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分局刑警大队审讯室。
预审员杨建一筹莫展,任凭他“循循善诱”,或是“怒目圆睁”,就是撬不开秦晓虎的嘴。
杨建重重地喘着粗气,对黄德能说:“他娘的,这小子连杀人的事都倒出来了,就是不承认他割了女人的屁股,看来得你上了。”
黄德能阴冷地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交代吗?”
杨建说:“我想,他现在是 17 岁,还未成年,杀人最多判个无期,他要是交待了那几起伤害案,数罪并处,很可能要吃花生米,所以才硬扛着不说。”
“你啊,这是没有捏到他的命门。”黄德能想了想,对身边的侦察员说,“你们把秦晓虎的老娘黑牡丹带过来,我要让她当回道具。”
侦察员刚要出门,黄德能又将他喊了回来:“你们分成两组,另一组去东山技校一趟,把他的老师和同学都叫过来。他要脸,我就让他没面子。”
侦察员去后不久,一个烫着羊毛卷,**肥臀的女人被人带到了黄德能身边。
“你就是商月娥,江湖人送绰号黑牡丹吗?”黄德能翘着二郎腿,斜眼看着对面这个四十来岁、颇有姿色的女人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儿子秦晓虎昨晚杀人了。”
“不,不,他是个老实孩子,他杀鸡我或许信,杀人我万万不信!”商月娥涨红着脸,竭力辩解。
“哼,你儿子老实?!”黄德能冷笑一声,瞅了眼商月娥的臀部道,“他早就想在你屁股上割上一刀了。”
“这位公安同志,你这话什么意思?”商月娥冷下脸,她有些恼火,“你一会说他杀人,一会又说他想伤害我——他的亲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秦晓虎在你眼中或许是个乖孩子,但在别的女人面前,他就是个魔鬼。”黄德能阴沉着脸,“你现在进去对你儿子说,让他老老实实交代,省得他皮肉受苦。”
“你们这是想冤枉好人,我要告你们。”商月娥急了。
“那你卖**的事,我们总没有冤枉你吧?”黄德能忽然话峰一转,一脸冷笑地盯着商月娥。
“那你们该罚款就罚款,该拘留就拘留,我都认了,但我家晓虎没有杀人,你们得把他放了。”
一边的周前忽然意识到,黄德能这是声东击西,他让商月娥劝儿子交代杀人是假,让她交代卖**才是真正目的。商月娥交待了卖**事实后,黄德能又会以此要挟她的儿子秦晓虎,否则他绝不会让侦察员把秦晓虎的老师和同学都带过来。
周前知道劝不住黄德能,便跑进了审讯室,他说:“秦晓虎,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你的犯罪动机,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是在发现你母亲做那非法勾当后,才憎恨所有像你母亲一样的女人,把她们当作你母亲的替身。伤害了她们,你的愤怒才会缓解!”
“你们胡说——”秦晓虎忽然咆哮起来。
周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戳到了秦晓虎的痛处,他便走到秦晓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道:“你还是招了吧,就算你不承认,过会你那把刀上的血迹化验出来,你还是逃不掉。你虽然犯了罪,但你的本质不坏,我理解你心里的愤怒和委屈。”
“我——”秦晓虎看了周前一眼,又低下了头。
周前把椅子搬到秦晓虎对面:“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秦晓虎犹豫了一下说:“我先听好的。”他的眼中满是期待。
“你要是现在交代,我算你主动坦白,量刑时肯定有所考虑。你只有 17 岁,再加上你主动坦白交代,你还能活命。”
“那坏消息是什么?”秦晓虎问。
周前拍拍秦晓虎肩膀道:“坏消息是:咱们黄队长已经派人把你的同学和老师都找来了,你知道找他们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秦晓虎摇了摇头,“我不想看到他们。”
“现在你母亲已经承认了那些违法的事,只等你的老师和同学一到,黄队就会把你母亲的口供拿给你的老师和同学看,很可能当着你的面读给你的同学老师听。”周前一脸真诚地看着秦晓虎。
“我如果交代了,能不能让我的老师和同学别过来?”秦晓虎面色苍白,两眼中满是泪。
“好的,我答应你。”周前依然一脸真诚。
“那——我交代。”秦晓虎眼里忽然泪如泉涌。
“……每次我看到我妈将那些臭男人带回家,我就忍不住想要杀了她,可她毕竟是我妈,我怎能下得了手?但我实在忍不住,心里实在气,有时能气上一两天睡不着觉,就用烧着的火柴棒烫自己……”
秦晓虎举起戴着手铐的手,周前撸起他的袖子,这才发现,秦晓虎双手手腕上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有的早已成了疤痕,有的颜色鲜红,让周前触目惊心。
秦晓虎继续说道:“我恨死了我妈,但又拿她没辙。这学期刚开学时的一天晚上,我见一个跟我妈很像的女人跟一个男人打情骂俏,我非常生气。等那个男人走远了,我就一路跟着那个女人,在跟到一处没人的小巷子里,我掏出早就磨好的刀,在她屁股上划了一刀。之后我跑到附近的小巷子里躲了起来,我听到她撕心裂肺地惨叫,不知为何,我特别开心、特别解恨,这种快乐的心情是我从没有过的……”
“所以你以后遇到你母亲又带男人回家时,你就出来找女人下手,是吗?”周前把秦晓虎的袖子放下来,叹了口气。
“是的,但我只找跟我妈长得像的。我觉得凡是长得像我妈一样的女人,都是坏女人,我都要让她们受点罪!”
“你一共割过几个女人?”
“一共是九个……”
晚上八点多钟,国强领着舒小雅匆匆赶到了殡仪馆门口。由于周前临时执行任务,因此这次的“闯关”只有他们俩人。
见敲了好一会大门都没人理会,国强和舒小雅寻了处低矮的围墙,两人一起翻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他们才感到后悔,殡仪馆足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里面的空地上都种上了松柏,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阴气逼人。此时又是晚上,黑魆魆的松柏在北风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似妇人在哭泣,又似怪兽伏在林中低吼。
借着院子内几盏昏昏欲睡的路灯,国强和舒小雅悄悄在院子中转悠起来。
“小强,你怕吗?”舒小雅紧紧贴在国强身边,不时地回头张望,害怕路边的林子里忽然扑上来一个黑影。
国强当然害怕,但他不想在心爱的女孩面前露怯,便说:“还好,咱们不用怕,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你骗人,瞧你的声音都变调了。”舒小雅不满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咱们要是回去,王法医肯定不收咱们做徒弟了。”国强说。
舒小雅道:“咱们明天再去求求她呗,她未必真想用这法子考验咱们,况且你这么优秀,不要你当徒弟,吃亏的是她。”
“我哪优秀了?”国强道,“就算她不是考验咱们,咱们也得过了心理这一关不是,否则连死人都怕,咱还学啥法医呀?”
“哼,你坏!”小雅刚说完,身边的树林中忽然传来“呀——”的一声怪叫。
小雅妈呀一声,一头扑进国强怀里,“鬼,有鬼!”
国强也被吓得半死,其实他的胆量还不如小雅,但他一心想拜王梅为师,不能失约,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殡仪馆。
见小雅紧紧地抱着自己,国强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也紧紧抱住了小雅。
发出怪叫的是松林中的一只大鸟,大鸟扑腾着翅膀,依旧发出“呀、呀”的怪叫声飞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国强第一次抱着心爱的女孩,稍稍平复了心情后,他忽然觉得天地不再寒冷,阴森恐怖的殡仪馆也不再危机四伏。他俩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都不再言语,谁也舍不得松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舒小雅终于问:“小强,昨天晚上的苹果你咬了吗?”
“我——我还没咬!”国强看着怀里的小雅,有些心虚。他至今也没搞明白,小雅为啥只让他咬一口苹果?他更不知道,闹洞房时的“咬苹果”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雅娇哼一声道:“笨!”
国强犹豫了一下,忽然从怀里掏出那只被小雅咬过一口的苹果。苹果暖暖的,带着他的体温,苹果上被咬下一口的地方,还留着小雅清晰的牙印。他将苹果放到小雅面前,问道:“小雅,我确实没有看过人家闹洞房,我到底应该咬哪嘛?”
小雅红着脸看着国强,知道他不是有意逗自己,她于是鼓起勇气,指了指苹果上自己牙印的对面道:“这儿,就是这儿!”
“为什么是这儿啊?”国强仍想刨根究底,见小雅噘着嘴佯装生气,只好在小雅指过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小雅幸福地笑了,她伏在国强的怀里,许久后才仰起头。