一样了,咱们又该如何判断其死亡时间呢?”国强问。
王梅解释道:“我们还可以根据尸斑,即人体死亡后不久,身体的近地端会出现暗红色的斑块,它的变化也是有规律的。除了尸斑,还有尸僵。尸僵也会随着时间推移出现规律性变化。当然,我们法医还可以通过解剖,看其胃内食物的消化程度和排空程度。人体死亡后,消化过程和胃肠部的蠕动过程也会停止,根据其胃内食物的残余量,可以算出其在进食后多久死亡。”
王梅说完站起身欲走,国强也连忙站起身,将她拦住:“王法医,如果尸体已经腐烂了,您又该如何计算他的死亡时间呢?”
“难怪你小子脑袋瓜子好使,原来你的想法还真不少!”王梅只好又坐了下来,“要分析腐烂尸体的死亡时间确实有点麻烦,除了根据其腐烂程度来推算,还通过走访调查和观察尸体的细节,比如死者失踪的时间,尸体上的衣着特征等等。冬天发现的尸体,如果身上穿着夏天的衣服,基本可以判断他死于夏季,另外还有他身上携带的物品,也会有季节特征。捕捉这些细节,将来你肯定比我强。”
王梅说完又一次站起身来,国强再一次将她拦下:“王法医,您还没有告诉我们,丁红旗尸体上的三处刀伤,您是如何判断出先后顺序的。”
王梅叹了口气,对周前和小雅道:“看来他不把我问得张口结舌绝不会罢休的。”
国强尴尬地咧开了嘴:“我就是觉得法医学挺神奇的,所以想学。”
王梅只好再一次坐了下来:“丁红旗身上的三处伤口共有两种特征,他臀部和颈部的伤口都有显明的生活反应。生活反应也叫活体反应,通俗点说,动物体在活着时形成的伤口,因肌体和皮肤具有应激反应,伤口是翻卷和张开的,创口处因出血而颜色鲜红。死了后割上一刀,就像你拿刀割在猪肉上,皮肉不会外翻,创口的颜色也较浅。丁红旗颈部的那道伤口皮肉外翻,显然是他活着时被人割开的。而他脸上的伤口,生活反应微弱,伤口处出血量也较少。综合考量,凶手如果第一刀割在受害人颈部,受害人很快就会死亡,此时臀部的伤口就不会呈现明显的生活反应、不会大量出血。因此判断出,受害人臀部的伤口是凶手割的第一刀,颈部的致命伤是第二刀。当受害人死亡或处于濒死期后,凶手又在他脸上划了三刀,因此其面部创口的生活反应微弱。”
王梅第三次站起身要走,国强还是拦下了她:“王法医,啥叫濒死期呢?”
“我的小强哥哥,你饶了我吧!”王梅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拈了拈手里的证物袋说:“我得赶紧赶回技术室化验刀上的血迹,有问题下次我再回答你,况且现在我还没有答应收你做徒弟呢!”
国强跟着王梅往门口走,他边走边问道:“王法医,您之前分析说,12.21 案和 1.7 案的两名受害人都是死后遭遇了奸污,您也是通过‘生活反应’分析出来的吗?”
“当然是。”王梅急匆匆地走出了门,然而过了半分钟,她又回到了屋里,她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摸出一枚五分硬币,她将硬币在三人面前亮了亮道:“过会我会把这枚硬币放在殡仪馆的解剖室,你们今晚把它找出来后还给我。”
“天啦!”国强小雅和周前三人全身都一颤,他们知道,这一定是王梅考验他们的第二关。
“解剖室大吗?”舒小雅连忙问,“你放在解剖室里啥地方啊?”
王梅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容,她并不回答,而是转身出了门。
屋内的审讯还在继续。
市局局长王世明下了死命令的割臀案,国强和小雅在吴中勇的指挥下,仅用两天就抓住了嫌疑人,还顺带侦破了一起凶杀案。因此三人在王梅走后,情绪依然高涨,丝毫不觉得困倦。
周前想了想道:“小国,昨晚你在七条巷的分析太精彩了,就是在小说上,我也没有看过如此精彩的推理。你说说看,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息,你是如何把它们整合在一条主线上的?”
“精彩啥呀,你们黄队长都说了,小国这是痴人说梦!”舒小雅为国强抱不平。她觉得黄德能是个尖酸刻薄的人,很难相处。
周前笑道:“师傅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其实人不坏,就是说出话来不知道深浅。要不是被他一逼,小国还找不到凶手呢!”
“对了,小国,你当时是怎么想到凶手另有其人的?”舒小雅问。
“我之前摸到了凶手作案时间和地点之间存在的规律,又找出他伤害女性的动机,得出两个关键因素,即凶手的母亲烫发和肥臀。但大白鞋被带到我身边后,我一看便傻了眼,她不仅没有烫发,也没有那几个女受害人的肥臀。”
“是啊,当时我替你急坏了。”舒小雅说。
国强想了想,接着说:“我当时想,肯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第一,是我推理错了;第二,是你们在跟踪受害人时,把他嫖娼的事实搞错了。可我对自己的推理丝毫没有怀疑,你们跟踪受害人也绝不会跟错。正当我急着满头是汗时,我忽然听大白鞋说:丁红旗今晚没有去她家。她把‘今晚’两个字说得很重,后来又补充了一句,还是突出了‘今晚’两个字。我忽然明白了,凡是重复了两遍的某个字眼,背后肯定是它特别的用意。”
“大白鞋所说‘今晚’有啥特殊意义呢?”舒小雅问。
“她背后隐藏的意义就是:丁红旗虽然今晚没来我家,但他昨晚是在我家的!”国强说,“这样一来,证明周哥前一晚的跟踪没有弄错。”
“就算她的话真有这层意思,又能说明什么呢?”舒小雅问。
国强说:“如此一来,就说明当晚丁红旗是到另一个女人家去的,而这个女人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凶手!而且,他也在东山技校上学。否则,我之前所说的‘规律’就是无稽之谈了。”
“你小子行啊!”周前赞道,“你心里一直认为凶手另有其人,是吗?”
国强说:“之前吴局让人在老街车站蹲守,还到学校调查,可是一直没有反馈过来消息。我就想,凶手杀人后身上有血,肯定不可能像往常一样坐公交来学校,而且到校的时候肯定是深夜了,因此在学校排查的警察不可能发现他。”
周前说:“后来你在水房发现了那件刚洗的棉衣外套,你忽然一切都明白了,是吗?”
国强点了点头,声音有点黯哑:“这么多年来,我的衣服都是我自己洗的,只到我上了高中后才知道,原来孩子的衣服都是由母亲洗的。每次周日晚上,住校的同学回校后,都会带着母亲为他们洗好的衣服,我一直都挺羡慕!”
听了国强的话,一旁的小雅悄悄背过脸去,因为她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小雅想说:国强,今后你的衣服都由我来洗,替你洗得干干净净,再叠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